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们坐在那个叫做「沙发」的异常舒适的座椅上休息。半天的赶路和之后的那场战斗给我和圣剑们积累了不少疲惫。对于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我们来说，今天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十分劳累的一天。
三人中一向精力十足的璃响在经历了一整天的折腾后，此时正无精打采地深陷在沙发的柔软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吹雪虽然稍微好一点，勉强还能保持坐姿，但从她不停摇晃的身体来看显然也已经有些扛不住困意的攻势了。
不过，毕竟她们俩在圣灵力和魔力这么稀少的地方用了上位术式呢，会这么累也是当然的。
「嗯……这个仿佛能驱散疲劳的香味还真是不错。」
冥月一边抿着杯中散发出香气的茶，一边悠闲地发出评价。可能是因为今天并没有动用太多力量，即使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冥月看上去依然很精神。
不管怎么说，混乱的时间总算结束了，我也第一次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得以真正地松下一口气。
转头看了看窗户外的景色。缭乱的各色灯光依旧不知疲倦地在那些高耸的建筑物上闪耀着，给这座奇异的城市添加了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美中不足的是，对于一向喜欢观赏星空的我，笼罩这座城市的夜幕只有寥寥的几颗星辰，似乎是因为「城市」本身的光亮太充足了，充足到已经不需要「星辰」去照耀的地步。
总之，接下来就能慢慢步入正轨了吧?
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一种欣慰的感觉在我心中升起。
「那么，想让我帮忙的事情是?」
看向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妮娜，我把话题拉到之前没有讲完的这件事上。
「那，那个……真的可以吗?」
少女显得犹豫不决，估计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吧。
但是，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好好完成——作为一个合格的剑圣，这一点是必须的。
「啊，我都说了可以了吧。况且我这边也需要你的帮助，互利互惠嘛。」
「……嗯，那个，谢，谢谢。」
妮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以让自己振作起来。
「那个，诺空你还有璃响她们，应该都是『继圣者』吧?」
「诶?『继圣者』?什么意思?」
「就是指天生可以运用圣灵力或者魔力的人类啊?在你们那里不是这么叫的吗?」
「啊……嗯，叫法不一样。」
「嗯，嗯……说的也是，毕竟是国外嘛。」
这么说来，之前在外面的时候鲜少发现什么人具有圣灵力，结合妮娜的话来想的话……
我得出了令我愕然的初步结论。
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之所以不修炼圣灵力，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圣灵力的大量消失，大部分人类变得不能修炼这种本来应该是「神的恩赐」的力量……看来，这十万年里，除了人类的进步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嘛，这件事情之后再调查吧，总会搞明白的。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想借助你们的力量……」
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妮娜还是将她的请求告诉了我。
不过，因为之前也或多或少猜到一些了，我也没有太惊讶。
我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是，是这样的，诺空听说过珑夜学园吗?」
「没有呢，是哪个很出名的学校吗?」
「嗯，说起来，珑夜学园的确是珑夜市最好的圣魔学园了。总的来说就是一所教导学生如何运用圣灵力和魔力的学校，因为有很多知名的毕业生，所以不知不觉间被人们当成了最好的圣魔学园之一。」
妮娜耐心地向我解释着。
「其实……我……那个……想要报名进入珑夜学园的魔法学科。我来这个城市，大部分是因为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妮娜脸红地低下头。
「那是件好事啊，还是说通不过那个什么入学考试吗?」
「啊，不，虽然我清楚自己很弱小，但是入学考试是以一对一的形式和高年级的学生进行测试，那样的话我有信心可以通过……只是……」
一丝悲伤和无奈的情感出现在少女的双眼中。
「那个……因为一些原因，我的父亲十分不想让我在这里学习……所以他用自己的权利向珑夜学园施压，把我的入学考试需要赢下来的学生的数量增加到了五十人……」
「哎?」
的确，对于妮娜来说，这种事情着实太过苛刻了，分明是存心不想让她通过呢。
不过，如果父亲有这种权利的话，应该是那种很有影响力的贵族之类的吧?再怎么说也是个十分富有的人。作为继承人的妮娜，按理来讲不会和她父亲产生这种纠纷才对。
我顺着心中的疑惑问道。
「为什么那么想去个学校呢?」
「那个，我，我有一些想要做的事情，一些变得强大的时候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去那个学园学习！」
「是吗……」
妮娜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我。即使她不说什么，我也能从她的双眼中感受到她那近乎渴望般强烈的执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的确是真心想去那个学校学习。
「啊……对，对不起……」
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化，妮娜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然后，她娇小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我答应父亲如果我这次不能通过考试的话就会回去，但是……」
几滴泪水低落在妮娜的手背上，她低低地啜泣了几下，没能继续说下去。
执着的信念和现实的残酷折磨着她的内心，即便我认为能在深受重伤的情况下还不忘和我道谢的她已经足够坚强了，但在那种近乎绝望的痛苦的长时间的摧残下，她还是哭了出来。
我愣了愣。
妮娜哭泣的样子，让我重叠了记忆中的某个身影。
没错，只有我才能理解，眼前的少女和那个刚刚成为「剑圣」这个存在时，曾一度被身上的重压折磨得无法入睡的少年，是多么的相似。
……
「喂，哭哭啼啼的可不像你哦！」
「师傅……我……」
「真是的，让人头疼的学生啊。安心好了，师傅我一直都会支持你的，给我放手去做吧！」
……
那时，少年被一个人拯救了。
不知因为什么，一种冲动突然涌上我的大脑。
「也就是说，想让我帮你通过那个入学考试吗?」
「嗯……」
「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的。」
「诶?但，但是……」
妮娜的语气中充满了动摇，大概是在顾忌我会被牵扯进她和她父亲的事情里。
「不用在意啦，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不能反悔。」
我向妮娜笑了笑，希望能让她安心一些。
毕竟我是个合格的剑圣啊。
嘛，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并不算是剑圣的职责就是了。
但是，少女那孤单的身影，激起了我内心的什么东西——不是同情或者理解，而是一种更加卑微的，像是遇到了同类似的情感。
没有让我看到她的表情，妮娜低着头，用细弱的声音说道。
「……谢谢。」
那之后，妮娜默默地去洗涮碗筷了。
啪。
「主人，这样好吗?」
一旁的冥月放下手中的杯子，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指什么?」
「妮娜小姐，身上散发着很强烈的魔族气息，主人应该不会没感觉到吧?」
冥月注视着我，幽紫的双眼中蕴含着很多东西，但表情却平静无波。
我和她对视了一会，随后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呢。既然来到这个地方了，现在的我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讨伐魔王的『幽瞳的剑圣』了，感觉不出来也是有可能吧。」
「是这样吗?」
「就是那样。那么，作为圣剑的你们还会承认我吗?」
一段许久的沉默后，冥月轻轻地说道。
「当然，主人的决定就是我们的意志，我们是诺空·阿切尔的圣剑，不是剑圣的圣剑。」
「冥月……」
我在讶异中睁开双眼，迎上的是冥月那真挚的目光。
良久，我们相视一笑。
「谢谢你，冥月。」
「哪里，这是我身为圣剑的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