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2月25日,сталинград城区。
安德烈·施托维克,22岁,中尉,1142步兵连连长。
在一幢民房的残墙后,我和步枪手帕克正检查着自己的弹药。
就在刚才,我奉命率领前往增援1140连的1142连偶遇一小部su军,不得不陷入遭遇战。
我趁着su军火力转移,起身用MP40倾斜子弹。
突然,一道柴油发动机发动所特有的声音在我右方的街道传来,逐渐清晰。
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东西——T-34/85,该死的советский человек竟还有坦克!
我匆忙右瞥,黑森森的炮口正对着我,刹那间,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中尉!”是帕克的声音,我的眼角看到他向我扑来。
“砰!”几乎是在我被扑倒的同时,一发炮弹射 入了我所处的废墟。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
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我试图抬起手,但却使不上力。
挣扎中,我悄悄睁眼,但刺眼的白光突然射入眼中,我只能眯着眼。
“喂,帕克,起来了。”干涩的喉咙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终于有了丝力气,手逐渐从下面向他的背上摸去。
我不敢继续摸了。
不用看都知道,那触感,是血!血!血!
我把他推到一旁,让他面部朝上。
他的嘴流出的黑血已经风干,他的钢盔有一处凹陷,应该是被弹片碎石之类砸中了,他的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明明他才十八岁啊。
忽然,一阵寒风将我从悲怆中惊醒,仿佛是为了迎合这肃杀的气氛般。雪,又下了起来。
帮帕克闭上了眼睛,在拿了他的士兵证后,我走出了废墟。
战斗应该是我方胜利了,我方士兵的尸体应该已经处理,只有雪地上的鲜红是他们战斗过的证明。советский человек的尸体像死狗一般被抛在路边,成了乌鸦和野狗们的大餐,那辆T-34/85被废弃在路边,逃生门都被打开了。
没办法了,为了抵御寒冷,我准备钻进坦克里。
我进了驾驶员的逃生门,刚一落座,旁边的黑暗中就伸出一把托卡列夫手枪。
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看清楚了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是个комиссар,不过他满身血污,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应该也是躲进来的。
此时的我也不想继续争斗了,举起了双手,摇了摇头。但他只是盯着我,也没开枪。
最后,也许是累了,他放下了枪。
我也放松了下来,不得不说,советский человек制造坦克完全没考虑舒适性,坐得真不舒服。
我拿出水壶,虽然是冷水,但还没结冰,总比没有好。
生命之源滋润了我干涩的喉咙,这真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水。
感受到了目光,我看向了комиссар,他的嘴唇早已干裂。
不知怎地,我把水壶递到了他嘴边。
他迟疑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喝了。
他一连喝了好几口。
“喂,给我留点。”
“哼,假惺惺的Deutscher Teufel。”他竟然会说德语。
我没回他,毕竟我也觉得我在装好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了。
“有家人吗?”
“嗯。”
“结婚了?”
“有个未婚妻,等打完仗我就回去娶她。”我嘴角轻扬,有些骄傲地说着。
“这么年轻,不该浪费在这里。”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有点无奈。
“只是为了保卫祖国以及家人的幸福罢了。”
“明明你们才是侵略者!”他提高了音量。
“如果我们不先出手,被侵略的就是我们了。”
争执了几句后,我们又沉默了一会。
“那你的家人呢?”这次我先开口了。
“都在空袭中被你们炸死了,一个不剩!”
“······”
“战争,已经把人类最有价值的东西毁灭在了我们面前。”
“······”
“雪小了,你该走了。”
“你不杀了我吗?”
他抬起手枪扣下了扳机,有撞针的声音却没有子弹。
他没有再看我,仿佛眼不见为净。
我爬出坦克,向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分钟,在前方我看见了一支队伍,其中有一个人是我的同乡好友,汉森。
“汉森!”
一时激动,我竟然向他们大声呼喊,喊到一半我就开始后怕了。战场上这样的举动太危险了!
他们立马将枪口对着我的方向,我高举双手示意自己人。
汉森似乎也认出了我,向他的长官报告后,他们才放下了警惕。
我高兴地向他们跑去,然而,身后却响起了一声枪响,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一股暖流在我的后背前胸蔓延开来。
“有狙击手!”似乎有人大喊。
我看见了汉森向我跑来,还有一名士兵。
蠢货,不要过来啊。
我已无力呼喊。
在即将到我面前时,汉森突然倒下了。
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他睁大了眼,我也睁大了眼,不敢置信。
噢,上帝啊!为什么?
最后我被另一名士兵抬走了,也昏迷了过去。
······
我又醒了过来,入眼的不是冰天雪地,而是战地医院的天花板。
“安德烈。”
有人呼唤了我的名字,转过头去,是一名眼熟的女护士。
“夏娜?”
“是。”她回了我一个微笑。
我试图坐起来,但又被她按了回去。
“别乱动!医生说子弹离你的心脏只差不到一厘米,你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万不可糟蹋。”
幸运吗?折磨吧。
“汉森为了救我而死,而我‘幸运’地苟活下来。”
听到汉森的死讯,她不由得愣住了,双手捂住了嘴,随后泪水便倾泻而出。是啊,从小到大像兄长一样照顾我们的汉森就这么简单地死了。
而我是最后一个受他照顾的人。
想到这儿,我的眼睛逐渐发热,喉咙里仿佛有块石头硌着。
我以为两年的战争早已使我的眼泪流干,但是眼角的热泪却实实在在地告诉我——我还是人,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憋住了眼泪,夏娜也停止了哭泣。
“你是茵蒂丝的闺蜜吧,有她的消息吗?你们之前都在北方吧,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她的信了。”
当我提到茵蒂丝时,夏娜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夏娜,你别吓我啊。”我强行让自己咧开嘴角,假装笑笑。
但她低着头,令我看不清她的脸。
“一个月前,我们都还在北方。”
“然后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南方?”
“她来不了。”
“啊哈哈,毕竟是上面的命令也没办法啊。”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来,红着眼,盯着我。
“她踩到了地雷!我连她的双腿都没找到!她的肠子,她的鲜血就这么洒在了Leningrad的郊外!”
说完她颓然地坐了下去。
我感觉几乎要昏过去了。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就这么摆在了我的面前,不仅是悲痛,还有面对现实的无力感。
“我的长官们因带领我战斗而被毁灭!十八岁的年轻士兵和挚友为了救我而被毁灭!现在,你又毁灭了我的爱人!战争,你已经把我最有价值的毁灭给我看了!”
一股血腥突然涌上我的口腔。啊,又是这熟悉的东西。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眼前最后的光景只有医院昏黄的吊灯以及夏娜惊慌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