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冲突

作者:TTPO 更新时间:2017/4/29 13:52:08 字数:6043

“阿嚏!阿嚏!”莱纳利昂难受地用手掩住自己的脸。

手绢上已经黏糊糊一片了,可喷嚏就是停不下来。

正是晚春的时节,城堡之中的树绿得正浓,一个穿着褐色布卦的羊倌赶着一群山羊从他们面前路过,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

三人骑着三匹马,成了一列,正从排列紧密的民宅之前路过,最前面是带着高帽的,城中的事务官,他今天本该休假,但却临时接到了身后这两位——

一个一直在打喷嚏的王国骑士,和他身后带着面纱、长袍裹身的女子。

他们从王都一路南下,既没有国王的诏令,也没有小道的传闻,在这里留宿似乎也只是匆匆地经过,他们两人的长袍掩盖着华丽的盔甲和长剑,没人知道他们是去南方做什么的。

“大人,抱歉,这里种了很多梧桐。”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摇晃着身子,事务官回头说了一句。

“你还是不习惯。”走在最后的女子跟了一句话。

“阿嚏!你说什么?”莱纳利昂没听清楚。

“我说——你还是不习惯这种乡下。”威娜戏谑地说着“每次出来你都这个样子。”

听了这话的事务官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切……我敢打赌,正有人在说我的——阿嚏!——该死!”他用手帕狠狠地抹了一把鼻涕,咒骂着,但却毫无办法。每到换季的那么几天,他便似一个病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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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会不会是整错了,上次来的不是这里?”不安的疑问。

“不……不会出什么错啊?我记得很清楚啊?”不安的回答。

‘兄弟会’之中的四个人,他们曾在昨天清晨的时候一起走下地道探险过,现在他们又聚集在一起,三个人站着环顾四周,而薛多蹲着,用荧光石瓶的灯光反复地照着地面上的铁门——只过了不到两天,他们面对的地下通道的门上多了一个造型奇特、厚重的巨锁。

他曾经多么希望再进到那里一次,那简直算得上他这一生中最刺激的经历了——他为此摩拳擦掌,备好了绳子,又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拿木条和铺子做了一个假人,这次带全了工具,包括小刀,锯条,好不容易怂恿来三个队友,准备一探究竟。

但就这样被简单地排斥在门外了。

“我感觉我们再找找吧?”拉斐尔提着一盏油灯,小声地建议到,他感到一股压迫感,来自于身旁的薛多。

“找什么找?”薛多缓缓站了起来,盯着那把锁,毫无疑问,既然它锁在这里,就十有八九是砸不开的了。

他长喘着气,在竭力压制自己几近疯狂的愤怒,原因不是眼前这道锁住的门,而是那么一个软弱无能的家伙,居然敢做出如此忤逆自己的事情。

“居然敢戏弄我……居然敢……我”

这个头领将双拳攥得紧紧的,他暴怒所带来的气压将其他三人紧紧束缚住,他们冷汗直流,不敢说一句话。

“该死!!”他忽然愤怒地一甩,将荧光石瓶摔在锁上,玻璃碎片四溅,光源弹了起来,滚落到一边的树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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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些最重要的事情!威娜有没有说些什么!”西莉的眼中释放着好奇的火光,她双手拍桌子,几乎站了起来。

最深的疑问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掉的,在她与道拉进入学院这几十天之内,这种未知的疑惑一直如影随形。她曾经言辞隐晦地拜托道拉去向埃文询问这件事,因为她实在不想与一个曽言语戏弄自己的人交谈——但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我们……究竟该怎么……我们会?”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战斗?”亚芬妮利落地说道。

“嗯!……大概是吧。”她的小巧眼睛转了转,大概是想知道更多。

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最重要的疑问——自己存在的价值。

“没说。”她回答得十分利索。

“欸???”

“好了好了先别着急……威娜说在信里说起来太费劲,还是直接演示出来比较好。”

“也就是说……还是要等‘前辈’到学校里来吗?我都等了一个多月的说……”西莉将头垂了下去“真是,就不能把话一次都说明白嘛!”

“行啦,王国骑士也是很忙的吧。”道拉在一旁劝慰道。

“我不是在说这里啦!”一听到道拉讲话,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回去,将脸侧到一边去憋起气来。

“……反正是不会让你们去肉搏的吧。”道拉笑着说

“太过心急也不好,现在手头的东西都还解决不过来呢吧。”亚芬妮用手托着下巴说道,不同于大部分其他的白妖精,她在学院课程上所投入的精力,不比人类要差,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些许孤独,但在研究事物上,却又因这种不会疲倦的身体而感到骄傲和便利。

“说的对,而且不光是课程上……”一边的萨克斯顿插上了话“道拉,你也注意到了吧?”

“嗯?指什么?”

“你该不会……什么也没感觉到吧?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欸?”他一脸疑惑地思索着“硬要说的话,最近学校里……有些乱了吧?”

“就是这点啊。我为什么来找你……嗯。”

无论是什么样的冲突,几乎都和与白妖精们不相关联,但越来越浓的火药气味,已经让萨克斯顿紧张了起来。

为此他特地结交了几个普通学生的朋友,耐心地在闲暇时光询问他们在学校里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不仅收了无数的下贱人来学校,还非要在这种地方上学。但不管怎样,现在问题来了。……你知道‘兄弟会’吗?”

道拉摇头。

“‘书字会’呢?”

道拉一脸迷惑地看着他,继续摇了摇头。

“我真的以为你独立起来就会有些长进的……”萨克斯顿用大手扶住额头。

“抱歉……最近一直忙着学习。”

“课程的话当然是要跟紧,但好歹注意一下周遭的情况吧,总之话说在前头——要紧张起来了!虽然暂且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不光是惹事上身的问题……”萨克斯顿摊开掌心,讲了起来。

西莉轻叹了一口气,将视线从桌面上移开——又开始讨论些难以理解的话题了,从前也是,大概每个人都受不了道拉这种疲沓的样子,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表现方式,而萨克斯顿则以一种极具耐心的方式——像一个忠实的益友一样,试图改变他。

就像她的身形一样,她所关注的事情少之又少,除了亚芬妮说的那些,她几乎不会自己去探究什么东西。她将手背到椅子背上去,双腿交叉,将目光放向别处。

学院里的其他学生吗?

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异常。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正常’。只是隐约觉得大家似乎比起开学时,少了些什么,又多出了些什么而已。人类所说的‘氛围’,对她来说晦涩难懂,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去了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让街道两旁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了,天边还剩下一抹晚霞,而这条街上的学生们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转而看向其他的桌位,注意力很快就被一个别致的甜点吸引了过去。

糖浆上粘着糖沙,螺旋着堆成山脉形状——那其中的,大概是松软的蛋糕吧,而他的顶端摆着一颗小巧的甜莓,摆在一个小巧测四方的盘子当中,就摆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桌上。

她像个小馋猫一样盯着它看,开始不住地咽口水,刚刚的一个派根本就没有满足她的食欲,西莉似乎已经闻到了香甜的气息,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直到一只勺子插了上去。

勺子将糊状的糖浆与松软的糕舀起来,她的视线也跟着勺子一起走着,但却惊讶地,没有进到持着勺子的人的嘴里,而是奔向了对面的细嫩的嘴唇之中——

欸????!

自己一直盯着的,是一对男女学生,一个有着棕色散发,另一个留着细长的马尾辫——男孩正用勺子将甜点送到微微张开嘴的少女口中。

西莉的脸泛起红色,打了个激灵,就在这时,其中的女学生似乎注意到了她,将目光转了过来,那张脸清秀可爱,作为平民家的孩子来说是相当出众的了。

她赶紧将目光移开,匆忙之间拿起了桌子上的果汁杯子,向口中倒进去,但只有舌尖被滋润了。

“没……没了吗。”她不知所措地将杯子握在胸前,盯着杯子底,不敢再看向那边,紧张地自言自语道。

“已经不是不太平可以形容的了,这么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好歹要注意一下。”萨克斯顿抱着双臂,说着。

“嗯……我知道了。”道拉谦逊地回答着,他的谈话刚好到一段落,注意到了身旁的白妖精的话,便转过头笑着提议道“嗯,西莉,要再点些什么吗?”

顺着他的话,她的脑中瞬间浮现出刚刚令自己难以自拔的螺旋甜点来,然后顺着它,想起了令自己脸上发热的一幕。

就那么……真的……那么喂进去了!

要是……我也……

“你在想什么啊!!你这白痴!!”她突然开始眼泪汪汪地使劲锤起道拉来,开始只是推搡,后来真的捶打起来。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道拉一脸茫然地承受着来自白妖精的重击,道歉了却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猛烈了。

在对面坐着的二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楞楞地看着。

这大概是这两人之间特有的一种游戏吧……萨克斯顿回想起家中大宅的各处,在画面中加上一只正在打人的小巧白妖精,再加上一个软弱得不得了的少年——无论怎么想,都没有一点的违和感。

但接下来的事情打断了这里所有人的思索。

只听“啪!”地一声响动——是什么东西拍在桌子上的声音。西莉又被这声音吓了一个哆嗦,挥起的拳头僵硬在空中。

萨克斯顿和亚芬妮已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而她胆小地循声看了过去——就是刚刚的方向,那盘令自己垂延三尺的甜点,现在正倒扣在地上,糖浆混合着地面上的淤泥,一点一点地向四周摊开。

桌上不只那对情侣了,还有只额外的手摆在上面。

那是一只高贵的手,即便因为白刃掌握课而起了茧子,却依旧显得光滑细腻,现在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整个掌心都红透了。

他有着长而骨感的脸庞,波浪的金黄色头发,身着华丽的紧身长衣,毫不介意地、傲慢地将手伸入那对情侣的二人世界,胸前蓝黄色的徽章,有着十字架与花叶花纹的袖子、还有头上的圆卷帽带着珍珠挂链的彰显了他的身份。

比起傲慢,更像是‘愤怒’吧。

“怎么了……”道拉慢慢抬起头来,小声呢喃着。

“我该告诉过你,别在接近她了吧?”只听见拍桌子的贵族,怒目切齿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喂喂,现在都流行这个吗?”亚芬妮以极小的声音调侃着,但萨克斯顿不觉得好笑,他紧张地盯着场面。

那女孩完全被吓得瘫住了,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裤子,不敢动弹,而在他对面的少年则一语不发地握着勺子,他缓慢地轻笑了一下,弹开手指,将勺子弹飞了出去,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更大的声音。

“啪!”

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平民少年要比贵族还要高出去几寸,而且身材也更加健硕,他居高临下,凶狠地盯着对方——似乎局势被完全地反转了过来。

周围的学生有几个已经开始脚软离开了,但剩下的人都盯得紧紧的,贵族丝毫没有一点退让。

“谁给你资格站起来跟我说话的?!”贵族叫到。

“哼哼哼……”

“你笑什么?!”

“你以为‘阶级法’能在这里护到你吗?在这里,你不过是个田野中乱叫的蛤蟆罢了。”平民学生叉起腰来。

“你这下贱的混蛋!”他被气得愣了几秒,热血涌满了头脑,现在伸手就是一巴掌。

却被对方灵敏地闪开了。

两人顺势拉开了距离,摆出了架势,紧接着,一场肉搏在所难免。

几个周围围观的学生们,脸上开始露出了好奇和幸灾乐祸的微笑。有一个甚至已经开始“喔喔!”地欢叫了起来。

“打住!”萨克斯顿大叫着,拦到了两人之间“都冷静点!”

“你是怕我打死了他?来当和事老?”平民少年一脸战意。

“凭着刚刚这番话,这贱民就该被处以死刑!”贵族则恶狠狠地答道。

完全失去了理智了。

简直就像一群动物一样,当事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而周围的学生则觉得这纠纷给他们的生活添了色彩,在鼓劲欢呼。

“打!打!”人群中喊了开来。

“这就是……”道拉的双腿开始打起哆嗦。

“都给我住手!听见没有!你们清楚你们在做什么吗?!”萨克斯顿大喊着,他没有想过一个平民与贵族竟能这么简单地掐起来,因为在他所了解的情报之中,还没有贵族与平民发生矛盾的时候,但这事情发生在眼前,他必须上手阻止,不然无论哪方胜利,都会是更大的矛盾的导火索。

詹姆斯家的族徽是羽毛头盔,这意味着萨克斯顿生来就有着有着维护秩序的义务,即便拥有白妖精的他无法加入到普通学生们当中也一样。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少女则在椅子上蜷缩发抖,她突然感觉到一双大手放在了自己肩上。

“你们这样她会开心吗?!都给我住手!”是亚芬妮的声音,他安抚着颤抖的少女,大声喊道。

“难道谁是正确的一方,还看不出来吗?你我同为显贵,你已经糊涂到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吗?!”贵族转而质问萨克斯顿。

“放屁!你这比水蛭还粘人的混账,三番五次来扰我,我今天就要把你的牙拔掉!”平民急喘着气大吼着。

就当两人怒火冲天,场面马上就要爆炸之时——

“吭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玻璃碎裂的声音所吸引了。本来还在欢呼的围观的学生们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向身后看去。

那是街对面,靠近店铺的地方,有个波浪头发的少年躺在地上,在他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一大片玻璃碴子,从店铺之中照出来的暗淡灯光正打在他有些抽搐的身体上。

人们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人被从店铺里面扔了出来,而且是砸烂窗户扔了出来。

比起这两个刚刚架起气势的家伙,那边的暴行已经真正开始了。

贵族和平民都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倒地的学生上。

“不是吧?怎么会……”萨克斯顿顿了顿神,嘀咕着。

狼狈不堪、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家伙,是为人所熟悉的,‘书字会’的领导者,皮克尔。

一伙人正慢慢地从窗玻璃碎掉的店铺之中,以鄙夷的目光看着皮克尔,昂首阔步地走出来,为首的家伙是一个头发打卷的瘦高的男学生,露着讪笑和恼怒交织的表情,萨克斯顿也认得他,那是‘兄弟会’的骨干之一,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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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今天有什么事情吗?”阿尔利斯拍了拍在讲台旁边喝水润喉的罗杰特·尼朗,两个学生在一旁等待着,他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位置,至少看不出紧张了。

“唔?什么?”他咽下一口淡茶水,抬了抬眉毛。

“皮克尔啊?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嗯……”罗杰特向门口和走廊望了望“说起来,的确是,今天来得异常的迟呢,其他屋子也不在?”

“能不能帮我解读一下这个词。”没等阿尔利斯回话,一边的人就将书伸到了罗杰特眼前。

“哦,嗯。我看看。”他将递过来的书接住,顺着那位学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个应该指的是……教堂顶上的支架一类的吧,我觉得不用记也可以。”

“哪种支架呢?”

“建筑时用来支起顶梁的……大概吧。”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现在已经是晚间六点刚过,在亮着明亮的灯光的两间教室之中,已经有了不少学生,而要是平常,作为义教的两人都已经就位,开始答疑工作。今天,一向守时的皮克尔居然毫无预兆地迟到了。

阿尔利斯望向屋子的四角,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用书挡住了半边脸的学生。

他似乎在刻意遮住什么,阿尔利斯为了看清而走动了一下——那是纱布和膏药,就那样简单地粘在了肿得发紫的左脸上。

说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事情就变得多了呢。虽说自己一直避免惹是生非,但最近这几天,就连自己也开始不断担心起来了——不时就有那些自己所熟悉的来这里读书的学生,带着肿起的嘴角,或是乌青的眼眶。

不知为什么,自己并不觉得奇怪。

或许是曽在自己眼前斗殴甚至决斗厮杀的人,加起来差不多与这个学校的人一边多了吧。但自己却希望着这个学院保持和平。

最近心态愈发的稳定,识字量在这一个多月之中猛增,课程也变得容易接受了。她有时就会想到,这可能是神明在对自己祈祷的回应,这自己所越来越适合的、衣食无忧学院生活,不就是一直以来所盼望的东西吗?只不过自己为了能适应各种恶劣条件而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格,却在这时让自己变得迟钝了。

而眼前这位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家伙,也开始有点他该有的样子了。

阿尔利斯盯了一眼罗杰特。自己没想过大英雄的儿子会是这样的人,也从没想过会与他保持如此微妙的关系。

就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就好了。

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紧接着,

“哐哐哐!”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三声猛烈地敲门声吸引过去了,放下书本,盯着门口——一个气喘吁吁的学生,扒着门框,弓着腰,筋疲力竭的样子。

“皮克尔……皮克尔!”他上气不接下气,谈吐不清

“哐哐哐!”他又使劲敲了三下开在一边的门,随后猛吸了一口气,大喊道:

“皮克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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