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在雨中进行。
从王宫至皇都的郊外,延绵的人群络绎不绝,整个皇都都沉浸在悲怆之中。前方的三副棺木,也分别由神职人员和骑士们抬着。
送葬的队伍行进的十分缓慢,仿佛在绵绵的细雨里,接受着最后的洗礼。
不仅是君王和皇子,就连在戈图享有极高声誉的大祭司瓦隆,也在同一天逝世了。
在公布死讯的当天,安洁以王室代表的身份,向戈图全体民众宣告。将所以的原因,都归咎给了希德族,是他们引起了三人的死亡,以及那天,在戈图用魔法制造了大量爆炸事件。
而送葬的队伍里,或许最为突兀的人,大概是博卡。
经过梅丽再三恳求下,由他在前方抬瓦隆大祭司的棺木。
行进的队伍很安静,静得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了雨声般。
戈图人相信入土为安。抵达在郊外的王族陵园,随从起土了三个墓坑,把他们埋葬了。而当这些步骤结束之后,由教会的神职人员,开始唱诵起礼歌。
而在人们把土往棺木上掩埋的时候,博卡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氛围,便从中脱身,到了边上的树林里。
安洁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葬礼。她很坚强,至始至终,从那个夜晚过后,她从未流下过一滴泪水。
“怎么了。”梅丽在他身后,“你觉得悲伤么。”
“......参加葬礼,会难过很正常吧。”
“他等得太久了,我们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在守候着大家。”
“你......”博卡望着她,“到底是谁。”
“你觉得呢。”她笑了笑,“我没提醒过你么?”
博卡记得瓦隆在倒下的时候,情绪失控地握着梅丽的手,称呼她为您。
“......大贤者,丹。”
“大家确实都这么称称呼我。”她说,“不过我比较习惯你叫我梅丽。”
“你不是人类......”博卡犹豫,“还那么年轻。”
哪怕柯文族,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
“不不。”她连忙摇头,“我真实年龄是比看起来的要大得多,但我确实是人类,也具备女性一切的生理特质,更没有三百多年的寿命。”
“可你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怎么解释呢。”
梅丽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她费尽心思才说服博卡为瓦隆抬棺。仰慕兄长的他,一定都会感到非常欣慰吧。
“我曾经从某人那里,被赋予了某个使命。”
“某个人?”
“是谁,我就不方便透露了。”她说。
“然后呢。”
“在戈图建国之后,我也发现了个问题。”她叹息着,“我的寿命,并不足以等到履行的时刻。”
“诶?”
“当年,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我为自己找了个地方,一个数百年甚至数千年都没有人会踏足的地方。”
“没人的地方,干嘛?”
“把自己冰封起来。”梅丽抬头望着下着雨的天空,“而我定下的时间,正好是三百年。”
“什么......”
“等到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一切都已经变样了。”她神情格外落寞,“所有都改变,但对我而言,却又恍如隔日。”
“有人赋予你使命?”
“是啊。”她说,“一个深沉,又艰辛的使命。”
“他让你做什么?”
“秘密。”她说,“至少现在,我可是无可奉告噢。”
“是么。”博卡有些遗憾,“随你吧。”
“倒是你。到现在为止,还打算拒绝它?”
梅丽手里握着那柄淡蓝色的龙息剑。这是亚尔的武器,他凭借此,把女性巨人扎伊,长久封印在王宫地底。
“我、”
“它是你的。”梅丽向他递过来,“只要握住它,你就会再次取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你的知识,你的感知,甚至失去的记忆。”
记忆?
回想起那个男人做过的那些事情?杀死初代王妃,屠戮柯文族,背叛已经赢得胜利的戈图......这就是全部的所作所为。
“不。”博卡摇头,“我不需要。”
“嗯。”梅丽点着头,“可以告诉我理由?”
“我觉得我不是亚尔,绝对,不会是。”博卡斩钉截铁。
“这样,那既然你不是亚尔,触碰这把剑,也不会如何,你为何又不愿意。”
“......因为如果我是他,我就会回想起那些事情。”
“不好吗,是对是错,自己才会有评判吧。”
“我不想。”博卡回答,“我害怕自己会改变,我不要成为那样冷血的人。”
“为了这些,而拒绝强大的力量?”
“是的。”
“不可惜么。”
“我只珍惜现在的自己,还有重要的人。”
“好吧,我明白。”梅丽伸懒腰,“那这把龙息剑,我就代为保管了,我会把它送到自己曾经沉睡的地方,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我不介意。”博卡没有犹豫,“还有扎伊,你打算怎么处理,她还在你这里吧。”
听见博卡提到扎伊,梅丽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你还惦记着她。”
“只是问问。”
“在所有人之中,她和亚尔的关系最为亲密。”
那天,扎伊手里持着永恒之枪,她对博卡说——
亚尔,我爱你。所以,要杀你。
这两句话里,有太多的未尽之意了。但博卡再也没有办法得知真正的原因。
“和我没关系。”
“那你还问。”
“有点好奇而已。”
梅丽笑出了声音,有些拿博卡没办法。
“过两天,我要带她去另一个地方。”
“你要离开戈图?”
“嗯,这是必然的事情。”她意味深长的模样,“别担心,我还会回来的。”
“哦。”
“戈图是我的家乡,是生养我的土地,我对这里有着很深的依恋。”
阿丽娅和安洁站在一起。期间阿丽娅虽然往这里看过,但被气氛所困,她也不好离开。
“两位似乎聊得很开心。”穆迪向他们走过来,“还在叙旧啊。”
“差不多吧。”
“但至少注意下后面啊,人家都站着这么久了。”
诶?
博卡和梅丽同时转身,在他们十数步的位置,有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他好像在雨里待了很久,全身的衣服都完全湿透了。
“......你是谁。”
博卡刚刚想过去,穆迪便拦住了他。
“别。”他说,“有问题。”
“希德族么。”梅丽也戒备起来,“他被人操控了。”
“博卡.布鲁默。”
对方开口了,极其沙哑的声音。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杀死了我的哥哥。”
“......我?”
“以吾之名,里昂.巴恩斯起誓,我终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没杀过人。”博卡反驳他,“从来都没有!”
但那人仍旧管自己自顾自地说着,并未理会博卡。
“不久之后,我还会回来的。”青年露出一丝异样的笑,“我会杀死你,博卡,来祭奠我的兄长。”
里昂,这个名字博卡有印象。和菲蕾丝一起,作为莎莉的同伴。
“你、”
但话音未落,这名别控制心智的青年,瞳孔立即失去了光芒,倒在了地上。
穆迪上前,把他扶起来。
“要不要紧,他。”
博卡有些迟疑和谨慎。因为担忧青年会变得到和朱利安一样。
“问题并不严重。”梅丽用魔力探知,“只是被短暂夺取意识,不会有大碍。”
“把他交给我吧。”穆迪背起他,“这个人应该也是参加葬礼的人员。”
“你看起来很忧愁。”细心的梅丽察觉到,“我在附近感知不到希德族的气息,对方可能已经离开皇都了吧。”
礼歌早已停止了,葬礼似乎差不多结束了,墓碑也已经被竖立起来。
人群在向逝去的这些灵魂,逐一献上祝福之后,便开始离开了。
长长的队伍,又继续在雨里前行。
而见到他们在树林里,安洁迟疑着,还是朝着他们过来。不过阿丽娅这次倒没有跟上来,只是向他们这边望着。
“博卡。”
“哦,安洁。”他说,“结束了吗。”
安洁点着头。
“阿丽娅姐姐也来送他了,哥哥会高兴的吧。”
朱利安喜欢阿丽娅,这似乎是他发自内心的真实感情。即使在临死前,他都惦记着阿丽娅,向她诉说爱意。
在举行葬礼期间,阿丽娅和博卡保持距离,因为是替朱利安送葬,阿丽娅也在考虑他的心情吧。
“对不起。”博卡道歉,“我有太多没做好的地方了。”
“和你没关系。”安洁说,“这是我我们王族,我们戈图,自己遗留的问题。”
“这些天,你的压力很大吧。”
皇都陷入混乱,又有许多建筑物被毁以及人员伤亡,安洁代替朱利安,承担起了很多她从未接触过的事务。
“是啊。”安洁努力微笑着,“不光现在,大概以后,我的压力都不会小了。”
“如果有困难,请尽量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安洁愣了愣,但隔了会她又开口。
“如果博卡你愿意辅佐我的话,我会很乐意的。”
......
“辅佐?”
“嗯。我没说过吗?”安洁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经过西维大臣的提议,作为王室唯一顺位的公主,我将继承戈图的王位。”
“......什么。”
“我安洁.利塔.卡梅尔,将成为戈图第十二任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