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除了疼痛,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甚至连我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的时候,或许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了。
……但还是没用。
还是切肤的疼痛。
第七剧:呃啊啊啊——
第七剧: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眼前那有些凹凸不平的石质路面,我甚至开始挥舞起自己的四肢,扭动上身,在它的上面拼命的剐蹭。
皮肤……太痛了!
刮下来……把它们都刮下来……
——把我的皮肤全部刮下来就不会再痛了吧!!
可惜,那石质路面根本经受不住我的剐蹭。我每一次攥紧全身的劲儿在地上刮一下,就会有无数的小石子迸射出来。
绿紫相间的粘液从我的身上一块块滴落到地面,发出了嘶嘶的声响和蒸汽般的烟雾。
没用,根本没用。
第七剧:嘎啊啊——
第七剧:……哈哈哈。
第七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第七剧:有本事来杀了我啊!来啊!!真的能杀了我的话,就做到给我看看啊!!
第七剧:——快点杀了我!!!
普蕾雅:第七剧!!!
噗滋滋滋滋——
一股巨大而冰凉的力量从我的头顶上压了下来。
在那突然的寒冷刺激下,我的身体打了个激灵,不由得紧紧蜷缩了起来。
流动的力量洗过我的全身,仿佛已经刺穿皮肤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开始变化了。
灼热逐渐流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剧痛中恢复过来的酥麻感。
第七剧:…………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感官开始恢复正常。
我已经可以分辨出来,有人正在用冷水冲涮我的身体。
身上的恶心粘液被冲走之后,疼痛便随之消退。
很快,已经没有能让我叫出声的痛苦残留在身上了。原本水的冰冷也消失了,只剩下感受不出冷热的液体在我身上来回刷洗的触觉。
除了水声,我的耳旁一片寂静。
微微扬起头,我能看见自己的身边围上了很多围观的人。
我这才重新意识到自己是在一家人流量不少的街道边的餐馆门口这一事实。
他们个个都沉默不语,只是带着充满蓦然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不同的复杂情绪。
我无法想象他们看见的画面是什么样的,但就他们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景象。
不过,我也没功夫去担心别人的目光。
痛楚的逐渐消退并不代表着神经的麻木。我依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少量生疼还在皮肤上隐隐作祟。
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仿佛实物化了的痛苦攀附在你的体表,想要入侵你的体内……
可是,在叩击了你的皮肤这扇大门之后,门卫表示不予放行,于是它便非常不情愿地被挤出了门外。
显然,它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所以继续敲门;门卫也继续检验,再次的不予通过……
直观的说,刚才不知从哪里落下的粘稠物就像是在我的体表形成了一个小循环,吸收、拒绝吸收、排出,无限循环。
在这个循环的过程中,让我的痛觉神经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通过切身的体会,我大致已经能够想象到倾泻在我身上的物质,一定是某种腐蚀性超强的物质。
“任何摄入体内会损害身体、影响机体运作的物质都不会被吸收并能排除体外的能力”在发挥着作用,但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它似乎并不能防患于未然地杜绝一切损害,而是会先按正常的机能运作,直到发生问题才发挥作用。
同时将“体外”的定义定性在体表外,还似乎并未将“痛楚”本身视为一种“损害”。
所以,伤害我的物质在皮肤进行吸收作用之后才启动了许愿能力的效果,排出体表后又不能预防不再吸收,痛苦便开始反复折磨我。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刚刚所承受的痛苦是因为我自己不严密的逻辑酿成的后果。
话说回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超强酸?不太对,这完全没有气味,应该是这个世界特有的物质,亦或是……
——像科技师那样利用许愿能力调制出来的产物?
这时,水流的冲击停止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往上看了看。就在餐厅门口上方的屋顶,正悬挂着某种容器模样的东西,还有一些机械般的小物件。
是陷阱……确实是陷阱。
而刚刚我想要追上的人,根本不用想,肯定已经不在了。
遭了这么大的罪还没有抓到现行,这波真是亏的不行。
普蕾雅:第七剧……
第七剧:…………
我看见普蕾雅手里捏着的水管正无意识地滑落到地上。刚才正是她用水把我身上的粘液都冲离了体表皮肤。
我看见她的脸上失去了这几天身为寒风女皇时的顽劣乖张,和周围的路人一样染上了无法掩饰的惊惧之色。
在我伪装能力的作用下,她和他们看见的画面该不会是一个被腐蚀成一滩“半凝固体”的东西正在逐渐恢复成人形吧?
普蕾雅微微抬起手,小腿似乎踌躇着想要抬起来——
第七剧:——别过来!
普蕾雅:!?
第七剧:我没事……这些东西很危险,你绝对不能碰。
我的身上已经几乎是一丝不挂的程度了。冲掉在身边的粘液并没有逐渐消失,还在散发着不知名的蒸汽和烟雾。
如果那是毒物的话,恐怕我的附近已经没人能站着围观了我。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普蕾雅冒险靠近我。
尤其是当我明显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惧转变成担心的时候。
第七剧:……有没有可以遮羞的衣物?如果有的话,扔过来给我好了。
普蕾雅:应该有。我会让餐厅拿出来的。
第七剧:那,今天不知我能不能先回去了?
第七剧:三战这边的事,先放一放吧。
普蕾雅:……
普蕾雅:好吧。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品尝到这种程度的疼痛。
虽然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但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痛苦残留的感觉了吧。
这种感觉的背后,还有一层更加深刻的危险潜伏着。
……有人想杀我。
和借刀杀人、派遣怨恨不同,设局针对我的人是真心想要杀我。
除了“杀我”仿佛不会再想别的事情那般地想要杀我。
是……法迪拉吧?
一定是法迪拉。
除了他,没有别人会有这种理由了。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好像一开始听普蕾雅说“是陷阱”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饮料里有毒”这种陷阱一样。
仿佛理所当然地想到“一定是法迪拉做的”也是某种陷阱似的。
但,这也仅仅只是直觉而已,根本没有一点证据。
哈……算了吧。
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等我身体的颤抖被时间抚平之后,我再来好好审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
…………
技力之国的某家小餐厅。
这里毫无三花旭产业下的餐厅那种规整气派的装潢和人来人往的客人,有的只是常年培养起来的熟客,一进门老板就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不过今天,老板对走进门来的女性却感到了一些困惑。
他应该是见过这位女顾客的,甚至应该能叫出她的名字。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普蕾雅:老样——
普蕾雅:……树麦汁,这里还在卖吗?
小餐厅老板:…………
小餐厅老板:前年开始树麦汁已经不在本店的菜单上了,不过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取一些私用的存货。
普蕾雅:好的。那、一杯就行了。
小餐厅老板:一杯树麦汁。请入座。
这家餐厅,是普蕾雅在技力之国以女性身份留学时常和同学来的地方。
如今因为“普雷曼”这一新的身份,那些朋友都已失去联系。
即便是“寒风女皇”的名号,也无法为普蕾雅带来能够完全信任的交流。
接近寒风女皇的人,要么是盘算着报复和出名手段的赌徒,要么是阿谀奉承的小人。
那些人,普蕾雅已经完全地驱逐了他们。
小餐厅老板:树麦汁来了。
普蕾雅:啊、谢谢。
小餐厅老板:……祝您愉快。
普蕾雅:……好的。
我看上去有那么不愉快么?普蕾雅想道。
或许是吧。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在技力之国自己根本连一个熟知或是可以深交的人都没有啊。
一口酒味从嘴里一直扩散到肚肠,明明没有一点酒精,却让普蕾雅发出了一声酒鬼般的叹息。
她需要排遣一些情绪。
排遣掉刚才所看见的那一幕给自己心里带来的不安的躁动……
……以及一些黑色的情绪。
那一瞬间,她差点混淆了自己的两个身份,想以另一个身份的态度对事件做出应激。
这是她绝对不能犯的错误。
普蕾雅需要一点平静。平静之后,再回到“普雷曼”这个身份中去。
此时身处的餐厅,是她认为最合适的平静的场所。
??:噢……
??:你是……寒风女皇普蕾雅?
不过,好像并不能完全如普蕾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