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海呢?”
“他不愿意见你。”
“是吗……”
得到这个答案的他并不焦虑,而更像是,如释重负。
那是我欠他的,归云这样想,他不管背被咯的生疼,继续倒在楼梯上。
荡悠了几圈,莱纳德找来了一条毯子还有一张ID卡。
“我找人借的。”
他晃了晃手上的卡片,卡片上逝者的表情很安详。他们用毯子裹住霞之后就刷开了冷库的玻璃门。
里面一样的药架林立,比配药室多了几分难耐的阴冷还有无尽的黑暗。
“有点冷。”归云开始打哆嗦,双手不时地扯着衣角,仍然挡不住冷气直钻长衫。
“真弱啊你。”
他一脸不屑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早就准备好的白大褂。
“穿上这个像样多了。”
归云被手电筒照的遮住眼睛。
“别讽刺我了,把背包拿来,你去找手术刀。”
归云的话让莱纳德一愣,片刻后他还是转身离开。归云不想多话,收了包,径直向后排走去。
包里只有几瓶酒精,还有口服的消炎药。砂金的病症,和路上看到的那具尸体很像,遭受感染的地方干瘦得离奇,像是残败的老树干。菌类感染竟能达到如此地步,归云甚至无法确定那些蔓延在砂金腿上的究竟是何种生物,怪异,扭曲,裂口长出细丝。
有点像真菌。
他不是医学生,只能凭着有限的知识寻找需要的药品。
杀菌,消炎,伤口可能会溃烂,可能无法治好,再不济……
背包快装不下,他又拿出多余的袋子装进更多的的绷带,然后……
“你怎么还往里走?里面是麻醉药品,你想做什么!”
归云被突如其来的手电筒照亮,身体僵在两道黑暗的狭缝中间。
虽然这是迫不得已,不,这已经是,非常可能是要进行的手段了。他不是医学生,无法判断病菌种类,更加无法对症下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开始幻想路上那具尸体生前扭曲痛苦挣扎以至于烧焦自己头颅的模样。
归云不善言辞,无法做到忽悠身后的这个傻大个。
“没事的,这只是最后手段而已……”
“我们不需要那个,我们走吧。”
他的语气转冷。
莱纳德想要拉他离开这片黑暗又阴冷的地方。
“不。”
被果断拒绝了呢。
“我不允许你对砂金做出那样的事情!够了!你根本没有能力去治好她!”
“莱纳德……”
“够了!你这个庸医!”
莱纳德用拳头拍击金属货架。
“你看看那具尸体!你看到了吗!那些触目惊心的挖痕,那些被绷带勒出的伤疤!那些烈性杀菌药在他身体上留下的痕迹!都试过了啊……你知道的,我压根不是医生,只是读过几年大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我真的有能力的话,芷舟……我也想帮助她啊……”
“停下!不要吵架!你们两个!不要吵架!”
光源处传来稚嫩的声线,那是霞。
嘭!玻璃不知为何碎裂,随后是光脚跑动的声音。
“我进来了,你们两个!我进来了,你们站住别动!”
她壮着胆子向他们跑来。
“答应我……”他还是把麻醉药冷藏收纳进外骨骼内。“尊重砂金的意愿。”
“嗯。”
霞叉着腰,正要数落二人,结果被归云一把抱起。折腾半天,再到他们离开医院已经天黑。
“……重复,准备回归……”
“砂金没有回话。”
莱纳德眉头扭成了麻花。
“情况不太妙,我们连夜赶回去吧。”
“嗯。”
星辰当空,北陆的气候渐冷。归云开始怀念起下雪的样子,那银装素裹下安详的世界。和朋友围坐火炉,现在倒也变得可遇不可求了。
莱纳德有一双令人羡慕的好眼睛,在乌云蔽日的夜晚也能看清黑暗。他们不敢说话,也不敢点灯,一切陷入寂静。
“到达据点……”
这里是大厦的门口,曾经是很多人办公的地方。
“本来可以安静过日子的。”
走在前面的他突然发现大门已经遭到破坏,他心中一紧,暗道不好。经过简单加固的门还是不靠谱,不过,玻璃门的设计者,肯定也没有想到它有一天会被用来抵挡不知名的生物。
原本安静的对讲机开始冒出滋滋地电流声,随后是砂金的警告。
“不要过来!我引燃了炸药……”
“砂金!你在哪!砂金!你们两个往远处跑!快!”
莱纳德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但是归云,已经问到了火焰的味道。
他可以想象灼热的火焰从大厦的各个出口中炸裂、迸发,随后化为灰烬。
砂金明明还在等着他们归来……
遗憾、痛苦……归云开始抓他的头发。
“走啊!”
霞拼命拽着他,但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砂金爱笑,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砂金乐观的笑容,他刚来的时候,出发的时候……
嘭——!
第一声崩裂响起就炸断了内部的承重墙,整座大厦像是所米诺骨牌一样,倒塌的势头无法阻止。
拜托了!奇迹!
火焰开始收缩,飞沙走石回归原位。
这个围绕着他的能力,再一次发动了。归云看着一切,曾经这个被他称作奇迹的能力发生过很多次,大多体现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但他至今没能搞懂这个无比强大的修复能力是如何发动的,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
如果一开始就有意识的把它用在正确的事上的话,现在丢失的,就能少一些吧。
他无法发动能力救治砂金。
这件事也烙在了他的心里,困扰了他一辈子。
在莱纳德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只长满鳞片的蛙形生物被卡死在石缝里。正当他要松一口气之时,鳞片崩裂,藏在下面的的毒腺开始喷射毒液。
他现在满身的伤口,如果被粘上会非常的不妙。
“莱纳德!”
砂金从楼梯上滚落,紧接着一束火焰瞬间焚化石缝间的那具蛙形尸体。
怪物失去了鳞片的样子十分狰狞,给莱纳德留下来不小的阴影。
“噗!哈哈哈哈,你真狼狈!”
砂金指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大笑。
被嘲笑的莱纳德也不生气,只是用粗糙的大手摸着后脑勺,嘿嘿地憨笑。
门口传来跑步声,那是归云和霞。
两人倒在地上,两人站在门口,狼狈的场面让几人面面相觑,在黑暗中沉默,随即又相视一笑。
“我们回来了。”
“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