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铸军第二分队营地最最正式的会客厅里，我和瓦德琳与来访的寒鸦见面了。
蓝冰融尽之地的领主，寒鸦·冰融，虽说在渡城和谈的时候已经见过，但好好打量他的模样和神态还是第一次。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高位者的气息，无疑是统治阶层中的佼佼者。
作为一个男人寒鸦已经显得足够成熟稳重，可是作为一位氏族的统领者来说好像岁月的沉淀还没有那么深沉。
这家伙之前给人的印象停留在打断科加恩与奎米城主两人开场白的层面上，说不定是稍微有点让人烦躁的类型。
好吧……这个寒鸦找我到底有何贵干呢？
寒鸦：……第七剧？
第七剧：是我。冰融的领主大人特意来访，找我有什么指教？
寒鸦：指教称不上，不过无关人士先退下吧。
寒鸦转向我身边的瓦德琳，眼神似乎在说“她不该出现在这次会面中”。
第七剧：噢，这位小姐不算无关人士吧，我和她已经是一家人了。
寒鸦：一家人？那更好，我也省得拐弯抹角了。
第七剧：哦？
寒鸦：第七剧，这位小姐我得带走她。
瓦德琳：……
第七剧：……
第七剧：…………
明明寒鸦的目标就是瓦德琳还要特意支开她，看来真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第七剧：你想带走我的夫人总得说明一下理由吧？
听到“夫人”二字的时候寒鸦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但很快便忽略过去了。
寒鸦：这是国王大人的命令，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国王的命令？这国王还真是喜欢瓦德琳啊，一个科加恩不够，现在又使唤来一个寒鸦吗？
第七剧：就算是国王的命令……我的身份是渡城使者，这一要求已经是外交问题了，您可别说让我服从命令什么的……
——等一下。
说到这里，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第七剧：……寒鸦领主，有一个问题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
寒鸦：什么？
第七剧：您该不会是受鲜血凝结之地的科加恩领主之托前来找我的吧？
寒鸦：…………
寒鸦：啧，谁会听那个家伙的话。
第七剧：那敢问您是从哪里得知我和你要找的人都在此地的消息呢？
寒鸦：你不是渡城的使者吗？动向当然很容易问到。
第七剧：那您又是怎么知道我身边这位就是您要找的人呢？
第七剧：就算描述过外貌，万一碰上长相相似的人会让您无法给国王交差吧？
第七剧：这么确信、不带一点犹豫、丝毫不担心我会安排一个替身然后顺理成章地塞给您吗？
寒鸦：…………
第七剧：果然是因为科加恩告诉你我会随时陪着她，所以你才这么肯定吧。
寒鸦：把人交给我就行了，第七剧，说这些废话就是浪费时间。
第七剧：果然……
科加恩酝酿了这么几天，居然打出了寒鸦这张牌。
如此说来，他是不打算和我正面碰撞了？
若是在我和寒鸦发生摩擦的时候趁虚而入……科加恩还真是不能小看啊。
假若现在我和寒鸦的会谈破裂了的话，只怕事态就会照着科加恩的想法展开呐。
想不到连科加恩那张烦人的脸都还没有看到，我和他的较量就已经开始了。
嗯……该如何应对这位棱角清晰的大叔呢……
在此之前，我对寒鸦他的定位真的应该是“对手”么？
第七剧：寒鸦领主……
第七剧：您会替血凝的领主做事，看来血凝和冰融两族相处得真是融洽啊。
第七剧：之前联手进攻渡城也是，不知您和科加恩大人现在谁在国王面前更有话语权呢？
寒鸦：——啊？？
我的话刚刚说完，寒鸦的脸上便冲起一股怒意的红色，仿佛有一桶炸药在肚子里炸开了。
他一只手握拳落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眯起的眼睛中闪烁着鲁莽之色。
寒鸦：你一个外人敢指点我们两块领地之间的关系？空口无凭嘴里都喷的是些什么粪话？
第七剧：是那样么？可是攻打渡城之后，负责和谈的第一代表不是科加恩吗？
第七剧：还是说寒鸦大人您觉得代价无关紧要，所以让他随便开口定价草草收尾就行了？
寒鸦：开什么玩笑！！你又知道多少我冰融军队的损失和需要支付的赔偿？？
寒鸦：科加恩那个蠢货擅自进行军队的调动，要是有把柄在手早就堂而皇之地把他……
寒鸦：…………
第七剧：在下愚昧，没参加过最后的和谈商议我当然不知道您的操劳和心痛，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件对您有利的事情。
寒鸦：……说。
第七剧：在您的心目中，我真的是您和科加恩两人共同的敌人吗？
寒鸦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收回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拳头，开始转入更为冷静的思考模式。
第七剧：科加恩对您说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得到，因为渡城之战的缘故两位一定被绑在了一起，在国王面前的地位成了唇亡齿寒的关系。
第七剧：科加恩从国王那里接受的命令，转移到您的身上恐怕您也难以推辞吧。
第七剧：不过，只要我这边保证放手，您的后患也就荡然无存了……
第七剧：——但科加恩却不是。
寒鸦：你什么意思？
第七剧：我的意思是……完成任务的人可以只是大人您，而不是您和科加恩两个人。
寒鸦：…………
寒鸦：哼，你想笼络我？？
第七剧：我的使命只是出使黑铁铸成之地，完成之后可能再也不会踏入冷铁之国的领土。
第七剧：那时我会带走你想要的人，下手强抢恐怕会付出你难以承受的代价。
第七剧：就算成功了，谁能保证不是科加恩占到更大的功劳呢？而且这事只能说对你没有坏处，却看不见半分好处。
第七剧：反过来说，我对这个国家无欲无求，寒鸦大人站在我这边的好处先不说，我是想象不到能给你带来什么坏处的。
第七剧：更何况……
第七剧：科加恩是我的敌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敌人，这一点我完全没有隐藏和欺骗的必要。
第七剧：如果你现在表态说自己会站在科加恩那一边，那么出了这间屋子的门你我就是敌人了。
第七剧：你确定想要与我为敌吗？
寒鸦：哈！你这个愣头小子还挺会唬人的嘛！你有什么资本用这种平起平坐的口吻和我说话？？
第七剧：——四千一百八十二人。
寒鸦：……哈？
第七剧：从北门进入渡城的军队遭到了阻击未能按计划攻入渡城东区，其伤亡数量应该在四千以上。
第七剧：其中四千一百八十二人是我亲手解决的……我一个人。
瓦德琳：…………
寒鸦：…………
寒鸦：吹牛也要打打草稿吧、小子。
第七剧：——棕雀！
棕雀：……是。
寒鸦：嗯？这是……
回头看着我呼唤进来的棕雀，我在气势上开始穷追不舍。
第七剧：这位是棕雀·冰融，原从属于你手下部队的普通士兵之一，现在……因为走投无路被我俘虏，姑且只听我指挥。
第七剧：他亲眼见证了我的战斗，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看。
棕雀：是的……第七剧长官确实有以一敌万的能力，今天在铁铸军面前也露了一手，他们的分队长也亲眼见识过了。
寒鸦：呵……你们想合伙起来骗我……这家伙是不是冰融人谁知道啊……
第七剧：补充一句，棕雀前几天受到了科加恩亲手发动的攻击，几乎丢了性命。
第七剧：如果你和科加恩站在一边的话，我觉得他可能不再会出于旧念对你抱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了。
棕雀：是这样的，寒鸦大人。
寒鸦：…………
寒鸦：北门的损失……
第七剧：——你还可以和奎米城主确认嘛，我觉得她会乐意告诉你真相的。
寒鸦的嘀咕暴露了他在意的重点，在渡城北门遭受的损失恍惚被谁刀刻在了他的脸上。
那种无法承受的疼痛感，是足以击垮一个意志坚强的常人的。
而得知带来那损失的敌人只有区区一人之后，或许连超凡脱俗的人也会瞬间崩塌。
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战争中的领地和领主来说，果然还是绝对的硬实力更有说服力。
寒鸦脸上的表情变化和身体上各种小动作，已经再难掩饰他的动摇了。
寒鸦：……第七剧。
第七剧：是，寒鸦大人。
寒鸦：……你有把握干掉科加恩？
第七剧：呵呵……
赢了。
第七剧：如果只是要他的性命，我认为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第七剧：——但我和他的恩怨可不想那么简单地了结。
第七剧：可以的话，慢慢地夺走他的一切、将他折磨致死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第七剧：寒鸦大人只需要提供给我“科加恩在意什么、喜欢什么、不允许别人触碰他的什么”的情报就行了，剩下的我大可听您的。
第七剧：我听说二十多年来血凝人不都是冰融人的附庸么？现在好像有点微妙的变化了啊。
第七剧：帮您再回到那个时代，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呢。
寒鸦：…………
寒鸦：……第七剧。
寒鸦缓缓地重新坐正，将自己刚刚的失态统统收拾干净。
氛围就像是回到了寒鸦刚刚进入房间时的那样，我们用目光相互打量着，眼中已经没有了不必要的心机和算盘。
我知道，这次的会谈已经结束了。
同时，玩弄科加恩的筹码又多了一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