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的店里进餐固然放松,我也没有忘记身上的责任。
席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向别处时,我低调地转到了半月出流的身边。
第七剧:哟,“闪客”。
半月出流:如果是真的有事要拜托我,出了这家店记得忘掉这个称呼。
第七剧:啊……好的,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拜托你?
半月出流:普雷曼跟我说你可能需要帮助所以我今天才会待在这里,而且还把酒都往衣领里面倒掉了。
第七剧:真是太周全了啊普雷曼……
半月出流:既然下午没让我出力的话,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太轻松了。
第七剧:嗯,其实我希望有人能帮忙守夜。在夜间行动有优势的人选我也不太能找到其他人了。
半月出流:这样啊,看来我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半月出流:那么……具体你希望我怎么做?
半月出流:以最低限度的法律约束来盯住那些想对季狼做些什么的家伙,还是站在季狼那边做好完全的犯罪预防呢?
第七剧:两方面都是。
半月出流:哦?怎么说?
第七剧:意思就是把城北的季狼和想对季狼做动作的人都视为监视的对象,同时干涉他们的行动。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初听今天的事情时,我还以为你铁定是站在季狼那一边。
第七剧:这一点要让墨川来决定。我还没有了解过他的故事,在那之后我再决定把自己的立场靠向哪一边。
半月出流:是嘛,这样也不坏呢……
半月出流:那我先行一步了。
第七剧:啊、麻烦你了。
目送半月出流离开一日高的旅店后,我又找机会悄悄地把墨川拉到了一旁。
说不定墨川已经听到了刚才我和半月出流的对话,看他的表情似乎做好了称述的准备。
第七剧:墨川,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墨川:嗯,很有必要说吧。
第七剧: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的地方可以不用勉强,我只想知道我在意的部分。
墨川:那么,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第七剧:……常洛和他带领的那些季狼,是否真如今天表现的那样表里如一?
墨川深深地注视着我,透过视线我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压迫力。
墨川:……不。
第七剧:…………
第七剧:实际上?
墨川:实际上,那份软弱早已超出了季狼的范畴。
墨川:虽然常洛比我年长、又是族长,但是恕我直言,我对他最基本的尊重已经所剩无几了。
墨川:比起“狼”……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只“狗”。
第七剧:为什么……这样说?
墨川:常洛是重度的文明依赖症患者,他空有一身顶尖的身体素质,却从未实现过它的价值。
墨川:在狼行之国的季狼族长一共有五位,唯独常洛是完全向人类妥协的代表。
墨川:“欺凌”也是人类文明的一环,常洛把这一环也毫无保留地吸收了下来。
墨川:他和他的追随者完全接受了被人类差别对待的事实,原始的狼性被奴性替代了。
墨川:暴躁的季狼容易被力量征服,但是奴性的季狼却无法被真正地控制住。
墨川:我几乎可以保证常洛和他的追随者不会挑起事端,但是他们身上潜伏的危险比我认识的任何季狼都要恐怖。
墨川:那种恐怖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你也必须要小心,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你的意思是……自身的懦弱带来的灾难吗?
墨川稍稍偏了下脑袋像是要摇头的样子,最终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墨川:准确的说,失去了作为的能力会招来灭亡。
第七剧:是……嘛。
我还不能很好地体会墨川想要传达给我的警告,朦朦胧胧中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情开始编织出过往的画面。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经历了失去父母的地震之后,我和一些地震幸存者聚集到了一起。
干净的食物和饮水来源断绝以后,内部的争执开始了。大家剑拔弩张,甚至公然撕破脸皮。
面对无法掌控的局面,我选择了逃避。偷偷地离开他们,自己一个人在海岸附近的丛林里等待救援。
几天后,当我无意间走到曾经聚集的地方附近时,才发现他们都死了。
那一刻,是仅次于被巨浪卷入异世界的时候,最为绝望的一刻。
那些幸存者的死,真的是无法避免的吗?
如果当时我勇敢地站出来主导局面,能不能让更多的人坚持到第十天的异变之浪到来呢?
我的回避和无作为,是不是间接地害死了他们?
虽说我已无法就当时的情况负起责任,但那却是最接近眼下现状的覆辙。
懦弱和无作为,灾难和灭亡……
我想,这个夜晚心中注定有无数的想法要让我清醒地思考到天亮为止了。
然而——思考却在深夜被巨大的事变强行终止。
…………
…………
剧城西侧的大湖,虽然没有官方的正式命名,不过剧城的居民们已经习惯私下称之为“剧湖”了。
今夜,一位一袭裹衣的年轻人从剧湖旁季狼们的营地中泰然走出,炯炯的眼神扫亮了周围一切的黑暗。
半月出流刚刚和剧城新的住民们打过招呼、相互认识了一下,随即展开自己被委托的任务。
他向着漆黑中的每一个焦点直冲冲地走去,用早已最准备好的应对措辞驱散起各路不速之客。
半月出流:——罗杰伊大人的斥候,对吧?这里的监视任务归拓荒队负责,还请转告你们的指挥官无须担忧。
半月出流:——拓荒商人,这里没有开放经营权。在城里张开相关布告之前请离开这里。
半月出流:——武器我就没收了,有需要对付季狼的时候我会替你们出手的,不劳烦各位帮忙了。
打发走形形色色的人物后,半月出流轻叹了一口气。
半月出流:还有……你这家伙是跟踪第七剧的人吧?为什么又瞄上我了?
拜尔蓝:呃…………
拜尔蓝多少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已经被发现,但真的被叫到的时候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拜尔蓝:我是一位取材中的作家,什么也不会做的还请让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吧。
半月出流:大半夜还在取材真是勤奋呐,我是不是该表扬你一下?
拜尔蓝:那我就谢谢你的称赞了,啊哈哈哈……
半月出流:——果然还是不行啊,给我走远点。
拜尔蓝:——诶!
被半月出流抓起来的时候拜尔蓝试图用老办法反抗和逃脱,却发现被这个看上去身手平平的家伙完全压制住了。
半月出流一路拖着逐渐失去反抗意志的拜尔蓝,沿着碎石地面往剧城方向走去。
拜尔蓝:(哈……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拜尔蓝:(第七剧身边的事虽然有趣,如果艾顿大人没有亲口下令的话果然还是想采访艾顿呀……)
拜尔蓝:——哎哟!
心里感叹的时候半月出流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拜尔蓝的头重重地落在碎石里疼得大叫了起来。
拜尔蓝:干什么啊!我要告你暴力执法喔!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滚进城里去,不要出来。
拜尔蓝:……?
责令的语气……很奇怪。
拜尔蓝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半月出流,只见对方正一脸严峻地盯着湖面的方向。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夜空中一片漆黑,脱离了道路两旁火把的范围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拓荒队的士兵到底能看见什么?
半月出流:——快滚!!
乓——半月出流粗暴地踢中了拜尔蓝的后背,随口怒喝一声,拔腿就往季狼营地的方向跑去。
如果第七剧拜托的是其他人的话,恐怕大难临头了都不会发现水中的危险。
还好是自己……但,是自己的话真的能做些什么吗?
半月出流:啧!
砰——怀中掏出传令的弹射武器,对准高空毫不犹豫地发射了出去,红色的火光和烟雾在数十米高的位置清脆地绽放开来。
半月出流猛地用肩膀撞开季狼营地的营门,正好碰上一脸疑惑的常洛。
常洛:半月出流先生?这是怎么了?
半月出流:——湖水在涌动!水里有东西正在上浮,前进的方向直奔这里过来!
半月出流:快把入睡的人都叫醒,做好迎击和避难的准备!!
常洛:……哈?湖水?那黑乎乎的水里有什么?
半月出流:我也不知道!赶紧行动起来啊!!
哗啦啦……
哗啦啦——!!
湖水的搅动声在一瞬间暴动了起来。若是有剧城的常住者听到这个声音,一定无法相信那是始终平静如一的剧湖正在猛烈翻腾。
嘭哄嘭哄哄————!!!
水声似乎只是前奏,接二连三的撞击声紧跟着从面对湖水的营地围栏上传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高速运动的东西无脑地撞上了阻碍物,全部被坚固的围栏挡在了外面。
入睡的季狼们被惊动了。不少季狼扑腾着来到了室外,面朝声源的方向警戒了起来。
常洛:那是什么!?有人类在攻击我们吗?
半月出流:人类怎么可能从那个方向发动进攻!绝对不是!
半月出流:你们使用武器吗?做好反击的准备啊!
常洛:…………
常洛:但如果是人类的话……
半月出流:没有必要顾忌对手是谁!!
话音刚落,声源方向的围栏上忽然闪出一点凝聚的红光。
半月出流和所有季狼们的视线都被红光吸引住了。那是极其璀璨的一点,宛若幽暗夜空中最美丽的宝石。
然而美丽的外表通常包裹着危险。本能的呼声临时接管了半月出流的身体控制权,令他猛地扑向地面。
半月出流:快卧倒————!
嘣轰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中,几乎能吞噬半个营地的火球腾空而起,嚣张得像是要把天空都吞噬了一般。
热浪扫倒了所有站着的季狼,稍微脆弱一点的竖立着的存在全被吹翻、无一幸免。
嘭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更大更悠远的第二次爆炸毫不客气地在季狼营地的另一侧掀起了狂暴的势头,天空瞬间被白色与红色相间的光芒统治。
白色的山崖被炸去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包围着剧城的白色矿山豁然洞开。
火焰在破裂的巨坑中熊熊燃烧,没有任何植物和动物能够从中幸免……
不仅仅是剧城的北部,几乎全城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亲眼目睹了发生在深夜的这场灾难。
然而有些画面,只有贴得最近的当事人才能知晓。
在火光尚未消退之际,半月出流抬起的眼神亲眼目睹了那些来自湖底的袭击者。
一只、两只……数十只……上百只。
双足飞快地触地奔跑,奇特的尾巴扫在碎石地面啪啪作响,火光在体表反射出闪烁的光泽。
它们朝着一条笔直的线路狂奔而去,仿佛无论是什么阻碍都能一蹴而过。
要是碰上肉身无法冲破的阻碍,就用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引发爆炸。
那不是人类能够阻碍的存在,恐怕是传说中地下水世界万千居民里最为危险的一类也说不定……
待到所有的湖底夜袭者横穿而去,半月出流慢慢撕掉身上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衣物,神色冷酷地站了起来。
看着身边不断呻吟着的季狼们,他的脸上露出了预示着反击的笑容。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妈的……呸。
半月出流:早知有这阵仗,本大爷就不浪费那枚信号弹了。
半月出流:悠闲的假期结束了……该干活了,拓荒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