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纳希雅听说过这个名字,箭技:魔毁箭,是魔弓手将魔力附于箭上,来逆转魔法师凝结的魔力,从而达到破除魔法效果的箭技。
而这一箭接连破除了魔法师的爆炎与护盾,并且毫无偏斜地击杀了施法者,足可见这一箭的威力有多么强劲,那魔弓手的魔力恐怕与很多魔法师相比也毫不逊色。
费纳希雅看着死去的魔法师,不禁为自己刚刚对他的猜忌感到内疚。
“防御阵型!”哈劳斯迅速下达了命令,镇静而迅速。
七位骑士迅速结阵,将马车中的费纳希雅保护在中央,时刻警惕着各个方向可能出现的敌人。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已经失去了魔法师,整支队伍如同处于致盲状态,根本无从知晓敌人的位置与动向。
惊弦四起,四支羽箭从四角之处腾空而起,在空中瞬间分裂成无数箭矢,遮蔽了整个夜空和洒下的月光。
箭技:蔽天!
“是‘蔽天’!防御!”哈劳斯高呼着下达命令,心中却暗松了一口气。像“蔽天”这种低阶箭技,虽然架势可怕,但威力对于他和他的骑士同伴们来说,造成不了实质的杀伤。
费纳希雅慌忙地想在车厢中找到一个坚固的掩体,至少能帮她挡下飞矢。然而很快她发现没有这个必要——骑士们血液中奔腾着的铁血之气在周围飞速流转着,使得外围的一层空气都变得坚硬如铁,像大伞一样把箭雨挡在外面。
虽然箭雨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杀伤,但箭雨下完全的黑暗和撞击气壁的噪声完全阻塞了他们的视听。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谁都感觉得到接下来的危险,但却无从防护。
“小心!”哈劳斯高喊着呼唤圣光,淡淡的金光照亮了四周的黑暗,以圣洁之力感知着附近的一切敌意,突然,“来了!”
四支箭从附近的树间呼啸而出,目标却是同一名骑士。那骑士提起盾牌,头顶遮天的箭雨使他不敢轻易凝聚力量。
箭头闪耀的异样魔法光泽令所有人不禁心头一紧。
第一箭击破了气墙的保护,钉了进去,然后被骑士的盾牌稳稳挡住。
第二箭紧随而至,如同有意识般穿过气墙的破洞击中盾牌,“嘭”的一声,直将盾牌击成碎片。
第三箭被迅速补好的缺口缓冲了一下力道,没有半点迟滞地击中了骑士的铠甲。骑士也孤注一掷,将余下的铁血之气尽数融入铁甲之中,准备硬接这一击。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一箭力道平常,轻易地弹开落地。难道这一箭仅仅是为了打破重新凝结的气墙?当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时,“轰!”一声巨响,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骑士的盔甲猛炸开来,巨大的冲击力将骑士击倒在地,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然后——
第四箭,在箭矢入肉的钝响和惨叫声中结束了这一切。
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潜伏在暗处的暗杀者们在放出了下一轮箭雨做掩护之后,又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箭技:诡鲶!
费纳西亚心头一紧,刚才的,竟是高阶箭技“诡鲶”!作为被迫饱读诗书的王国公主,她当然对此种箭技有所耳闻,但见到还是第一次,而且还不幸的,属于敌方的魔弓手。技如其名,箭上附着的力量如好动的鲶鱼般,不停地搅动着原本有序运转的力量,好像在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卷起巨大的涡旋,直接冲垮控制者的力脉!
现在,她只能担忧地看着周围护卫的骑士在这接连的强大攻击下纷纷倒下,无能为力。流转在空气中的铁血之气随着骑士的倒下而变得越来越稀薄,破洞的大伞再也没法挡住密集落下的雨滴。
箭雨,真正倾泻而下。
人和马的惨叫悲鸣以及箭矢的鸣响终于止歇,天色依然很暗,月亮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沉入西边的密林之中。黑暗中死寂得可怕,暗袭者从黑暗中慢慢现身出来。
为首的是一名高大的重装骑士,盔甲上没有任何显示其身份的标志。他的身后,五名士兵手握火把和利剑,跳动的火光将他们的面孔映得愈加狰狞。作为这次袭击的主力的魔弓手并没有现身,仍然埋伏在周围,以其强大的洞察力,谨慎地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火光同样映照出林间横尸的惨状,跳跃着的一亮一暗使面前犹如地狱。骑士们纷纷倒在地上,盔甲均破损严重,全身插满羽箭,与他们的战马一起倒在血泊之中。哈劳斯作为圣骑士,身怀圣光之力才勉强护住了要害,但右膝上的箭伤使他连站起来都变得吃力。
“还真是轻而易举。”为首的骑士笑着朝马车走去。
“滚远点!”哈劳斯咬着牙,大喊着冲了过去,脚步由于忍痛而有些紊乱。骑士提起剑,强大的铁血之气直将哈劳斯冲开,他的身体好像一个毫无重量可言的布娃娃,被抛了出去。重重地撞上一棵树才停止,他咳出一口血,插剑在地,想支撑着身体爬起来,却做不到。
骑士嘲讽地一耸肩,信步走到马车跟前,对尽数被马车外壁挡住的箭矢略表惊异,不过这惊异立刻被他用做嘲讽对手的武器。
“看看吧,小公主,这些笨蛋骑士为了保护你,在临死前还把仅剩的力量注入到这马车上了呢。”费纳希雅还来不及为他的这副腔调感到恶心,下一秒——
“结束了!”马车门一下子被大力扯开,一把骑士巨剑紧随之送了进去。
他刺了个空。
骑士惊愕地睁大了双眼,马车内空空如也!
她逃不远的。骑士想到,也许马车里有什么机关暗格。骑士正欲查出费纳希雅究竟去了哪里,小腿突然被用力一撞,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一个身影,从马车下闪身出来。骑士还未来得及站稳,紧接着,一道映射着火光的明晃晃的剑光,抵到了他的颈上。剑的另一端连着一张年轻女孩得意微笑着的面庞。
垂肩的黑发,飘逸的衣裙,姣好的面容,只是那黑瞳之中闪着尤为凌厉的目光,与她的外表显得不太匹配。
如果仅从她这美丽柔弱的外表,以及斯瓦迪亚王国公主养尊处优的身份来看,确实很容易让人做出轻敌的判断,也很容易忽略她的另一个身份——宫廷大剑师理查特纳尔的学生,虽然她是最差的那一个,却也不是什么软脚虾。
“能凝聚起铁血之气,把身体吸附在马车底部,寻找时机偷袭我。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呢。”骑士收起惊讶的神色,依然如先前那样笑着。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费纳希雅把手中的剑向他的咽喉压了压,用目光中向面前的骑士威胁着。后者只是笑了笑,如她所愿把手中的重剑往旁边一扔,抬起一双赤手。
“满意了吧?”
费纳希雅没有理会他那讨人厌的语气,打量起面前的骑士来——他的脸孔很陌生,应该不是在王城里服役的骑士。
她目光复杂地扫过满地的尸首,在已经勉力爬起来的哈劳斯身上停了一会,然后转头威吓包围着他们的士兵:“都退后!不然他就得没命!”
士兵们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慢慢退开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使她多少重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被制住的骑士忽然轻轻一笑:“公主殿下,你就这么自信有能耐杀了我?”
费纳希雅的眼神斜了过来,“现在你可是落在我的手里。”她盯着骑士,说出自己的一个疑问,“你们就这么想让我死吗?我怎么记得,你的主子好像还不想这么早就让我死啊?”
“你是说贝狄威尔,还是说魔灵?”骑士笑着说道,“别以为只有他们想杀你。我的主子宁愿你死,也不愿让魔灵得到那个东西。”
看来一直在宫殿里养尊处优的她,早听说王国内部派系繁杂,其实还丝毫不清楚,斯瓦迪亚王国的水,究竟有多深。
她忍不住追问,抵在骑士脖颈上的剑都随着情绪颤抖着:“那么,是谁指使你来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呵呵,闲聊结束了,小公主。还是那个问题,如果现在我反抗,你能怎么样呢?”
费纳希雅的眼神斜了过来,剑光一横,“你大可一试。”
这本来只是一句恫吓,但费纳希雅没想到对方竟真的一试,他直接向前走来。
她心中一惊,手上却毫不迟滞,奋力一挥——剑刃竟“撞”上了对方的咽喉。她这一剑,本是取对方最柔软的地方,没想到却遭遇了最坚硬的抵抗!
“竟然将高密度铁血之气集中于咽喉上,硬是吃下了这一击。”费纳希雅暗暗感到事情不妙,若是骑士摆脱了她的挟制,她的处境就变得很糟糕了。
她咬了咬嘴唇,硬是将全身气力尽数押于剑上。然后就听“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使她倒退了好几步,剑瞬间脱了手,向一边飞出,然后断成数段,落到地上。
骑士看上去情况比费纳希雅要好得多,但也颈上吃痛,因损失了不少体力而有些气喘吁吁。
“竟然……挡住了?”费纳希雅惊讶于这个结果,她注入剑中的,并非铁血之气,而是武魂之气,圣剑持有者的血脉传承的独特气力,虽然不同于铁血之气,只能在体内流转,但按道理应该要比血肉力量与精神力激发的铁血之气更为强劲。
“你这小丫头竟然激发了武魂之气,不错的力量,真不愧有着传奇家族的传承,只可惜,到此为止了!”骑士箭步上前,一拳打在费纳希雅肩上,拳风中夹带的铁血之气直将她的身子冲开老远。骑士弯身抄起扔在地上的剑,活动了一下手腕,朝她疾冲而去。
费纳希雅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未来得及爬起身,骑士竟然已冲至面前,他提起长剑,剑锋旋过半面,尖端朝下,手腕猛地一压剑柄!
费纳希雅痛得半睁着眼睛,没有任何动作,事实上她只要向旁边一滚就可以避开,但是刚才的力量对冲和骑士的那一拳使她连挪动身体都成了问题。
重剑劈头盖脸而来。
完了。
这是她头脑中仅剩下的想法。
这时,一道银光,一个黑影,挡在她的面前,伴随着清晨第一缕温暖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