凝视着手里的信封,他将少女和神秘青年,都抛到脑后。
博卡认为信件出自格纳之手转交给他。
可能会是什么重要,无法说出口的事情。
然而,在返回路上拆开,阅读之后,博卡愣住了。柔顺的纸张上,书写着优美的字迹,虽然只有寥寥几字,却明显出自女性之手。
——
博卡.布鲁默阁下,请您参加庆生宴会。
而末尾的署名,则是——
阿丽娅.艾格尼丝。
......
该不会是谁的恶作剧吧?这是博卡能够想到的第一个念头。阿丽娅怎么会把生日的邀请函让人转交给他。更何况,还是她亲自写的。
博卡对于阿丽娅,有着十分复杂的感情。他们之间的交流,仿佛拥有无法逾越的沟壑。而在内心深处,从各个角度而言,他都畏惧着阿丽娅。
不仅是她给人的气息,更因两人间发生的那些事。
阿丽娅几度救过博卡的性命,对此,博卡心存感激。但不知为何,上次在公爵府,博卡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婚礼,她却当着海伦,把请柬撕得粉碎。按理讲,博卡有充足的理由不去赴约。可那回在下水道里,博卡和洛拉遭遇骑士长雷德,危在旦夕,又是阿丽娅拔剑相助。
博卡的脑袋,完全乱成了麻球。
依照阿丽娅的性格,克拉尔公爵已经去世,她怎么会为自己举办庆生会呢?
不过话说回来,阿丽娅的年纪和博卡差不多。记得听别人提及过,阿尔比恩从古至今,女性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如同成年礼般,象征人生的转折。以相传的习俗,尤其贵族,在庆生时,会用上较为隆重的方式。
阿丽娅,已经到了么......
况且信函上,亦标注了日期。就是今天夜里。
博卡回到家,辛希雅正好在制作晚餐。
而他坐在店铺里,满脸愁容。到底该怎么办,他彻底没了主意。
“你怎么了。”
见愁眉苦脸的博卡,艾莎问他。
“没事啦。”
虽然是艾莎好心,但望着她,博卡又变得更加烦躁了。艾莎在主城的户籍问题还未得到解决,他可还在为此伤脑筋呢。总不能老是拖下去,这样问题只会越加凸显。
实在不行,他只有采取辛希雅的建议......哪怕在道德伦理上,他对不起拜尔德。
啊啊,头好痛啊!
博卡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额头。他在主城认识的人,又没有位高权重的管理者,谁会帮得到他呢。
等等......
博卡突然想到了。
对了,还有她啊,阿丽娅。她可是克拉尔公爵的女儿,为普通民众解决户籍,恐怕不会有多少麻烦。即使成功的几率不大,但为了艾莎,他完全可以厚着脸皮去央求她给予帮助。
“辛希雅,我有事出去下!“他猛然站起来,“可能有点迟才会回来!”
“诶?!”她惊慌,“博卡,你去干什么!”
“找个朋友!”他喊道,“用不着等我吃饭!”
辛希雅放下手里的菜刀追出来,但博卡这时候,早已在街道上跑得没影了。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在入夜前赶到,晚宴应该不会结束。公爵府邸在利森街道,虽然和商店街相距较远。但博卡熟悉之间的路线。
主城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地形都较为陡峭。
原先还没什么,他可是名猎人,经常游走在山脉间。但因为前段时间缺乏锻炼,人长胖了,白天又去修缮商会屋顶,体力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才埋头狂奔没多久,累得简直快喘不过气。加上没注意脚底,还摔了一跤,差点头破血流。
等到他抵达公爵府邸,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
公爵府邸,从外面看,就能发现今天的守卫异常森严。而博卡这幅模样,理所当然被拦在外面。而到他出示阿丽娅的邀请函之后,却引来众多士兵的哄笑。
“阿丽娅小姐会亲自写信给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奚落声。
阿丽娅庆生的邀请函,可都是其他人代劳。持有亲笔信的博卡,必然受到质疑。
“我、”
“快滚!”有人吼道,“不然把你投进监狱!”
今天和以前不同,平时守卫的士兵不在,全部都是生面孔,自然没有人认识博卡。而博卡遭到嘲讽,也不禁低下了头。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啊,她怎么会写信给自己,或许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
“那个,能把信件还给我吗?”
“滚远点!”高个的士兵吼他,“这种不知廉耻,难道不该撕碎么!”
拿起博卡交给他查阅的邀请函,高个的士兵作势要扯裂。
可也在这个时候,守卫见到了信纸上的东西。以红色为标记,中间为龙的纹路。这是艾格尼丝家族的章纹,只有合格的继承人,才能够拥有的特殊章印。而此刻,这封信件的真实性,已经不言而喻。
“你、你真的是、”
高个的守卫,吓得嘴唇也在颤抖。
“啊,博卡,你来了,小姐让我等你,抱歉,刚才有事离开了会。”
随着声音的方向,博卡见到管家朝着他迎面走来。
年迈的管家,依旧穿着他标志性的黑色服饰。记得在博卡初到公爵府邸应聘,剪坏阿丽娅的花木,他还差点让士兵把他抓起来。但自从他成为格纳的学生,两人的关系已经能够正常相处。
“你怎么站着?”他说,“快和我进来。”
“哦,好的。”
博卡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个还给我。”
他从僵硬的守卫手里取回邀请函。
宴会似乎已经开始了。从外面便可以透过窗户见到,四处走动的人影,以及在里面荡漾的歌舞声。
只不过,当他从大门进入主厅的那个瞬间,博卡就彻底后悔了。自己不该来。
在场的人,全部穿着华丽的礼服。而他因出门匆忙,就连外衣也没有换。甚至还穿着那件给商会铺瓦的脏衣服。门口有几人注意到了博卡的存在,即刻露出有点嫌恶的神情,远离了他几步。
而他也羞红了脸,趁着其他人还没发现他,马上找了个角落,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博卡内心在不停自责,这可是阿丽娅的庆生宴会,怎么可以穿着脏污的衣服,还满身汗臭就前来。他实在是丢人了。
博卡在那里,他简直坐立不安。即使肚子饿得咕咕响,眼前全部摆满着美食,他也不好意思去吃。自己的手太脏了,伸出去都会遭嫌弃。
此刻的阿丽娅,正在和人交谈。
博卡愣住了,因为他的眼睛里,是名美得令人窒息的女性。
阿丽娅穿着蕾边的洁白礼服,双手系着丝带,衬托着她扎起的银色长发。她白皙的皮肤,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游离,令人钦慕。
阿丽娅,博卡从未那么仔细地看过她。
她附近围满着人,虽然有博卡认识的佣人,但大多是贵族。除此之外,也有博卡熟悉的面孔,比如阿尔比恩的骑士长,这里就有三位。其中甚至还有王室的成员。
今天恐怕没机会找她单独谈话了......这种情况,他完全没有涉足的余地。
博卡又丧气地叹息。
等会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溜走吧,别留着丢人现眼了。
“哇,这里居然有这么脏的佣人。”
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博卡抬起头,发现面前站在名穿着华丽服饰的少女。
“朱利安哥哥,你快来瞧啊。”她兴奋地说,“这个人好臭,又脏得好恶心!”
这时,另一名金发的英俊青年随之靠近。
“多尼卡,你在做什么。啊,好脏!”他退后,“多尼卡,你在干嘛,离他远点!”
“唉~朱利安哥哥,这个人这么臭,还能坐在这里,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别管这个佣人。”朱利安试图拉开自己的妹妹,“会被传染疾病的。”
他们两兄妹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之前想躲在角落,偷偷溜走的博卡,反倒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距。他们都开始窃窃私语,并且露出私笑的声音。
而博卡坐在那里,低着头,脸完全涨红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某只稀奇的动物,在受到观赏和嘲弄。所谓的尊严,彻底消失殆尽。
阿丽娅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博卡。
而此时,在旁边与她交谈的男性,阿丽娅则早已完全置之度外。
阿丽娅拉起自己的长裙,略过所有人,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到博卡跟前。
“你......”她犹豫,“你来了。”
“那个......我要走了,抱歉......”
博卡转头就向门外边跑出去。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太大的伤害了,自从他初来主城,辛希雅便一直在照顾他,处处为他着想,像今天的羞辱,是从来没有过的。何况,他也不愿意继续给阿丽娅丢脸。今天是她的庆生会,他居然穿着工作服赴邀。是他的错,只为帮忙,才来找她,并未考虑过她的立场。这是小人的行为。从各种方面,博卡都认为自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
阿丽娅显得不知所措,呆呆望着独自离去的博卡。
“哈哈,阿丽娅,那是你养的佣人?”她说,“好脏好恶心啊。”
在场的人,又发出了轻轻的肆笑。
只不过,在公爵府邸工作的佣人,全部沉默了。他们虽然不了解阿丽娅,但却学会了读懂她的表情。
尤其是博卡,这个为她养过花木的青年。
“闭嘴。”她说,“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