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战第二日、死战第一日的晚上,技力之国的街头巷尾充满了绵延不绝的喧闹声。
对于一般人和以战斗为职业的人来说,大家的口中都叨念着同一个名字。
剑魂,萨维尔。
这宛如英雄回归、救世主再临一般的氛围,也就只有技力之国才能看得见吧,谁让这是一个崇拜个人力量的国度呢。
虽然仍未知道两年前萨维尔·昆获得双冠王之后消失在公众视线中的理由,但此时似乎已经没人在意这个问题了。
崇拜,歌颂,嫉妒,无论是怎样的辞藻无不间接表明着剑魂的实力。
但除了主流的论调之外,也有不同类型的人在关注着不同的话题。
比如,常年混迹赌场的赌徒,他们口中的名字就不是萨维尔,而是“寒风女皇”。
在毫无根据以及明显可能性偏低的情况下,寒风女皇依旧纯粹靠运气赢得了和法迪拉之间约定的赌局。
因此,赌徒们也怀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今晚法迪拉的赌场临时休业。
然而,在一群游离于技力之国主流之外的人群口中,另一个名字却意外地引发了如丝如缕纠结不清的讨论。
商人A:今天你看了三战的死战比赛吗?
商人B:嗯,在场呢,一直看到最后剑魂出场。
商人A:那……你也应该注意到那个人了吧。
商人B:是啊,当然。
商人A:名字是……“第七剧”?
商人B:没错,就是第七剧。
商人A:虽说我是想物色一位不错的战士雇佣为私人武装,不过那个第七剧却非常让人意外和吃惊啊。
商人B:是啊,意外到让人有些恐惧……
商人A:你也看到他被对手的拳头揍烂的样子了吧?居然变成那副德性还能慢慢恢复成人形,最后还毫发无伤。
商人B:怪物呐……
商人A:和其他那些恨不得摆出国王一样的姿态的战士相比,那个怪物反倒很腼腆啊。
商人B:怎么、你想雇佣他?
商人A:不,还没拿定主意,不过倒有另外一个很好奇的想法。
商人B:……我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商人B:“如果他真的是不死的,那应该很有可能成为死战之王吧”?
商人A:……嗯。
商人A:自我再生的能力我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不过再生会消耗自身的体力,如果没有相当的本事还是会被对手耗死。
商人B:可是今天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在乎被消耗,或者说……其实他的能力根本不是再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再生而已?
商人A:这怎么可能!?
商人B:哈……算了算了,这个话题就到这儿吧。
商人B:会讨论到这种地步的人,也就我们这些天天靠精打细算混饭吃的商人了。
商人A:也是啊。战士的事情,就交给战士吧。
商人A:不过如果要小赌一把的话,我很看好他能赢得今年的死战呢。
商人A:“不死者”……第七剧。
…………
…………
一日高:普雷曼指挥官,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下。
普雷曼:……哦?
阡陌旅店,在一天的经营完全结束后,此时的大厅只有我、普雷曼两人。
一日高似乎是特地选在这种时机来找普雷曼,像是有非常重要和严肃的事情要说。
下午,在我们先行离开大竞技场后没多久,一日高也紧随其后、独自一人回来了。
他的反应和表现一切正常,甚至在饭后还跑了一趟三花旭那里,做了一次惯例的通讯和传话。
这么普通的一日高,普通到仿佛之前和萨维尔的重逢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但现在,直觉告诉我一日高正要做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普雷曼:好啊。你介意第七剧旁听吗?
第七剧:诶……不用了吧,我还是回避的好。
一日高:——旁听也没关系,因为……我基本上已经拿定主意了。
第七剧:…………
普雷曼:这样啊……
普雷曼:那先请坐吧。
一日高:是的。
我们三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一日高和普雷曼面对着面,和上次聆听一日高的故事时颇为相似。
一日高:我就直说了。
普雷曼:嗯。
一日高:……我想退出诚之国的拓荒队。
普雷曼:…………
第七剧:…………
离开拓荒队?
意思是要和我们脱离吗?
普雷曼:这样啊。
普雷曼仿佛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不如说一脸早已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普雷曼:今天在大竞技场的战斗,你知道我也在场的。
普雷曼:虽然后半程我在看台上忙着找赞助商谈拓荒建设的投资项目,但“剑魂”萨维尔的出现我怎么会遗漏呢?
普雷曼:你们,在后台碰上了吧?
一日高:……是的。
普雷曼:她这两年,过的还好吗?
一日高:…………
一日高:很普通地度过了。
普雷曼:说说吧,你们肯定聊了些什么。
一日高:……是。
一日高:那天我和她分开的时候,其实我们相互误会了对方。
第七剧:……?
一日高:当时,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坚定和不让步的情绪。
一日高:我以为萨维尔会因为我突然目睹了她想要隐瞒的秘密而恼羞成怒,干脆坦然地暴露出来让我彻底滚出她真正所在的世界。
一日高:“就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以为这是她当时的目光想要传达给我的想法。
一日高:同时,萨维尔也以为无法接受武器和战斗的我会因为目睹了那样的她而彻底抛弃她。
一日高:我们都误会对方已经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一日高:于是,萨维尔离开了那个战斗的圈子,在另一个地方遇上了莱特达克的公主,芬瑞娜丝。
第七剧:芬瑞娜丝……
一日高:当时芬瑞娜丝公主因为被甩过的男人报复,萨维尔恰好路过出手相救,之后做了她的贴身随从,当做自己谋生的工作。
一日高:她跟我说,她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被人抛弃,看到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抛弃别人的芬瑞娜丝时,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情。
一日高:那种感情促使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一日高:两年以来,她一直在芬瑞娜丝的身上寻找着理解我的方法,希望在这种理解中慢慢释然,直到最后忘记我。
一日高:……就这些。
第七剧:…………
普雷曼:就这些?你们今天相遇之后只说了这些?
一日高:是的。我只问了这些。
普雷曼:然后你就做出了想要离开我的拓荒队的决定?
一日高:是的。
普雷曼:…………
普雷曼的脸上正产生着微妙的阴晴变化,让人难以揣摩她是想要大发雷霆还是想要干脆地放手,亦或是两者之间。
普雷曼:——唉。
最后,她却只是简单地叹了口气而已。
普雷曼:理所当然的结果,不是吗?
一日高:……诶?
普雷曼:仔细想想,当初你抛弃了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去见她,早就已经说明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普雷曼: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你一直想要了解她的世界,重回她的身边。换句话说,她无时无刻不活在你的世界之中。
普雷曼:独自的旅程也好,加入我的拓荒队也好,都只是为了她而已。
普雷曼:反过来,那个萨维尔也是一样的。
普雷曼:她决定成为芬瑞娜丝的仆从时起,就注定会一生铭记你了。
普雷曼:待在芬瑞娜丝的身边根本不可能忘记你,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在芬瑞娜丝的身上看到你的影子,让她对你的印象一遍又一遍地加深。
普雷曼:所以说,“剑魂”,双冠王,才会有可能委屈自己在技力之国的身份,去当一个邻国的下人啊……
普雷曼:你们两个……如果当年谁能先开口好好说清楚的话,也不会让你一日高来到我的国家了。
普雷曼:所以,离开我的拓荒队不管怎么想都是必然的结果吧?
一日高:那您的意思是——
普雷曼:——随你的便吧。
一日高:呵……
一日高:——谢谢!!
咚地一声,一日高猛地弯下身来鞠躬致意,脑袋砸在了餐桌上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此时,仿佛没有任何伤害能对一日高产生疼痛的感觉一样。
他抬起头,发自内心地笑着,瞬间让年长的他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
第七剧: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第七剧:你要离开我们了吗?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一日高:抱歉啊,小剧,但萨维尔对我来说真的是最重要的。
一日高:接下来……我会陪她打完三战,然后可能会在技力之国定居吧。
一日高:假如哪天我们对那样的生活厌倦之后,再来诚国投军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普雷曼:唉,这种话还是省省吧,别跟我搞什么牵肠挂肚的戏码。
一日高:哈哈……说的也是。
一日高:刚才普雷曼说的话,总感觉细得已经不像是个男人了,说是情窦大成的女人我都信了。
第七剧:…………
普雷曼:哟——这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啊?程序上你现在还是我的手下呢。
普雷曼:在我们决定回国之前,你都必须给我当好和三花旭之间的联络人!还有很多商业赞助和投资上的事情没搞定呢!
普雷曼:哼、你要逼单身至今的我棒打鸳鸯的话,我可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一日高:——我完全服从命令!普雷曼指挥官!
第七剧:啊、瞬间变脸……
…………
稍晚一点的时间之后,旅店的一楼只剩下了我和普雷曼。
一个大大的口袋摆在我们面前的餐桌上,那分量感十分地厚重。
第七剧:这是?
普雷曼:这是普蕾雅赌赢的钱。辗转多遍才毫不走漏风声地运到了这里。
第七剧:噢,这个啊。
普雷曼: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绝对不会空手而归的吧?
普雷曼:我猜法迪拉现在应该正在咬着床单流着泪咒念着寒风女皇,一边被自己的老婆狠狠地鞭笞屁股吧。
普雷曼:报复到这种程度的话,也就没必要再实施之前那种行动了。
第七剧:你这想象真实得就像亲眼看过一样……
普雷曼:不过……唉。
普雷曼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担心着某件遥远而未知的事情。
第七剧:怎么了?
普雷曼:其实……
普雷曼:今天萨维尔的对手,科加恩,是我认识的人。
第七剧:…………
第七剧:诶??
普雷曼:他是我在技力之国留学时的同学。虽然当年相处得不多,但也处的不坏。
普雷曼:看着他被剑魂的刺剑洞穿身体,我肯定高兴不起来啊。
第七剧:噢……
我就说,设计想要弄死我的那个家伙怎么会和普雷曼认识,原来是有着比较久远也不太深刻的关系啊。
不过,既然现在普雷曼稍稍有点伤感的样子,我还是别把下午发现的这件事说出来吧,免得徒增她的顾虑。
普雷曼:科加恩……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普雷曼:——算了,我们先总结今天寻找罪人方面的情报吧,第七剧。
第七剧:嗯,是的。
…………
…………
科加恩:…………
科加恩:咳——
人少而黑暗的巷弄深处,科加恩独自坐在靠墙的台阶上。
原本他从未想过要参加技力之国的三战,只是因为报复行动时过于自鸣得意而败露了身份被莱特达克通缉,便只好通过三战来谋求一下自己的立场和地位。
可是,对手居然是那样的人……
不管是自己的身手、身上的机关还是制造出来的药物,都无法战胜“剑魂”萨维尔。
如果不是公开的作战而是伏击和暗杀之类的话,自己的胜算明明要高于对方才是……
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打完之后能全身离开大竞技场而不是立刻被那个卡文扣押已经算不错的了,好像她正好有什么事让自己有功夫溜了出来。
但逃过了一时又能逃得了一世吗?接下来该怎么办?
祖国正在爆发战争,有关系可以谋生的地方就只有技力之国,可偏偏自己的报复行动失败导致邻国正在通缉自己,现在身上又有了不轻的伤势无法远行……
人生已经没有更惨的时候了吧。
科加恩:……他妈的!
虽然很无奈,但眼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前往完全陌生的国度,让自己的生活从零开始。
??:我说,那个红发的小子。
科加恩:——谁!?
蓦然回首,科加恩发现自己的身旁站着一个人。
普通的平民服装,头巾裹住了头发,俨然只是一个路过的一般妇女而已。
科加恩:啊啊、女人啊……我没事,别管我。如果这是你家碍着你了,我马上就走。
??:…………
??:科加恩·血凝。
科加恩:…………
科加恩:你……
??:别那么戒备,这是你自己在死战上报出的名号。
科加恩:不,不是这个……
??:哦?因为我刚刚叫你“红发的小子”吗?
科加恩:…………
这个女人,有问题。
??:你的头发……别人都以为你那半头黑发才是好的,而另外一半因为意外被毁了,是吧?
??:不过我看见的是……那半头黑发是成功改造之后的模样,被毁的那一半是因为改造失败所以才自行毁掉的。
??:我没说错吧,科加恩·血凝?
科加恩浑身一颤,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袭遍了全身。
科加恩:你——你知道——
??:“你知道血凝氏族的秘密”?是这句话吗?
科加恩:你…………
??:噢……也是呢。会有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吧,毕竟那个秘密被人知道的话可是非常要命的。
??:血凝氏族曾惨遭到灭族,后裔已所剩无几,甚至已经几乎没人还记得他们氏族血脉中的诅咒了……
??: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稳妥地掩盖了表面上的特征,以防最坏的情况。
??:只可惜,仅仅只是因为一时的宣泄而失手,就落得如此下场呢……
??:科加恩·血凝!
科加恩:…………
科加恩:你是从哪里知道血凝氏族的秘密的?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血凝氏族的后裔?
科加恩:在死战场上自报家门我也是用只有对手能听见的音量而已,你怎么可能在那么嘈杂的看台上听见?
科加恩:而且……
科加恩:既然你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么……
说到这里,科加恩的双手揣向了怀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是吗?
科加恩:…………
科加恩:你到底是谁??
??:确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呢……
??:我现在也正身处非常危急的情况之中,最后会失去一切也说不定。
??:所以,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如何,科加恩?
科加恩:……什么约定?
??:稍微分个胜负,输的人帮赢的人赢得一切。怎么样?
??:反正现在我们俩都是要失去一切的人了,这个约定至少能让一人笑到最后。
??:你也没得选吧,科加恩?
科加恩:…………
科加恩:先告诉我,你是谁?
??:哈,你还真是在意这个呢。
黑暗中,女人收起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双手举到头顶,解开了裹着头发的头巾。
科加恩看到了一头飘散开来的长发,在昏昏欲眠的巷弄中反射出微弱的诡异光线。
是红色。
这个女人,有着一头红色的长发。
随着头发的解开,女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化了。
暴虐;科加恩看见了暴虐的表情。
他很清楚,那是自己所仅有的两种表情之一,是只有在自己真正起了杀心的时候才会换上的表情……
也是他的一族所背负着的血脉中的诅咒。
??:我的名字是,“罂粟·血凝”。
??:刚才的约定,你同意了吧?
科加恩:……………………………………………………
科加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