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么。”
“是的。”
菲蕾丝带着莎莉,三人消失在了黑暗里。
“扶我下,博卡。”
艾莎的额头和背脊,几乎被冷汗浸透了。
“嗯,小心。”
“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她喘着气息。
长时间的高密度演算,令艾莎的精神疲惫不堪。但比起上次在巨龙的脊背上,直接晕厥过去,却又好太多了。
“快离开这里。”
差不多能够听见不远处嘈杂的声音,刚才魔法的爆裂,已经引起巡逻队伍的注意了。
幸亏博卡和艾莎两人的组合,十分不起眼,没有人认为他们,会与骚动有关联。相隔几步路,就是热闹繁华的夜市。博卡搀扶着艾莎,很快便混迹在里面了。
“要我背你吗?”博卡表情有些忧愁。
“不用了。”她说,“走路对我有好处。”
“哦。”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艾莎苦笑着。
“这大概是温柔吧。”
“但这样,莎莉总该死心了。”她望着博卡,“你早知道了吗。”
“就前几天......”
“怪不得老是跟着我。”
“是艾莎你最近有点奇怪。”博卡抱怨,“我不放心而已。”
“总是傻乎乎的你,偶尔也会很帅气呢。”艾莎欣慰地笑了笑。
“对了,她为什么喊你皇姊?”
“这、这个,只是她喜欢,以前打赌输给我了,但事实上是莎莉比我大得多。”
“哦,难怪。”博卡点头,“你们真的是姐妹。”
之前在受到里昂和莎莉迷惑的时候,他却幡然醒悟,严词拒绝了两人的要求。并且声称,不会把艾莎交给他们。
“从开始,我就和你在一起。”他说,“我只剩下你了,哪怕打死我,我也不会同意。而且,他们待你也不好吧。”
“博卡......”艾莎神情,又出现了担忧。
因为此刻的自己,已经再也无法隐瞒了。
“博卡么。”他自言自语,“别这样喊我了,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好怪。”
艾莎咬了咬牙,露出愤恨的模样。
“这只是他们在蛊惑你,干嘛要信以为真。”
“不要安慰我了。”博卡低着头,“现在想想,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了。”
单从外貌上判断,他和辛希雅母女,就没有任何共通之处。辛希雅聪慧,但他愚笨。包括在主城,还有布鲁默家族的大屋,即使失去了记忆,但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又怎么会没有任何记忆?这所有机缘巧合,都是他从山脉深处跌进谷底,找到那间小木屋才开始的。
“我不管。”艾莎音调突然提高,“无论你是谁,你就是我的博卡。”
博卡愣住了,忽然间,鼻子泛起了酸味。
“谢谢,艾莎,谢谢你......”
“哭什么!”她轻轻揍了他一拳,“男子汉怎么可以流泪啊,摊上你,我也真够倒霉的。”
明明是个成年人,但内心比谁都要脆弱。不过比起博卡预期的反应,他此刻能够安然接受,艾莎已经在庆幸了。只是哭鼻子的话,那就让他去吧。
两人在街上走了会,觉得远离现场之后,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休息。
“要回去吗。”
“哪里。”
“杂货铺。”艾莎说,“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游荡吧。”
“我没有脸见她,辛希雅。”
“她不会怪你的。”
“但我欺骗了她这么久,我已经伤透她的心了。”
我的弟弟,你可是布鲁默家族唯一的男人。辛希雅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如同至亲般,在爱护他。甚至以此为前提,为他安排婚礼,出钱替他开店。但到头来,最后的结局,只是令人忍不住苦笑。
真正的博卡,真正的博卡.布鲁默已经死了。而他,只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无耻之徒,单纯的外人而已。希望化作灰烬,辛希雅的心情,又有谁可以体会。他简直不敢想象。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
“又这样。”艾莎捂着额头,“优柔寡断的你,最让人头疼。”
“今天先住外面吧。”
“外面?你有钱吗?”
“没带......”
钱的话,其实他之前放在口袋里了。但因为换了套戈图的服饰,放有钱币的外衣,还在安洁的马车里。
“实在不行,我们去找阿丽娅吧,请求她收留几天。”
阿丽娅大概会回自己的私人住处,到时候去找她也可以。如若不在,翻墙进去更加方便了,反正除了她,也不会有其他人去。倒会省去不少的麻烦。
“你有点骨气好不好啊!”艾莎不禁鄙夷起来,“动不动依赖女人!”
“但我又没别的认识的人了。”博卡轻声嘀咕。
“你的脚在流血?”
博卡赤脚在外面的路面走了很多路,外皮早已磨破了。
“不要紧的,反正有点结痂了。”
“蠢货啊你,感染了该怎么办!”
艾莎撕破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替他包扎起来。很难得,博卡居然看到艾莎这幅模样。或许,是他第一次见吧。
“谢谢。”
“傻啊你,和我道谢干嘛。”她说,“我们又不是今天才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刚才得知真相的沉重心情,博卡居然轻松了许多。至少对于辛希雅而言,会是件好事吧,如果他一直占着博卡的这个身份,只会成为辛希雅长久的包袱。两人脱离关系,她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想到这里,博卡居然有些安慰。
“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博卡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努力负起照顾你的责任。”
虽然两人现在食宿都成问题,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养活艾莎,给她安定的生活。大概,这将成为博卡以后奋斗的目标吧。
“博卡。”
“嗯?”
“我们回山上去。”
“诶?”他迟疑,“为什么还提起,这可不行,我不会让你去艰苦的地方受罪,你太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把你关在小木屋里,我接受不了。
不仅如此,山脉上的环境太恶劣,只适合流放犯人。在医疗上还缺乏药品,事实上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我无所谓。”
“别傻了。”博卡抚摸她的头,“哪怕小木屋,也不是我们的。”
但这次艾莎只默默看着他,并未开口。
直到隔了很久,她才说:
“那我们离开阿尔比恩。”
“为什么?”
“这样不好吗?”艾莎反问,“我们没有留恋了吧?”
只要离开主城,即使莎莉还想找回她,也没有可能性了。
“那、我考虑下。”
博卡其实没有走的打算,毕竟在主城待久了,他熟悉这里,并且有着一定的感情。即使和辛希雅脱离关系,但至少,他偶尔会想去看看她们,去见见多琳。
正当他在考虑的时候,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博卡抬起头,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进了他怀里。
多琳......
“舅舅!”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不是的,妈妈带我来找你们呢!”
博卡抬起头,见到在前方站着的她。
“辛希雅......”博卡有些呆住了。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背后,犹豫了再三才走过来。
“那个、是多琳吵着要找你,哭到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
昏暗的房间里,莎莉蜷缩在床上。
里昂在替自己敷草药,地上堆着许多沾着血迹的绷带。
“公主。”菲蕾丝上前,“喝点东西吧。”
但莎莉没有理她,依旧保持着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菲蕾丝有些无奈,自己还太年轻了,不懂得如何去安抚人。在她们的族群里,大家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极少会陷入迷茫。所有人都显得非常坚毅,并且有着非凡的意志力。
人类,都是这样脆弱的生物么。在情绪和复杂的情感上,远超任何生物。
不过与之相对,他们也更为残暴。在历史的卷页里,包括对待他们,都留下太多的罪行了。
在久远的过去,柯文族曾经答应过尼洛斯皇室的某人。在皇室的女性成年之后,都会派出成员辅佐。而她,正在履行着这古老的契约。
对人类抱有极大戒心和厌恶的她,在与莎莉的相处期间,却也发生变化。
这是名异常努力的少女,为了自己的家园,还有兄父的遗言,在只身拼搏着。从开始把这件事当作任务,菲蕾丝已经逐渐将其作为责任,在认真守护着莎莉。
只不过,安慰人的话语,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皇姊......”
莎莉此刻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个场景。那个人,运用魔法,差点取走自己的性命。
尼洛斯对她而言,真的无关痛痒吗。
两人的感情,真的如同虚幻的泡沫吗。
所有,全都是她编造的谎言吗。
而自己,长久以来,都在受到她蒙蔽。
太过分了。
真的,太令人作呕了。
......
忽然间,莎莉回过神来。
“菲蕾丝。”她说。
“我在的,公主。”
“柯文族曾经给过我们尼洛斯王室一个承诺,对吧。”
“是的,公主。”
“嗯,那就好。”她泛起了冷笑,“从这刻起,我以尼洛斯第三十六代王女莎莉.托尔亚之名,正式向你们提出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