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
防卫官:第七剧,出来。
第七剧:嗯。
防卫官:……!?
打开羁押室的门一看,前来提审的防卫官立刻愣住了。
我知道他是因为看见我身后那六个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人才如此惊讶的。
防卫官:你……做了什么?
第七剧:我什么也没做,他们只是玩累了,不信你等会儿可以回来检查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伤。
第七剧:但如果你打算作伪证的话,或许结果和他们一样噢。
防卫官:……
防卫官:…………
第七剧:怎么了?现在不是要提审我吗?
防卫官:不……不是那样的。
防卫官:你的担保人和证人来看你了。
第七剧:喔……原来是这边的消息啊。
跟随防卫官走进另外一间截然不同的干净的房间,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
普雷曼,芬瑞娜丝,还有布兰。
我不觉多看了布兰两眼,因为明明才刚刚认识她,却把她牵扯进了这样的事件中,让人觉得非常对不起。
布兰:……?
我在他们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中间隔着一张长桌。
待防卫官关上门离开之后,普雷曼首先发话了。
普雷曼:第七剧。
第七剧:嗯。
普雷曼:这件事的解决方案很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七剧:……啊??
本以为普雷曼至少会先责难我一番,没想到这直入主题的跳跃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普雷曼:正常的解决方案是过一遍法律程序。这至少要耽误两三天的时间。
普雷曼:快一点的解决方法,就是我现在就带你走。
第七剧:你能带我走?
普雷曼:执行任务中的士兵如果和他国有什么纠纷,讲道理是由军队出面接管调解一切矛盾。
普雷曼:你在案发地学习读书是我亲自指派的任务,符合这一规定。
第七剧:没必要把这件事上升到国家高度吧?
普雷曼:那也还有别的快捷途径,比如……
第七剧:比如?
普雷曼:你自己走出来。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那样的话,我还能去神殿中圈朝圣吗?
普雷曼:…………
第七剧:正常的程序就行了。
普雷曼:第七剧,你有听说正常程序的难度吧?
第七剧:是的,卡文有告诉我。她人呢?
芬瑞娜丝:……她在治安局门口警戒,没有进来。
第七剧:哦……谢谢,芬瑞娜丝公主殿下。
芬瑞娜丝:…………
普雷曼:既然你知道,那也应该明白有人想让你死了?
第七剧:是的,我完全明白,也做好了准备。
芬瑞娜丝:——没门!!
突然,芬瑞娜丝一阵怒吼,回音在会面室里嗡嗡作响。
芬瑞娜丝:——我不准你死!没我的允许谁敢让你死!?
我看了看芬瑞娜丝,她的脸上正写着单纯的怒意。
她很生气,但也仅此而已。
我想大概是因为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反倒要被送上断头台,所以感到愤懑不平吧。
这股情绪里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第七剧:请别生气,芬瑞娜丝。如果你愿意帮助我的话,以证人的身份作证就行了。
第七剧:布兰也是……可以吗?
布兰:…………
布兰:我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一些很关键的画面。
第七剧:没关系,别被其他人的暗示所左右,老实说出自己当时的感受和看到的事实就行了。
布兰:……好的。我可以作证。
第七剧:谢谢了。
普雷曼:第七剧,我得先提醒你一句。
第七剧:嗯,请说。
普雷曼:这次的对手如果要在技力之国的法庭上和他们较量,代价很高。
第七剧:……他们是什么人?
普雷曼:脸上有明显刀伤的那个人,父亲是技力之国宪兵队的一把手,母亲是北方的“冷铁之国”国王的私生女。
普雷曼:他是他们仅有的两个子女中的一个。
第七剧:啊……怪不得口气那么冲。
普雷曼:在技力之国的地盘上和他们打官司,也不是不能打,但是要花很多钱,而且必须扯上他们的政敌。
普雷曼:这种规模的官司一铺开场面,丝毫不亚于技力之国和诚之国扯上军事上的矛盾。
普雷曼:你确定这样处理是最好的选择吗,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是的,我确定。
第七剧:欠你的钱我会努力去还的,哪怕要还一辈子。
普雷曼:……
普雷曼:为什么?
第七剧:因为……
第七剧:我担心其他的解决方法会让我失去一些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普雷曼:……什么?
第七剧:人性。
我认真地看着普雷曼,此时的心境仿佛又逐渐回到了双手捧着那颗愚蠢的脑袋时的情景。
第七剧:我必须要保持符合你眼前的我的形象的人性。
第七剧:你懂我的意思吧,普雷曼长官。
普雷曼:………………
芬瑞娜丝:????
布兰:……?
普雷曼:……唉,好吧。
普雷曼:这种事要是放在诚国里,你根本不会受到半点司法问责。
第七剧:您同意我的决定了吗?
普雷曼:啊……当然。
普雷曼:这浑水是我间接让你淌上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
普雷曼:今天就这样吧,我得去做点工作了。
普雷曼:——两位小姐也请回吧。这里可不是自己家的后花园,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普雷曼:芬瑞娜丝公主,您的卡文还请您命令她与您寸步不离比较好。
芬瑞娜丝:…………
芬瑞娜丝:不用你说我也会那么做的。
普雷曼:至于布兰·奇小姐,倒应该尽量放松一下。
布兰:唔?
普雷曼: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你看到了现场的状况吧?那些画面恐怕会给你造成一些心理阴影呢。
普雷曼:你需要找一个信任的人,让他好好辅导你一下,免得今晚做噩梦。
布兰:…………哦。
普雷曼:第七剧,今天只能委屈你在这里过夜了。
第七剧:我知道,这是我的决定。
普雷曼:真是的,本来还打算给你一点惊喜的……现在却要变成宣泄愤怒了。
第七剧:……?
目送着普雷曼和两位女孩离开,我的心陷入一段短暂的空白。
比起我自己,我身边的人仿佛比我更早进入了应对的状态,语言、理性和思维都是那么清晰和简洁。
只有我还那么在意着自己的变化……
……我果然很自私呐。
…………
…………
回到莱特达克走廊的国界内,天上的太阳连四分之一的光亮都不到了。
若是在平时,布兰·奇早就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在学校的门口和芬瑞娜丝、普雷曼道别后,她开始朝自己临时的“家”走去。
那里并不远,就一条街的距离,在一户人家后院围墙外的废弃狗屋里。
那就是自己睡觉的地方。那户人家曾经饲养过品种不明的巨型犬,而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个狗屋了。
家人?没有。
父母早已去世,哥哥也远走高飞不知所踪。
学费是靠着父母生前仅存的一点人脉关系免费让自己入读了这个学校,饭钱是在学校里做杂务勉强维持的。
没有自己的社交圈,也没有熟悉的人。
所以说,那位军官打扮的普雷曼说找个人辅导一下别做噩梦,根本没有合适的对象啊。
布兰:唉…………
不过噩梦的话……或许自己不会做吧?
想着这些,布兰走过最后一个街口,一片夜幕的昏暗中、睡觉的小屋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那抹夜色中,自己的侧面却突然出现了一抹不该有的明亮反光。
布兰立刻停住了脚步。
布兰:谁!?
??:…………
??:小姑娘眼睛真尖呐。
能够感觉到对方走近了,但却完全看不清楚。
??:真是抱歉,杀人灭口本非我意,可是……
??:证人还是少一个算一个嘛。
跑————
不用等他说完,布兰的反射神经依然抢跑。
自己可一点都不蠢,只是听到“杀人灭口”“证人”几个字就已经很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要遭受什么样的待遇了。
可是,能往哪里跑呢?
——对了。狗屋内侧有扇小门,可以通过那里爬到花园中找那户人家求救!
布兰拿定主义,三步并做两步,像离弦的箭一样飞扑进了自己临街的“卧室”。
布兰:唔!
只感觉自己落在了一片柔软和温热的“床”上。
不……不太对劲。自己的床可是精心整理过的,那种触感绝对不是这样的。
更不可能是温热的……
布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这只能容纳一张床的漆黑小屋里倏然亮起了两盏幽冥般的鬼灯。
有什么生物……有什么高高的生物在自己的面前注视着自己,近得能感受到它的鼻息。
布兰:………………
不是吧……这家人明明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再养巨型犬了啊……
完蛋了。这里也有伏兵!
啊啊啊……第七剧……
都是因为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姑娘,逃到这里有什么用呢?
背后的声音让布兰的感官猛然向后转移。她撇过头,正看见那道白晃晃的光亮直奔自己的咽喉而来。
躲——
……能躲得开吗?
——当!!
一股清脆的声响在布兰的下巴前炸开了。那股飞来的白光打着旋儿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布兰低下头去,看见挡在自己脖子前的是……
一片巨大而尖锐的指甲。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小刺客。
布兰的身前,传来了一股雄浑厚浊的低沉声音。
虽然说的是自己能听懂的人话,但那嗓音并不太像是人类生物发出的音色。
但是,一片漆黑之中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唯一知道的只有那绒毛的触感和面积宽广的体温。
这也让布兰确信了,保护下自己的“人”并不是人。
??:——你是谁?
??:哈……知道了也没用。我们已经获得了杀死刺客的许可。
嗖————
什么东西从侧面横飞了过来。布兰清楚地听到了锐器扎入人体的声音。
背后紧跟而来的刺客已经闷头倒在了地上,看来是直入要害全无应对的反应。
随即,大约两个……不,三个人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
??:我的工作完成了,搬运尸体就交给你们两个没出过力的,好不好啊?
??:我可是负责了在黑暗中定位敌人。搬尸体交给“你的老大”一个人就够了。
??:我就知道免不了这苦活儿!不过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无视自己一般的闲聊。不过布兰已经听得出危险已经过去了。
这些人到底是……
??:小姑娘没事吧?
??:放心,一根毫毛不少。
??:是呢,反正你现在毫毛那么多,少一根赔一根也是赔得起的呢。
??:嚯……你很确定现在的我能容忍你作死的毒舌吗?
嚓——的一声,布兰划亮了一根火柴。
火光照射出了身边的四个人,布兰清晰地看见了他们的模样。
一个中分头发的男子,正摸摸索索地把刺客的身体装进一个扎实的布袋里。
一个拿着弓箭的短发青年,好像才从光头长出一点短毛一般。
一个全身裹着有些凌乱的衣着的家伙,看上去就像和自己一样生活落魄,却意外地有些风度。
以及……自己的身边,一个全身黑毛、身材壮硕到异常、顶着一颗非人而似犬的脑袋的……狼人。
布兰:你们……到底是……
??:我们?
??:啊……忘了介绍了呢,布兰·奇小姑娘……对吧?
布兰:……嗯。
??:我们是——748特别行动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