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降生祭的仪式上,莎莉第一次见到了她。
双月交织的夜空,透着鲜红而阴森的寒光。
在若大的广场上,人潮熙攘,万人跪拜。
当她缓缓从祭祀的高台出现,所有人,全部俯首。甚至莎莉的父皇,也是如此。而少女的表情,依旧是冷漠,仿佛不置身在那般,眼神里,只有无尽的冰冷。
“埃文斯哥哥,她是谁。”
尚未懂事的莎莉问道。
“别说话,把头埋下。”埃文斯按下她的小脑袋,“当心被父亲听见。”
也是从那天起,莎莉对这名比她年长的少女,产生了好奇。
她是谁,她又为什么会受到比帝王还要崇高的敬仰和礼遇。
莎莉经常缠着埃文斯哥哥,希望他可以给自己回答。但埃文斯总是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
“她是位极其尊贵的大人,从很久以前便守护着我们的国家。”
“那比我们的父亲还伟大吗?”
“当然了。”埃文斯说,“但这个没有可比性,明白么。”
“我可以去找她玩吗?那个姐姐,住在那座高塔上吧。”
“不行。”埃文斯的语气严厉起来,“你还太小了,不能接近那里。”
埃文斯一反平常的温和,又告诫她好几次,绝不准接近高塔。年幼的莎莉只有放弃了。但这就是孩子的天性,越是不准她触碰的东西,越加激发她的好奇心。
她是国王的次女,却是几位哥哥唯一的妹妹。集万千宠爱。
在莎莉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她学会了如何运用权利。因此,时隔多年,她终于能够踏上高塔,去见那名少女。
父亲和埃文斯哥哥,他们都来过这里,但唯独她没有。
怀揣着万般期待的心情,她一步步,向上踩着阶梯。不过这座塔,简直高得有些恐怖。
即使在皇城外,都能见到几乎耸入天际的巨塔。怪不得这几年,年迈的父亲没有再上来过,实在太消耗体力。
送餐的佣人也真是厉害,莎莉由衷感到佩服。
当莎莉气喘吁吁爬上塔顶的时候,却有点呆住了。
虽然和她预想差不多,这里会是个房间。但除了必要的床和衣柜以外,却只剩下空旷和冷寂。莎莉无法想象,这样高寒的地方,居然有人一直居住。这会是多么孤独。
她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
“你在干嘛。”
后面突然冒出声音。
“哇!”
莎莉回头,发现是她,那名少女。
“吓死我了。”
“回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还没交流,她已经开始回绝莎莉。
但这么多年未见,不知为何,少女似乎还是当年的容貌,哪怕身形,也未有丝毫变化。
“我来找你的。”她说,“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我不认识你。”少女表情极其冷淡,“回去。”
但莎莉可是公主,除了父皇,哪个哥哥不让着她,哪有受过这样的气。
因为少女已经背向着她,莎莉悄悄跟上去,抱住腿,然后猛地往上一提。
啪!
少女脸朝着地,摔出了响亮的声音。
“要、要死!”少女捂着自己出鼻血的脸,“天杀的小鬼!”
“不服来呀~”莎莉做着鬼脸,“打我啊~”
“让你尝尝!”
少女挥舞着手臂冲上去,但明显比她高出一截的莎莉,只用手按着她的头,少女便完全够不到她。
“可、可恶啊,竟敢这样对我!”
莎莉歪着头,忽然觉得奇怪起来。
“嗯,你怎么和我长得有点像?”
少女的容貌,与她非常相似,哪怕发怒的模样也在其内。
“废话!我可是你的长姐!”
“诶?!”
“尊敬我吧!”少女喊道,“死小孩!”
......
漫长的沉默之后。
“但你这里比我还小。”莎莉把手放在了少女的胸口。
“你、你!”她气得脸都憋红了。
“哦,你是我的皇姊。”她说,“是这样吗?”
少女的喘着粗气,头发也已经散乱。
“从血缘上......”
“但你好小啊。”莎莉若有所思,“打架也不是我的对手。”
“......只是我的力量被限制了。”
“这样啊。”
满含着怀疑的眼神。
“可恶。”她咂嘴,“给你见识下。”
少女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将双手放在莎莉面前。而迹象,也在这时候发生了,淡淡的荧光,在她的手掌上,开始聚集起来。
“魔法......”莎莉张大了惊讶的嘴巴。
“是呢,但我的力量被限制了,只能到这个程度。”
“好厉害!”她说,“教我!”
“诶......啊?!”
“教我,皇姊,快教我!”莎莉兴奋地嚷着。
“但我不会吟唱古语......这只是未经辅助演算的能量聚合。”
“古语?”
“嗯。”少女点头,“我的部分记忆,还有大脑里重要的区域,受到某种限制”
“那该怎么办?”
“你可以带书来见我。”少女试探着说,“我重新学习,再教导给你,也不是......”
不等她讲完,莎莉便将其打断了。
“一言为定!”爽朗答应。
作为公主,她随时能够出入皇宫的藏书室。其中甚至包括,各种类型的高等图形魔学。
这天,莎莉硬是拖着她和自己勾手指。
两人的因缘,也在此开始了。
莎莉经常带着各种和魔法有关的书籍,偷偷爬上高塔。去见她,自称是她皇姊的少女。而两人的情谊,亦慢慢积累起来。
不过少女的贪吃,倒是令她感到震惊。那么小的人,居然有这般胃口。
虽然认识已久,但她偶尔却会露出十分寂寥的表情。望着远处的天际,不知内心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皇姊。”莎莉疑惑地问。
但少女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
而纸包终归不住火,偷偷上高塔的事情,最终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
在初冬的早晨,莎莉被守卫拦在了外面。而她身上,也被前来的埃文斯,搜出了图形魔法书。
莎莉从未见过埃文斯那么惊骇的表情。
他拿着莎莉的图形魔学,像是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不准你再来!”埃文斯吼道,“从此以后!”
“放开我!为什么把皇姊关在那里!”莎莉喊着,“她一个人很寂寞,我陪她难道不行吗!”
“皇姊......”埃文斯脸色发青,“她都告诉你什么了!莎莉!”
“放开我,我见皇姊有什么不对吗!”
埃文斯把书撕成了碎片。
“你什么都不懂!你还太小!”他说,“那个人,是我们必须囚禁的,她是我们王国的支柱,我们的人民的信仰,我们宗教的中心!失去她,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莎莉从未见过温柔的埃文斯,对着自己怒喝。
而这之后,莎莉就遭到了禁足。
在足足一年的时间里,莎莉都被关在皇宫。
直到她父皇病重,她被疏于看管之后,她才又获得了上高塔的机会。埃文斯虽然在塔里安排了剑术高超的骑士,甚至有尼洛斯首席骑士。但那人可是自己的老师,在苦苦哀求下,在对方陪同里,她才终于获准上塔。
再次见到她。已经是另一番场景了。
少女的四肢,都被铁链铐着。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长发凌乱,也未有人梳理。
这是极其稀有的金属,能够禁锢魔力的特殊枷锁。
“皇姊,你怎么了?!”莎莉慌张地上前。
“我没事。”她轻轻苦笑着。
“为什么会这样!”莎莉喊着,“我这就去求见父亲!”
“没用的,没必要了。”她摇着头,“我继承了这份久远的记忆和力量......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这就是命运,我的命运......”
莎莉咬着自己的嘴唇,泪水忍不住往下流。
“不要这样,皇姊,不要这样。”她忍不住抽泣着,“等我长大了,我会救你出来的,我会救你出来的......”
“逃吧,莎莉,逃离这个国家,那个人告诉我,它的宿命,就快到了......”少女依旧在笑着,“我也快解脱了。”
在两人的交谈里,莎莉哭得泣不成声。
正是在这天,从前线传来消息,一直在北方胶着的战事,尼洛斯陷入了败境。
两个国家的冲突已经持续百年,这已经是第七次全面战争。
从这天起,莎莉开始学习各种事宜,包括她之前避讳的某些教育。她要学着和自己的哥哥们一样,肩负起王国的未来。
在这期间,她也懂得了,为何父亲和哥哥们,如此对待自己的皇姊,也明白了那个人,真正的意义所在。
但尼洛斯,在军事上的失利,却像决堤的河流,迅速干涸。
阿尔比恩的军队,在三年之后,已经兵临城下。
他们在一名黑色骑士带领下,势如破竹。
投石器的火焰和魔法聚合物,仿佛流星般落在皇城里。大街道上,哭泣和哀号声遍地。尼洛斯即将覆灭,大陆上最为古老的王国,将随着历史逝去。
但那座高塔依旧耸立着。
她作为这个王国的象征和信仰,必须在最后,见证并支撑着人们。
而当城门被攻破,莎莉或许能够明白她那句话了。
它的宿命,这个王国的宿命。
埃文斯和其他哥哥虽然带着部分军队,退守进驻其他地区。
但,整个皇城被阿尔比恩的士兵包围了。
亡国,已无法避免。
“公主,请跟我走。”
在莎莉陷入绝望之际。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
“依照古老的契约。”菲蕾丝说,“柯文族,前来辅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