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贵族,都被疏散了。
其他的卫兵,全都去追捕擅闯王宫舞会的二人组。
“博卡,你、你没事吧。”
阿丽娅左右看着他,并未发现伤痕。
“是刚才,你不高兴了吗......”她微微低着头。
之前吉尔当着众人,宣布了她的婚事,博卡大概听见,才非常不愉快,甚至不理会她。这也能够解释,博卡为什么和陌生女性在一起跳舞。大概在有意气自己。阿丽娅心想。
“不要紧。”阿丽娅悄悄靠近他,“我也是故意的,只要你愿意,我会请示陛下......”
阿丽娅轻轻握住他的手心。
“如果陛下不同意,我、”
但她的话音未落,神情呆滞的博卡,突然站起来。
“对不起阿丽娅,我还有事。”
“那、那个。”
“别跟着我。”
博卡甩开她,像发疯般,一下子向外面狂奔出去。
“喂!博卡!”安洁喊道。
但他根本没有听见,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去在意的余裕了。只剩下,在原处呆呆站着的阿丽娅,以及满脸意料之外的安洁。
博卡在黑夜里狂奔,朝着王宫外面的方向。
守卫发现他异样的举动,正打算拦下来,但见到博卡穿着戈图国的服饰,大概是外国的客人,便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他跑出去。
风在博卡的耳边呼啸,头发也凌乱了,在途中,鞋子也掉了一只。但博卡却依旧置之不理,哪怕摔倒了好几次,脚底板的皮完全磨破,跌得满嘴是血,他还是没有停止。
博卡熟悉这里,他返回梅尔街道家里的路径。
自有记忆以来,博卡从未这样疯狂。
而他此刻的选择,或许将彻底颠覆自己的人生。
从见到梅尔街道长长的灯火,到杂货铺,对于现在博卡,只在这眨眼之间。
辛希雅见到狼狈不堪的博卡,回到店铺里。
“诶?!”她吓到了,“博卡?!你受伤了?!”
但他没有回答辛希雅,而是半蹲着,沉默地大口在喘气。
“你怎么都是血?!怎么了?!”她焦急,“你回答我啊。”
但博卡的视线,甚至都未曾移向她。而幸好多琳和艾莎,已经在隔壁房间里了。
他紧紧盯着楼上,隔了会,猛地冲上去了。辛希雅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心急如焚,只好立即追。
博卡进入了辛希雅的房间,莫名其妙在里面乱翻起来。
“你干嘛啊!”她喊道,“博卡,你疯了么!”
辛希雅试图阻止他,而恰好,他又停歇了。
“你、”
博卡的视线,紧紧锁住了辛希雅的枕头。他三步并作两步,阔步上前,扔掉枕头,从里面拿出封信纸。
“博卡......”辛希雅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别动,把它还给我!”
辛希雅上前,想去抢夺。但昔日被她随意训斥的博卡,在此时,却是那么高大强壮。一下子用力,就把她推到在了地上。
辛希雅愣住了,而她也从心底明白,自己无法起到任何作用了。
博卡看着上面的文字,用他能够看懂的程度,在尽量理解信纸里转达的信息。
沉默。
他捏着手里的信纸,陷入了长久且只有呼吸声的沉默。
“这就是原因吗。”
“我、”
“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会一下子转变。”
“博卡......”
“你又这样喊我名字。”他说,“我不是博卡。”
“不是的!我只是、”
“用不着解释了,已经没有意义了。”博卡打断她,“抱歉,都是我的错。”
博卡扔下了信纸,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
内心近乎崩溃的辛希雅,语气已经出现哽咽的声音。
“没什么。”博卡轻轻摇着头,“我只想一个人静会。”
博卡赤着脚,出了店门,向梅尔街道的远处走去了。
这是怎么了......
心中仿佛有个洞口,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如同无尽的深渊,在不断吸附着,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空虚。
他不是博卡......
那时候,他在山脉深处苏醒,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
但,他却找到了那间小木屋。他仿佛熟悉里面的一切,会使用工具,熟练运用弓箭。他想,自己只会是这个名为博卡的男人,不会是谁,也绝不会是任何人。
然而此时此刻,事实如同针头,在刺入他的心口,仿佛在告诉自己现实的残酷。
那么,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在高寒的阿贝尔山脉上,又出于什么原因,脑部才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他回忆起了梦中的少女,似乎就在山林间。
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
她那么说过。
博卡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脑袋,他几乎头疼欲裂。每当试图再想场景,都会令他痛不欲生。
还有辛希雅,自己又该怎么办。
辛希雅把自己视为亲人,百般照顾。但到头来,以至于他的身份,都是虚假的。最为伤心,大概是她吧,唯一的弟弟,居然已经得病死去了。而自己,还代替真正的博卡,住在杂货铺里,享受那个人,本该得到的一切。
艾莎会如何看待自己。
而我,又该何去何从。
一股酸楚,从他的鼻腔泛起,好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在不知不觉中,博卡已经渡步到没有人迹的地方。
“真实的景象,你都见到了吧。”
随着声音响起,有人忽然出现在他前方。
“是你......”
刚才出现在王宫里的青年。
“是的,我传递给你的画面,你都见到了吧。”里昂淡淡笑着,“揭露人性与真实,可是我们希德族的专长。”
“嗯。”博卡漠然点头。
“不感谢我吗?”
“......”
“完全没有诚意啊。”
“我......该怎么办。”博卡彻底灰心丧意了,“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并不重要。”
莎莉的身影从黑暗里逐渐浮现。
“又是你......”
在王宫舞会上行刺的陌生青年,和她是同伙人吗。至于菲蕾丝不在场,她大概去引开其他人了吧。凭借她的身手,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博卡。”她说,“至少现在,允许我这样喊你。”
他注视着前方的两人,欲言又止。
“你能告诉我吗,我该怎么办。”
“博卡。”
在莎莉开口的同时,里昂的瞳孔,泛起了猩红的光芒。
“你该离开。”
“诶......”
“你觉得辛希雅,还愿意收留你吗?”她问。
自己假冒她的弟弟,欺骗隐瞒这么久,辛希雅恐怕恨死他了。
因此,博卡只有摇头。
“不会。”
“我现在可以给你留条的选择。”莎莉把东西丢在博卡面前,“这里有足够你到下一个地方的资金,你带上它,从现在起,永远离开阿尔比恩,到从未有人知晓的地方。”
“我...该去干嘛。”
“寻找自己的过去,或者重新开始生活,这都是你的自由。”
“艾莎......”博卡四处回头,“她在哪里?!”
他突然想起了艾莎,从有记忆以来,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少女。
“很遗憾。”莎莉说,“你得自己走。”
“不,我......”
“失去辛希雅,你已经一无所有。”
莎莉靠近博卡,与他的脸只有咫尺间的距离。
“你想带着她,跟着你受苦吗?”莎莉的语气极其压迫,“你想让她,跟着你风餐露宿,一起磨难吗。”
“我......不愿意。”
“你真心在为她着想吧?”
“嗯。”他点头。
“像你这样的人,没有家庭,没有亲人,你完全配不上她。
博卡沉默。
“你只是她生命中的过路人,在她漫长人生里,并未起伏的节点。”
......
“把我的皇姊还给我。”她微笑着,“作为她的家人,我会重新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家人......”
“她不是你可以掌握的。”
莎莉的言语,仿佛透过博卡的耳膜,在他心底回响。
“皇姊,她命中注定,将回到我们的国家。”莎莉口吻坚毅,“她需要承担起我们复国的希望,为我们的人民,绽放出犹如太阳般的光芒。”
承担?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
吃饭暴饮暴食,爱喝酒,喜欢抱怨博卡的少女。
这样娇小的少女,却要扛起某个巨大的命运吗。
“我接受主神的意志,允许你活下去。”莎莉泛起着浅笑,“可接下去岁月,我不愿再见到你。”
“......我。”
“离开吧。”她说,“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瞬间,博卡仿佛恍然大悟,猛地抬起头。
“我不愿意。”
“你、什么......”
莎莉露出彻底震惊的表情,转向了在施展能力的里昂,但对方,同样是处在诧异之中。博卡居然能够凭借自己,摆脱希德族的精神介入!
“我不会把艾莎交给你们。”
“为什么你、”
“你没有把艾莎当作亲人,而在作为物品看待。”博卡后退几步,“她是我的家人,我要守护的对象,不管怎样,我会到达何处,我绝对,不把她交给你们!”
“是么。”
莎莉阴沉下脸。
“那么,只有最后的选择了。”她说,“你得死了,博卡。”
莎莉举起手,默念起了古语。
“我会让你消失,然后,再试图说服皇姊。”
博卡接连退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自己的腿,仿佛被束缚,再也无法动弹。
魔法聚合物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在持续膨胀,似乎随时将他吞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