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川:唔……新领主的继任?
第七剧:是噢,现在正在进行庆祝活动呢。
夜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这通常是人们晚餐之后去有照明的街道散步的时间,或者是在无拘无束的酒馆里做好通宵达旦的准备。
然而今天,异常欢快热闹的氛围彻底主宰了黑铁铸成之地的主城。
在城外的铁铸军第二分队营地,为了祝贺这支队伍中公选出的新领主、松·铁铸,对军人来说已算得上是盛大的庆祝会正在热烈进行中。
营房的长餐桌被好好地布置了起来拼成一片,丰盛的食物和酒水放在桌上随意拿取,颇有一点自助晚宴的感觉。
只是那边始终以一个点为重心的噪音源时刻提醒着我,参与晚宴的人都是平凡的军人。
直属松手下的士兵:大哥!这次你可是发达大了!明天搬去领主府之后别忘了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松:啊,当然不会。
与松同级别的军官:松啊,上任以后一定要提高我们军官的待遇。还有、驻扎地这边的娱乐设施太少了!
松:我知道了,会让幕僚会议讨论的。
其他军区的士兵:松长官!来干了这杯!我敬你的!以后我们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松:呃……好。
完全不认识的后辈:松哥哥,恭喜你当上领主,还有那个……其实……其实我入伍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
铁铸士兵们:嚯嚯嚯嚯嚯——告白啊、是告白啊!!
松:…………
松:抱歉,我还是喜欢女人。
第七剧:(噗——!)
我和身边的人坐在会场的角落,像是看着一场喜剧演出一样看着松周围发生的状况。
或许正是因为我和松的交集不多,现在我才能悠闲地像个外人一样看他的笑话吧。
松从头到尾都摆出一副平常的严肃脸,但额角渗出的汗水已经暴露了他的尴尬和不适。
他的目光在群人的缝隙间来回突围,最终落在我的身上。
第七剧:(啊,从人群里挤出来朝我这边过来了。)
松:那个……第七剧。
第七剧:噢,辛苦了,领主大人。
松:这个称呼不用这么早拿出来吧……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可能中这种头奖。
第七剧:怎么?可别说你想打退堂鼓了。
松:那倒不至于。军人也好,领主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松:我只是想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铁铸人保护我的家乡而已。
松:所以我得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
第七剧:不用客气,因为我也没想过白帮你的忙。
松: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不违背原则的话我应该能帮得上忙。
第七剧:我啊,还不知道会不会违背你的原则呢。
松:……怎么说?
第七剧:我需要的是对付现在的血凝领主科加恩的力量。
第七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需要些什么,但说不定会向你提出兵力、武器装备的需求,甚至包括某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力量。
第七剧:像是刺探情报、暗中伤害什么的……
松:那样的话……
第七剧:——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刚才不是说了,还说不定呢。
第七剧:领主的继承既然已经结束,我想我很快就能完成身为渡城使者的使命了吧。
第七剧:在那以后我再慢慢考虑伸手跟你要些什么。
松:嗯……我知道了。但如果您的需要我和的立场相冲突,请允许我提前向你道歉。
第七剧:啊,没关系。话说你都是领主了,别跟我用敬语啊。
铁铸士兵们:——老大,别害羞啊,快过来过来!!
松:——呃!
目送着松被其他士兵一人一把手地拉回人群中,坐在我左手边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墨川这才继续向我搭话。
墨川:你要准备离开这里了吗?
第七剧:大概是吧。科加恩迟迟不肯主动出击找回瓦德琳,背后怕是另有出其不意的阴谋和算计。
第七剧:我现在很是担心之前谈好的寒鸦领主那张牌是不是已经被“收回”了。如果真是,那可是不小的损失。
瓦德琳:…………
坐在我右手边的瓦德琳沉默不语,脑袋也微微偏向一旁不想理睬我的样子。
第七剧:瓦德琳,很快就要带你走了哦。
第七剧:这地方也待腻了吧,是时候找点新鲜的冒险了。
瓦德琳:哼,一点都不好笑。
第七剧:不要当我是在讲笑话啊……
这两天的疏远和闹别扭的姿态还要保持下去吗?我只好用最初的方法去对待了。
第七剧:随便你吧,我只管把你好好带在身边就行了。
第七剧:要是你的外公真的那么看重你,就让他亲自来我面前讨要呀。
瓦德琳:…………
瓦德琳:啧,算了。说起来今天晚上好像没有看见那个人……
——嘭!
营门重重撞在墙壁上的声音惊动了庆祝会的气氛,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头转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棕雀微微喘着气站在门口,像是从什么地方一路狂奔过来的样子,冲着我大声地喊道——
棕雀:长官——桑要带着人离开了!
第七剧:……啊??
棕雀:他带着一批人上了军事特快专线,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本来打算责难棕雀的人群听到这话变得迟疑了起来,他们的目光又聚集到了新领主松的身上。
松:什么意思?第二分队今晚没有出动的计划吧?
第七剧:——我知道了。他们还没走吧?快带我过去!
棕雀:是!
我一把拉起瓦德琳的手跑出晚宴的营房,墨川也立刻跟了上来。
因为傍晚的时候被横岭拜托要盯着桑的动向,我就派最适合的棕雀去盯着——不,应该说是“听”着桑的动静。
本以为那只是以防万一的举措,没想到一切真的被横岭说中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桑要离开?逃走?不……为什么??
冲出第二分队的营区,我很快察觉到了附近的动静。
从渡城过来的路上、松带着我们坐过一回的冷铁之国军事特快专线、用爆炸的反冲力急速前进的工具,我确实地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就在稀疏丛林较为空旷的地带,有好几台那样的设备被安防在那里,还有至少三位数的士兵正悄无声息地登上它们。
第七剧:这……看上去马上就要启动了啊!
要是再晚上两分钟的话,我恐怕就连这些队伍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吧。
第七剧:喂喂喂——桑在哪里!?至少说明一下情况啊!!
桑:第七剧吗?果然安排了人监视我呢。
第七剧:!?
离我不到十步的距离,桑从一颗树后转了出来,宛如等待我多时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注意到桑出现的时候墨川的脸上出现了轻微地震惊,好像“他”也没有发现那里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第七剧:桑……你这是要去哪里?
桑:去哪里?噢……是的,我打算回去了。
第七剧:回去?
桑:对。我的任务失败了,只好按计划回到主人的身边。
第七剧:……“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啊??
桑: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兴趣,第七剧,所以我在营地里特意留下了一些信息,那应该能解答你的疑问。
桑:不过现在我马上就要出发了,没功夫亲口回答。如果有缘再见的话,那时再聊上两句也无妨。
我注视着桑始终如一的脸色,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第七剧:不……桑,你得留下来。直觉告诉我,我不能让你现在离开。
桑:是吗……
桑轻轻地叹了气,低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随后,当他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
那笑容宛如一大片爆开的巨型爆米花,把脸颊这个容器装得满满当当,还在不停地往外倾倒着米花粒儿一样。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虽说笑法并非完全一致,笑的人也不同,但直达内心的黑暗情绪却是一模一样的……
暴虐。
桑:——不过,你留得住我吗?
第七剧:你——
嗖地一声,宛若夜幕丛林中的鬼魅,桑的身形以惊人地速度向后跑开,一下子扎进了稍远一点的运输设备上。
那场景犹如弹射起步的过山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顺着通畅的轨道抵达终点。
我们一行四人都被桑的行动惊呆在原地。等我们回过神来,想要迈步追赶的时候……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墨川:呃——!
一片惊涛骇浪的爆炸声过后,荒野回归死寂。
数台军事特快专线已经全部出发,没有留下一丁点儿能够捕捉的痕迹。
瓦德琳:那……
瓦德琳:那个桑是……
瓦德琳:……血凝人。
第七剧:……
第七剧:…………
…………
…………
就在决定松继任为铁铸的新领主的这天晚上,铁铸军第二分队队长“桑·铁铸”,带着第二分队一队士兵逃走了。
调查过后,松只用了“一小部分”来形容桑带走的士兵数量,但我能看得出那个数量也足以称得上是严峻了。
桑的住处立刻被彻底地搜查了一遍,收获却微乎其微。
所有有用的东西已经被处理干净,只剩下一封写着“第七剧启”的信留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
我当着营地内所有人的面打开信封,将其中的内容公之于众。
“我是一名血凝人。想必你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察觉到吧。”
“血统姑且还算纯正,曾经在鲜血凝结之地的地位也不算太低。”
“成年的那年,冰融人的屠杀降临了。我侥幸逃到了熔钢之国,改名换姓,在那里投了军。”
“最初我只是抱着血洗冰融人的想法在最有本事的熔钢将领手下工作,直到后来我偶然遇到了一个人。”
“一位血凝氏族的高位后裔,最有资格引领血凝人的大人物。”
“我将他尊为主人,他的话就是血凝人必当听从的圣旨。”
“虽说主人那时还无心重振血凝氏族,但是我非常清楚,那仅仅只是契机还没有降临而已,主人是不可能作为平凡人碌碌一生的。”
“我了解到主人在西面毫无潜在势力,于是背叛了希妮德,借机伪装身份在黑铁铸成之地成为军官,静候主人需要用到我的时候来临。”
“今年夏天,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要是我能顺利当上领主的话,主人一定会高兴至极的,只可惜……”
“不过那也没关系,他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失败之后的任务。”
“第七剧,告诉你这些情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意识到你是绝对赢不了我的主人的。”
“舞台的终幕,主人和我的同伴已经安排好了。”
第七剧:…………
夜深,我独自坐在桑的办公桌前,反反复复地阅读这封信的内容。
我能读出其中暗含的意思,同时也有一些还需要证实的细节。
确实的信息,可能的推测,一遍又一遍地从我的脑海中流淌而过,难以名状的压抑感一点点在心中积累。
墨川和棕雀在我的劝说下已经先睡了。莲正静静地候在门外,可控的许愿能力让大家看她的模样回到平凡以下,不会引起什么骚动。
此时我的身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瓦德琳。
瓦德琳:第七剧,你意识到了吗?
第七剧:……什么?
瓦德琳: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关于血凝人的本性……
瓦德琳:……他们就是那种会让你的认知在一瞬间崩溃的人。
瓦德琳:令人恶心的阴险,不顾后果的出卖,完全没有任何让人认同的价值。
瓦德琳:即便是这样的血凝人、血凝氏族,你还敢说你爱过他们中的一位吗?
第七剧:…………
我没有回答,而是注视着瓦德琳的双眼。
明明脸上没有半点起伏,我却仿佛能看见一种咬牙切齿的悲哀。
……悲哀?
为什么是悲哀而不是憎恨呢?
瓦德琳的身份已经一清二楚,她只有可能是厌恶或者憎恨血凝人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曾经的那一次也好,今天的这一次也好……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情绪是悲哀呢?
我越来越不懂瓦德琳了。
作为对抗科加恩的一张牌,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对她的感觉却越发朦胧。
朦胧到我都要意识到不瓦德琳是谁了……
这时我还不知道,后面还有更让人困惑着的事情在等着我。
第二天,桑的离开事件还没来得及应对完毕,一位使者找上门来。
我不得不放下心中的顾虑立刻接见他,因为这位使者是冰融领主寒鸦派来的。
寒鸦那边终于有进展了吗?
我以为这位使者带来的消息会是寒鸦和科加恩就瓦德琳的事情再度接触后的情报,而实际上却是……
第七剧:……
第七剧:你……说什么?
寒鸦的使者:您的意思是重复一遍吗?我想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第七剧:不……那个……这是……
我有点语无伦次;使者的话远远地超出了我的想象。
寒鸦的使者:那么请容许我再复述一下吧,第七剧大人……
寒鸦的使者:——我的主人、冰融氏族的领主已经决定对血凝氏族的领主科加恩开战,希望您能派出自己的力量参与这场战事。
第七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