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两个身影在林间小道缓缓地走着。
略显高大的男性,以及娇小的少女。
“好累。”她忍不住抱怨,“肚子也扁掉了。”
“不要紧吧,没问题吗?”
“我只想吃东西。”
“抱歉。”博卡犹豫了会,“要么我背你?”
“算了吧。”艾莎望着他叹气,“才把我放下来不久,怕你比我先倒下。”
“哦,再坚持下吧。”
前方大概会有村落或者小镇吧。因为泥地里,有往返的车轮压痕。而且戈图的大海港距离这里差不多两天的路程,虽然并不属于通商的要道,但在附近,至少会有酒馆之类的休息点。不然,恐怕人们都得露宿了。
又是临近冬季的气候,落叶堆满林间,有些已经腐烂,踩上去很软,令人觉得有些恶心。
“你冷不冷?”
“还好。”
“哦,冷的话,就告诉我。”
“博卡啊。”艾莎摆出副无奈的表情,“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你都快变得像老头子,太会体贴人了吧。”
“有么?这样不好?”
“不。”艾莎低下头,“也不是不好啦,只是搞得我有时候......”
“那就行。”博卡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
“你、”艾莎的脸颊泛起了红潮。
有灯火,忽然在不远处缓缓闪烁起来。
“你瞧。”博卡说,“有村落哦。”
“我没瞎。”她催促,“快点,我们去找食物吧。”
虽然长途跋涉,两人早已十分疲倦。但见到灯火,又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是个小型的村落,住户并不多,而且都大门紧闭,只从缝隙露出些许光线。和博卡预计相同,酒馆就坐落在村口的前几间房屋之间。
在外面已经听见嘈杂的声音,以及放置在两侧的货物和马车。
大概有商人到附近做生意,在两车货物旁边,还有留有专门看守的男性。对方注意到博卡的视线,向他礼貌性地微笑着,而博卡也是点头致意。
推开门,上方的摇铃也随之响起。
比起萧瑟的寒夜,酒馆里则洋溢着股暖意。里面坐满了人,几名魁梧的男性,都在举杯豪饮。记得戈图的酒类,差不多全是粮食酿造的烈酒,喝的时候没多少劲道,但之后,可会彻底淹没在醉意里。这些人真厉害,博卡忍不住感慨,他曾经喝过小半瓶,差不多等到第二天,才恢复知觉。酒精含量实在太高了。
酒馆四周,都点着油灯。博卡和艾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老板,请来两碗面条。”
“啊,好的,客人请稍等。”
戈图有他自己的饮食文化,面食不仅便宜,而且更容易填饱肚子。
“博卡......”艾莎盯着他。
“不准喝酒哦,我的钱不多了。”
“呜.....”她低下头。
虽然不反对艾莎饮酒,但博卡此刻的钱财,都是在上个城镇打工攒下的路费,需要十分节约。
这大半年间,博卡和艾莎过着四处游历的日子。戈图的许多地方,也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当初离开阿尔比恩,博卡几乎身无分文。若不是戈图的入境管理较宽,能够在各处谋求工作,不然,两人恐怕早已流落街头了吧。
过不了多久,店员就把面条端上来了。
热气腾腾的汤面,摆在他们眼前,博卡和艾莎都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
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人,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相比博卡把面条缠绕在叉子上,艾莎的吃法,就更加粗暴了。而且声音也特别响,喝汤汁的时候,小巧的手把碗都给捧起来了。
渐渐的,博卡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内心也慢慢泛起了自责。
艾莎还这么小,居然就得这样跟着他过着颠沛的生活。她的气色,也没有以前在主城的时候,那么好了。
“你干嘛,盯着我。”
“啊,没、没事。”博卡试图掩饰。
继续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博卡心想,艾莎毕竟还是太年幼了。
之前她在主城,几乎衣食无忧。辛希雅处处都在照顾他们两人。艾莎除了去图书馆,也就剩下吃和睡两样消遣了。
艾莎用极其快的速度,把自己的晚餐,全部扫空了。
“吃饱了吗?”
“饱了......”
会体谅人的艾莎,也是意外有趣。
“才怪吧。”博卡把自己的半碗推过去,“给你。”
“诶、但你、”
“我吃不下了。”
“骗人。”
“你不吃,我就倒掉了。”
“别、别!”
“那你就吃吧。”
艾莎犹豫着捧在手里,然后缓缓吸起了面条,显得有些委屈。
博卡倒不至于没有这点钱,只是他们今晚还得住宿,去往戈图的皇都,又还有几天的路程,处处都要精打细算才好。
但不管如何,总不能让艾莎饿肚子。
可是有点悲哀,一个大男人,居然只有这么点钱。博卡伸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心想,要是里面突然变多了,那该有多好。
......
“那个,艾莎。”
“干嘛啊。”
“我们的钱,被我弄丢了......”
噗!
艾莎喷了他一脸的汤汁。
“混、混蛋啊,这可是我和你一起做手工活赚来的啊!”
艾莎忍不住喊出声音来,但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她有极力克制住语气。
“对不起嘛。”
“你果然还是这么没用,你是要气死我啊!”艾莎恨得咬牙切齿。
这可不光是博卡独自一个人打工的成果,同样也是艾莎,在作坊里面给人家做简单的手工活,一起努力的成果。
博卡在打工的时候,经常没日没夜地外出,甚至还因此受过伤。艾莎实在不忍心,才在当时的住处不远,和镇上的其他女人一样,偷偷做起了手工活。而博卡知道,艾莎已经把钱丢在他眼前了,当时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太过分了!”艾莎眼泪都快气出来了,“你果然还是这么不靠谱!”
“我又不是故意的......”
倒是现在,博卡他们该仔细考虑下,他们如何才能解决当前的危机。两人可还没有付钱呢。
“等会还是跑吧。”艾莎望着门口,“趁其他人不注意。”
“但天已经黑了啊。”
“难道你想蹲大牢么?!”
在安宁的环境下,同样会有严苛的法律。不知为何,这种行为,在戈图却是能够轻易入刑法。
“我去向人家道歉嘛。”博卡说,“大不了,给老板洗两天盘子。”
“冬天的水很冷,好不好,我可不想给人家洗盘子!”
“我会自己一个人干啦,别担心。”他解释。
正当艾莎还要反驳他的时候,酒馆里,突然安静下来了。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沉默着,把目光落在一名少女身上。
她只有十四五岁的年龄,大概只比艾莎大不了多少。
少女穿着绿色的披肩,以及颇有北方特色的长帽子。她把架小巧的拨弦琴抱在胸前,向酒馆的各位鞠躬行礼。
吟游诗人......
博卡在各地都有见过,但这么年轻的女孩,他却从未听闻。
少女轻轻拨动琴弦,清澈的声音,犹如水滴入泉,在周围荡漾开。
对于唱诗,博卡并不懂得欣赏。
然而,少女的嗓音,却令人神往。
她,这样歌唱着
——
在点缀的星空下
朦胧的夜色
那人,独自走着
啊
旅人呀
你从哪里来
那儿孤寂
又使人迷茫
但你,却依旧踏步
啊
旅人呀
你将去向何方
这儿温暖
且令人安心
但你,却不曾驻足
啊
如此闪耀的星芒
如此辛酸的寻找
......
唱诗完毕,少女脱下自己的长帽,再次向众人行礼。
而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了激烈的掌声和叫好。
少女如同天籁,以她的声音和诗歌,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这其中,也包括了博卡。差不多在场的人,均上前在少女的帽子里,放入了钱币。这是对于一名吟游诗人的敬意。发自内心深处的赞同。可惜博卡的口袋,没有任何可以资助他人的余裕。
吟游诗人,虽然喜欢在酒馆这些地方。但他们居无定所,遇上他们,只能够凭借运气。他们大多喜欢唱诗,或者讲诉自己的见闻。在各个国家,都有着不凡的意义。
不过这个年龄的少女,博卡倒也是首次见到。
“在哪里听过.....”艾莎自言自语。
“什么?”博卡问。
“她刚才唱的诗歌。”她说,“但我记不起来了。”
“你也有记性不好的时候。”
艾莎的记忆力,可是十分惊人的,以至于一个月前阅读过的书本,她还可以随意背出其中的段落。在博卡的心目里,自己完全是望尘莫及。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博卡的肚子叫了声。他还没有吃饱。
是不是该再要些食物,然后和老板去道歉。
但对方肯定会生气的吧......
也是在这个瞬间,博卡的视线和那名少女交汇了。
少女愣愣地望着他,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接着,她忽然泛起了笑意。
“你好。”她走过来说,“我叫梅丽,名字。”
“哦、哦。”他有点失措,“我是博卡。”
“嗯。”她点头,“那么,我可以请两位,喝杯酒吗?”
啪!
艾莎一下子站起来。
“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