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想死可别带上我!”
一道粗犷的身影突然出现抵住了血盆大口。
八条腿的海蜘蛛想要摆脱控制,肢体末端的黑毛从水坑里带出淤泥,溅得二人十分狼狈。它虽然无法嘶吼,但头与身体间疯狂扭动的骨节让他打了个寒颤。
一旦松手,后果不堪设想。
“开枪啊!你不是想要去前线吗!连开枪的本事都没有啊,小兔崽子!”
眼前的大汉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归云,身上的外骨骼在怪物恐怖的巨颚下开始呻吟。
哈——!
归云深吸了一口气,扣动扳机,子弹射穿了海蜘蛛头与身体的连接处。怪物的身体失去头部的控制,四对沾满淤泥的长脚在泥泞的大街上挣扎着,挣扎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之后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至少没等我把它的嘴全部撕开。”
他对此事轻描淡写,似乎很擅长对付这种事,把上下颚用难以置信的力道撕开,最开始是鳞片的变形,直至肉体的崩裂。
“对了,你没有受伤吧,我身上穿着盔甲,不方便扶你起来。”
“没。”
他撇了撇身后这个瘦弱的新人。
“砂金就拜托你了……我们走吧。”
被蹂躏过后的城市很荒凉。粘液从破碎的橱窗里一直延伸向看不清的远方。
“你站在这,我去把它搬开。”
广告牌斜倚着破碎的残垣,混凝土中的钢精刺穿了广告上模特的脸。
莱纳德走上前,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它被粗暴的移开,连着上面仅有的几个霓虹灯也一起震碎。
雾气打湿了图画,一切都模糊不清,和这座城市一样。
“下面是酒吧。”
莱纳德用机械臂上的手电筒照亮挂满红色锈蚀的弯曲钢精下方的通道。
楼梯挂着怪异的画像,尽头被红色柜子挡住,里面的杂质散了一地。
归云盯着画像出神。
枝枝叉叉被束缚在画框里,像是在张牙舞爪的威胁,又像是褴褛衣衫的人在求助。
“喂!小子!走了。”
二人重新上路。
他们要尽快拿到药品。
“你怎么知道是酒吧?”
“我以前在酒吧工作,对酒精比较敏感。”
“你不是健身房里的教练吗?”
“我当然是教练,也可以是调酒师,只不过在不同的环境充当不同的角色罢了。”
“当初为什么要去当调酒师,教练工资不够高?”
“我的消费不高,调酒只是弥补夜晚的寂寞难耐,你难道不是一样,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没太多的理由,只是因为喜欢,我喜欢酒精的味道。”
“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道理差不多,哼,臭小子,我跟你说,等一切结束后,我一定会把那个酒吧搬空。”
医院就在不远处,他们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大楼模糊的轮廓。
“平常开车最多只要一个小时,走路却需要半天。”
“我们走的都是小道,你很熟悉路线。”
莱纳德不说话,脚步声沉重。
见他沉默,归云也不多问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突然开口。
“小时候身体弱,有一次生了大病不得不住院,但是父母双忙,很少来看我,于是我想家了,早晨趁吃早饭的闲暇买了一张地图,在晚上没人看着我的时间偷偷溜出医院,走回了家。”
“你会想家?”
“笑什么?每个人都会有弱小的时候,”他挥了挥结实的双臂,肌肉的曲线在外骨骼的推动下成为残影,“既然发现了弱点,那就要改变,用这双拳去击碎黑暗!”
他的吼叫惊起一阵躁动。
“……想家才不是弱小。”
他低声说道。
二人重新拐入了一处小巷,医院黑洞洞的主楼入口近在眼前。
“医院很大,没有标志物,你知道药品放在哪吗?”
归云撞到了停止前进的莱纳德身上。
他呆呆地说道:“你说,这些纹路和砂金腿上的像不像。”
干柴一般的尸体坐倚着墙角,头部发黑,像是灼烧的痕迹。
归云撕开尸体的上衣。
它的全身,包括四肢,都布满了蓝色纹路,指甲里嵌着肉。
“他很痛苦,我无法确定是否是同种菌类造成的,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砂金她,被感染的时候也很痛苦,菌丝从脚踝开始止不住的向上蔓延。
“那,砂金可以恢复吧,可以恢复吧,对不对!你说话啊!”
“冷静啊蠢货!你不带路砂金就真的没救了!”
莱纳德终于深吸一口气,情绪得到控制,再次被压抑在那看似坚实的身躯里。
“不要恐惧,不要惊叫,即使身体被洞穿,否则会引来更多的怪物将你撕碎。”
“好的,我知道了,出发吧。”
医院,很干净,地面上的白瓷砖虽然有积灰,依然比外面焦黑的建筑,灰色的,看不透的天空令人安心多了。
“不要放松警惕,玻璃门已经被破坏,不能确定是怪物还是人干的。”
莱纳德架着手电筒,外骨骼指示灯全部亮起,保持高负荷运转。
他像是一头来自森林的猛兽,警惕,又灵活。
“有情况报告我。”
轰——!
他砸碎了配药室的玻璃窗,一个人跃了进去,身影被林立的药架淹没。
空荡的医院,很寂寞,归云目力所能及的售货机都空了,剩下一地的碎玻璃。
咨询台上凌乱的白纸,还有候诊大厅里泛着银光的冰冷座位,都寂静无声。
“里面情况不太好,咳咳。”
他似乎在跑动,对讲机里传来呼呼风声。
“药架都空了,只拿到几瓶酒精,我们要去冷库……”
“怎么了?说话啊!”
“……还有人没撤离。”
伴随着药品晃动的声音,莱纳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列药架之间,也许是太过高大,他走路带起的气流扬起散落在药架的尘土,一起在灰色阳光下舞动,散射着银色的光。
顺着透过配药室狭小玻璃的昏暗光线,灰尘渐渐落到莱纳德怀里那一团一样的银发上。
“你不该来这里的。”
女孩儿见到他竟开始轻轻啜泣,很小声,很小声,小到归云几乎无法听见。
“时间紧迫,我们走吧。”莱纳德说道。
归云接过霞,吃了一惊。
许久不见的她竟然轻了好多,责备的话,归云说不出。
他又想安慰她,却卡在喉咙,只能任由她的泪水淌湿衣袖。霞缩在归云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猫。
体温在二人间传递。
三人下了楼梯,感受到一阵凉风。
黑边白砖的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是开着的。
“没想到这里的备用电源还能用,这样吧,我去拿一条毯子给她盖上,再去把门撞开。”
“等等,直接撞坏的话,低温保存的药就会失效,以后再来,就没有了。”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