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天之后的重逢并未成为帐篷内的主旋律，所有人都在围绕着如何打倒众星陨落、拿下科加恩的话题讨论着。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似乎没有将我突然的出走视为背叛的行为。
我应该高兴吗？或许是吧，不过高兴之余却在心中浮现出了从未感受过的愧疚感。
复仇之心有了软化的迹象，但复仇之路依然势在必行。
走到今天这一步，关于科加恩最终下场的画面也开始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
到我们结束讨论、走出帐篷的时候，天色已经只剩下六分之一的光明了。
所有人都相互交换了情报，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针对血凝主城的新作战，从这一刻开始了。
第七剧：愿意过来帮忙先谢谢了啊，九天。
九天：好歹我也是数之国出生的人，契约精神还没完全丢掉呢。
第七剧：受伤这段时间身手没有退步吧？
九天：不经大脑就说出这种话，你以为我在床上躺了多少天？
第七剧：如果是我的话，那种伤起码得躺个把月——好几十天吧。
九天：哼，你离开渡城的第二天我就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第七剧：真的假的……
九天：话说回来，我想象不出来你这家伙真正受伤的样子啊，这辈子都请不了伤假真是可怜。
第七剧：世界上有谁会想方设法给自己请伤假啊……
第七剧：算了，听到你这种带刺儿的话，我心里多少也安心了点。你本质上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啊。
九天：呵呵，谢谢夸奖……
九天：……出发吧。
第七剧：嗯。
此时约是夜间八时，虽然昏暗了很多但也完全不是无法认路的状态。
考虑到午夜彻底全黑的那会儿绝对是敌人夜巡最严密的时间段，那还不如把出击时间定在看似不可能有敌人来的时候，反而更容易得手。
我和九天两个人离开冰融军队隐蔽的营地——白天冰融军撤退的时候其实已经暴露了——开始向着血凝的主城笔直前进。
以我能够目视到的距离判断，大概离城墙三四公里远就会被守兵发现异常的移动，在那之前姑且是安全的。
城外没有巡逻的血凝士兵，只有一片肉眼可见的白天留下的狼藉。
战场已经粗略地打扫过了一遍。九天弯下腰去查看了几处受击的痕迹和冰融士兵的残肢，很快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九天：血凝领地更新的军备已经赶上铁铸军的水平了。
第七剧：是啊，所以佯攻方面的损伤也比计划的多。
九天：这些线索还看不出敌方守将的情报，会是我知道的家伙也不一定。
第七剧：既然这里是鲜血凝结之地的核心之城，肯定是科加恩亲自督战吧。
九天：也是啊……
九天：科加恩那家伙，三战的时候不过是剑魂的手下败将，如今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九天：今天商谈的时候也是，大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七剧：那种事打到他的面前就清楚了……不管他有什么帮手。
九天：呵，这话我爱听。
第七剧：差不多要进入戒备距离了……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哟。
九天：开什么玩笑，和剑魂正面死战我也不会移开视线的。不过，我也没有欣赏男人裸体的癖好。
第七剧：你以为我喜欢光着身子吗……
脱到只剩下内裤为止之后，我把衣物装进了偷偷带出来的口袋里，丢给九天保管。
原本我和九天的行动目的是探知城墙的情况，了解它到底坚硬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用现有的设备正面攻破。
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的是，我打算用几乎无法示人的手段完成这一任务。
之前对自己“伪装”能力的探索再加上今天听到布兰介绍的知识，我确信许愿能力具有独特的延展性和成长性。
它不是一种只能实现字面效果的单纯技能。那其中蕴含着无限变化的可能。
比如，我认为从我完全巨大化的那个本体到穿越之前人类模样的我之间的生物或是类生物形态，大都能够通过伪装能力变化出来。
——只要比本体的我更像人一点就行，那就是前提条件。
现在我要做的，正是这件事。
第七剧：呵——
伴随着专注的心念，我的身体开始逐渐长大起来，直到身高和肩宽足以将九天挡在身后为止，变成了两米多高的大块头。
提前脱光衣服，当然是为了防止衣物被撑坏。
变大之后我开始注视地面凹凸起伏的痕迹与夜色笼罩过后的颜色，将那种视觉上的体验通感到我的体表。
宛如一只将身体鼓胀起来的变色龙一样，我的肤色变得如夜色般诡异，变大的身躯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低头一看，甚至连自己的双脚都没能第一时间找到。
以这副伪装接近对面的城墙，几乎不可能有人能肉眼捕捉到我们。
第七剧：可以了，继续前进吧。
九天：…………
九天：哼，相比之下还是炎山的遭遇更可怕一点。
第七剧：哈哈，你在心里找安慰啊、九天！
九天：闭嘴！
就这样，直到城墙哨塔的灯火飘在我们的头顶附近为止，敌人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我重新恢复成普通的人类穿好衣服，抬起手触碰因白天的攻击而略显残缺的城墙，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第七剧：这外面的部分……确实很脆弱。
九天：是啊，用力的话只靠指甲都能挖出凹痕来。
这里是白天寒鸦的部队企图破坏城墙的弱点之处。弱点确实存在，而没能攻破的原因我们也立刻找到了。
第七剧：最深的攻城痕迹向内约有两米深，再往里面的质地就不一样了。
我们无声地挖开了一点外部脆弱的部分，够到了明显不同的内芯。
那修筑城墙的素材一摸就能明白和外围的弱点不是一个档次的，触碰起来又硬又坚，仿佛用利器都难以留下划痕。
九天：内部这道墙不属于原来的城墙系统……我明白了，血凝人在原来的城墙里面又修了一道加固的城墙！
第七剧：怪不得无法攻破，而且知道这个秘密的士兵恐怕都在战斗中阵亡了吧，没能活着把情报带回来。
科加恩果然很早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而且不止早了一天两天。他对作战的谋划到底算计到了何种地步呢？
第七剧：……我们先按原计划行动吧，测量一下厚度，然后取走一点。
九天：嗯。
无论是多么坚固的城墙，在九天“无往不破之力”的许愿能力下都柔若宣纸。
他两手又轻又快地挥舞了一下，便取下了一块半米见方的城墙部分。
如果不考虑后果，大可让九天在战斗的时候独自破坏一部分城墙，让强攻的部队借机冲入城内，把攻城战立刻转变为巷战。
但是碍于九天现在的身份，我们只能采取稍次一点的办法——用99式坦克来撞破城墙。
这块城墙的素材被带回营地以后会交给奈菲小姐分析，然后让艾顿长官进行还原复制，制造一堵等同于城墙强度的测试墙进行测试。
假如城墙强度高于预期，奈菲就要负责加固加强坦克车，直到可行为止。
以我的判断，那辆坦克理应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一旦成功攻破，有坦克在的话进行城内的巷战也是一种巨大的优势。
阻碍的房屋能够被轻松推倒，血凝守兵的心里多少也会产生一些恐惧。
但要是测试的结果是悲观的话，我就只能亲自出马了。那是万不得已的最终对策，目前还没有列入计划之中。
科加恩……一定就在这堵城墙的背后。就算他不在，与他相关的事物也一定存在。
收好九天取下的素材，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但我仍然抚摸着城墙的外部，一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九天：……怎么，你还想做些什么？
第七剧：不……没什么。
第七剧：没必要在这里画蛇添足，想要发泄的东西留给明天吧。
九天：…………
九天：确认一下城墙上的战果也没什么问题吧。
第七剧：啊？
九天：白天的时候不是说远程攻击过城墙吗？那么在城墙上使用设备进行防守的部队也会有些损伤吧。
九天：那部分的敌方战损还没办法估计呢，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第七剧：可是……
九天：我上去确认一下就下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往城内瞅瞅要是能看见些有价值的画面，不是就赚了吗？
第七剧：…………
第七剧：呵，行吧，我在这里等你。万一被发现了，马上跟我一起撤退。
九天：这点你就放心吧。
…………
…………
目光锁定城墙的边缘，九天四肢一发力，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落脚到了城墙之上。
上墙的地点完全没有火光，是两段城墙哨塔之间的盲区，卫兵经过的几率最小。
即便如此他还是全神贯注地摸出了刀片，做好了瞬杀卫兵的准备。
九天：……
九天：…………
九天：（没人。）
一动不动地蹲伏了一分多钟，九天才站起来迈出无声的脚步，开始检查城墙上的痕迹。
九天：（爆弹轰击的痕迹……希妮德有打到过这种地方呢。）
九天：（满地都是碎片，没有血的痕迹吗？哪怕只是血干……血……）
九天：（血……没有血。怎么会……）
九天：（啊、那边有一台投射装置，真是一片焦黑啊。）
九天：（……什么？居然防护得这么好！外部用金属护甲罩着，只留下发射口的空当，爆弹的伤害都被挡在外面了，焦黑的只有表面？）
九天：（等等，刚才那些碎片——）
九天：（稍微拼凑一下的话，这些碎片……）
九天：（…………）
九天：（居然是……假人！？）
九天：（远程的打击摧毁的只是假人而已吗！？血凝士兵根本没有伤亡！？那么这些城防设备是在更安全的位置遥控操作的？？）
九天：（如此精妙的机关……）
？？：——如此精妙的机关，正是我主人的杰作。
九天：！？！？
九天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的刀片却是杀机腾腾。
多年的战斗经验清楚地告诉他，背对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自己做出无意识动作的同时对方的武器已经捅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回过身，仅仅只是偏过一点脑袋，用余光捕捉对方的模样。
偏矮，偏瘦，第一眼会让人误以为不起眼的某位军官正站在那里。
九天：哈哈……
看到他的面容，尤其是那容易辨认的突出的颧骨，九天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那种笑法，似乎最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在技力之国面对某个自以为不足畏惧的对手的时候吧。
此时九天嘴角那张狂的笑意，只怕是血凝人看了都要掂量几分。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丁点儿飘忽的火苗，似有似无又仿佛暗藏燎原之势。
九天：哟——我当这是谁呢，差点吓了我一跳……
九天：这不是……当年怂恿我的手下揭发我在炎山私吞财富的桑队长嘛！！
桑葚：——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