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对峙持续了三秒,在无言的默契的影响下,我和雷凌冲向了彼此。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时机,同样的攻击位置。大概是因为两者的剑术太过相似,两把武器在一个非常平衡的交点相撞。
咔——!
直白地用剑迎上那道不可视的斩击,剑刃相抵,阻止了攻击的同时,我总算在近距离用肉眼捕捉到了那柄如同鬼魅一样的武器——但几乎是在这么做的下一秒我便后悔了。
琉璃细剑施放出净化的力量试图消除「紫珏魔剑」的魔力,但那毕竟不是「璃响」本体。紫色的雷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两种力量互相倾轧间,琉璃的碎片不停飞散。
「哦呀哦呀,诺空君的武器是不是有点太脆弱了?」
「唔……」
碎片飞溅,琉璃发出了哀伤的呻吟。穿过交叉的剑刃印在我眼中的,是雷凌兴致满满的笑容,拼剑产生的火花让光线变得明亮,他的面貌也因此更显疯狂。
啪!
「苍流绝剑——」
意识到这样下去输的肯定是自己,我借力弹开魔剑,压低重心,将武器放在胸前直指雷凌。
「——麦芒。」
追求速度和效率的细剑剑术普遍没有那么华丽,单纯的直突刺在灌入圣灵力后散发着干脆的凌厉感。即便知道成果微乎其微,我还是将剑刺向雷凌的肩膀。
突刺被轻易拦截,预知到接下来会到来的攻击,我收剑向一旁采用了最有效率的翻滚进行回避。
不可视的刺击洞穿了我之前所在的位置。一次攻击无果,魔剑如跗骨之蛆一样再次欺近。起身的下一刻,迅疾的连刺便吞没了所有我能闪躲的角落。
伤口开始在我的身体上累积,琉璃细剑也在保护我的同时逐渐濒临崩溃。
勉强摆脱,然后尝试强一些的剑术。
抱着与我相同的想法,雷凌复制了我的动作。
「「苍流绝剑——」」
摆出同样的起手式,然后向着彼此将剑刺出。
「「流华劫光。」」
当——!
剑与剑交汇,发出清脆的声响。圣灵力进入空虚期,身体因冲撞的力量而停滞,反观雷凌,却凭借魔剑的增幅强行将惯性给抵消掉。
「哈哈哈哈哈!好棒啊好棒啊!诺空君好棒啊!」
在这个我完全没法做出任何应对的时机,雷凌再次举起剑。
「鸣雷绝剑——」
「什——!?」
「稻妻煌闪。」
金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发动了凭借直觉也没法捕捉的强力刺击。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雷凌的气息早已移动到身后了。
那意味着,我没能躲开方才的剑术。
大概是作为「鸣雷绝剑」特有的剑术,因为过于猝不及防所以没有防守的机会。
几秒后,伤口如预料中一样出现了。
贯穿伤特有的深黑色伤口在左肩迸裂,血液止不住地淌出。暴虐的雷之魔力将伤口边缘破坏成黑糊的肉块,左臂渐渐地丧失了知觉。
这下,「紫珏魔剑」如愿以偿地穿透了我的身体。
这样的伤势,放一会儿都足以致命。
然后,疼痛也雪上加霜地传来。
「咕啊……」
彻骨的痛楚让嗓子漏出了低沉的喉音。
就算「剑圣」是个早就对疼痛习以为常的存在,但那并不意味着感受不到疼痛。一旦超过忍耐的极限,疼痛依旧会让身体变得迟钝。
「哈哈哈哈!太美妙了!诺空君的呻吟真是来之不易呢!被砍了那么多下还一声不吭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啊!不过真亏诺空君刚才能避开要害啊,我可是朝着心脏刺过去的哦?」
病态的笑容开始失去控制,雷凌的表情几近扭曲。
「真是感谢冬华会长给我这次机会呢……啊啊,想想可以一会就能把诺空君的脖颈切断,身体都会止不住地颤抖!!」
指的是冬华·夜弥会默认这场决斗的结果的事情么……?
对我这边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作为啊……
「把高阶的剑术的转换成自己的东西了吗?……虽然看到别人会用这种剑术我很激动,可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当然,为了铭记耻辱,我的家族可是把『苍流』的剑术一个不剩地传下来了哦,而且就细剑这方面可是好好地改进过了呢……改进得比『苍流』更适合杀人。」
「那份仇恨……就真的无法忘记吗?」
明明那只会伤害更多人……
「仇恨?不不不,我说过了吧,那些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单、纯、地,讨厌『苍流』而已啊。而且……」
高亢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雷凌猛地昂头,再低下头。他沉默了几秒,随后透过刘海的缝隙看向我。
「你又明白什么?」
「诶……?」
「破坏了她的生活的,不正是你们『苍流』么?明明那么无辜,却要背负上『复仇』这种东西,最后被逼的自己弄断双手,甚至连话都不肯对别人讲了。如果你们不存在的话,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那是……什么意思?」
「啊啊,诺空君,我讨厌『苍流』,更讨厌你,单纯的讨厌,和仇恨什么的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啊,只要能把你砍了,这孩子会把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哧——
「咕!?」
斩击不容分说地袭来,我只能选择迎击。
然而之后的便是纯粹的压制。
并没有低估魔剑的实力,却从未想过会被压制地动弹不得。
伤口拖累了身体的行动,让每一次防守愈发艰难。
刺击和斩击单方面地落在我的身上,或是将琉璃细剑进一步破坏。反观这边,每每想发动反击,便会被像看透了一样直接制止。
出血量已经达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每挥一次剑,视野便会因此而恍惚。
渐渐地,魔剑的攻击开始接近要害部位——那是我无力防守的结果。
当!
尽所有力气用强力的攻击将雷凌逼向较远的地方,我获得了喘息的间隙,将状态调整过来后,便再次踏前与其缠斗。
——本该是这样的。
「唔……?」
结果,身体先意识一步崩溃了。
双脚再也移动不了,所能做的只剩颤抖着半跪在地上。
快动起来……
还能再坚持一会儿的……
然而,无论怎么向身体发出命令,四肢却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已经是极限了。
只用剑术和魔剑战斗,这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再熟练的剑术,在那把「紫珏魔剑」面前都形同无物。
单纯的力量上的差距。就算身体和剑术都是「剑圣」水准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没有小看那柄剑,甚至之前已经把目的从「获胜」改变成「尽量坚持」,但是却连坚持都做不到。
——不,那也不尽然。
「看来,到此为止了呢,诺空君。」
想要站起来,但「紫珏魔剑」已经带着压迫感浮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过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有趣啊,可以的话还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的。可是这孩子已经忍不住了呢。」
陶醉在魔剑散发的波动里,雷凌惋惜地说着。
「厮杀的最后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是有啦,但不是遗言就对了。」
「哈哈哈哈……诺空君还真是乐观,说到这个,雷姬小姐还是没来呐。」
「雷姬肯定会来的——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哦呀哦呀,感人肺腑的遗言。」
「呼」地,魔剑如断头台的刀片一样升向上空。
「那么,就此别过了,诺空君。临别前没能给你讲讲我的故事真是太可惜了,谁叫你这么让我讨厌呢,不快点砍了你,我可能会坏掉的。」
故意放慢了速度的「紫珏魔剑」被雷凌高举,接着挥下。
我则注视着那柄剑向我的脖颈斩来。
没有闭眼,因为我不是踏上断头台的临刑者。
也没有一点恐惧,因为不会就这么结束。
我单纯地注视着那象征着死亡的紫刃——
「都说了,刚才那个不是遗言,所以故事就留到之后再讲好了。」
——然后,从容地回答了雷凌的话。
因为,那个人就在不远处。
那份急迫,由契约传递给了我。
愈发剧烈,愈发接近。
我没有害怕的理由。
脑海里传来了冥月的声音。
——那个平原小姐,来的真慢呢。
——但她来了不是吗?
——我还是很好奇,主人为什么能相信到这种地步呢?……明明我们之前还在那样瞒着您魔剑的事情。
——嘛,我说过我相信你们有自己的苦衷,但这次可不一样。她绝对会来的。
——您对别人的信心也是我头痛的原因之一啊。万一有什么差错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不过算了,其他人不论,我的话,即便是赶来为主人您赴死也不会有半点怨言。至于别人……起码平原小姐只是不坦率罢了,关键时刻,应该还是能靠得住吧。
——那样的话,就请让我依赖一下好了。
——这件事主人您还是去和平原小姐说吧。
噼啪——咔!
那道我一直等待着的,也一直在呼唤我的心中的雷闪,终于,在我的面前显现了。
金色的雷光穿空而过,将「紫珏魔剑」震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