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玛姬手中升起的火焰舞动着,照亮了整个地厅。
空间并不大,看起来好像一间魔法实验室,四周的墙壁内嵌着几乎整排的大书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悬浮在基座上的小块水晶钻石,玛姬盯着一块研究了片刻,抬手将魔力注了进去,仅注入一点点魔力,水晶就持续发出光来,通过无数棱面的重重反射而散发出一种明亮的柔光。
玛姬微微一笑,熄灭了手中的火焰,将魔力注入墙壁上所有其他的水晶之中,一块块水晶接连被点亮。“魔能灯。”她伸手取下一块水晶,“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她在书架边看了两圈,这些书都是由一种奇怪的文字写成的,完全看不懂,于是她歪歪头,决定放弃,转身朝房间中央走去。那里有一座很大的试验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印、各种颜色的魔药,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实验材料,而且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玛姬从腰间取下一个绿色的小袋,不断往里面装着她目光所及之中各种值钱的材料。
“空间袋。”艾雷恩看着玛姬手里拿个无论装进去多少东西,外观都没有丝毫改变的小包,有些眼红地感叹,“有钱人啊……一个就要两千多金币呢……”他暗淡着表情,发出一声痛苦的沉吟:“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有钱人啊……”
费纳希雅穿过房间,帕泽尔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马克西姆选择了一个姿势开始神游,艾雷恩则痛苦地专注于这房间里无数价值珍贵、却注定不属于他的魔法材料。看来寻找灵魂宝钻的任务还得落在她和哈劳斯的身上。
房间尽头处是一具坐在石凳上的骸骨,它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十指相扣,支撑着头颅,一副沉思的样子。它对着一张石床,看起来这间实验室同时也是魔法师的起居室——这恐怕算得上是整个魔法界的传统。
费纳希雅深呼吸了一下,走了过去。骷髅光秃秃的,身上的皮肉早已腐烂,但和她在戒灵展示的影像中所看见的骷髅怪物不同,它的身上并没有火焰,也不是那样充满杀气。它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哈劳斯,年轻的圣骑士点点头,剑已在手,身体与兵刃都笼上淡淡的圣光。费纳希雅也拔出了剑,手握剑柄的感觉令她安心。她绕过骷髅,坐到它对面的石床上,倾过身体看向颅骨上的那双眼洞。它的右眼之中,有一道角度诡异的光线,好像被什么东西折弯了,暴露了那个位置上透明的物体。
费纳希雅几乎已经肯定了,这一定就是灵魂宝钻。她与哈劳斯目光交流了一下,然后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她抬手在骷髅空洞的眼前晃了两下,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真的是一具普通的骸骨。他再一次深呼吸,左手探入骷髅右眼的空洞之中,手上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她想把那个东西拉出来,但却纹丝不动。
开始了!
火焰突然从骸骨的全身升起,费纳希雅连忙将手抽出,虽然缩手的动作非常快,但手上传来的发痛发胀的烧灼感还是痛得她差点流出眼泪。情势容不得半点迟疑,毕竟曾经受过战斗训练,费纳希雅还是迅速作出反应——身体后倒,向旁边一滚,身体就势翻滚了两圈,险些从石床上摔下去,她及时稳住身体,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审判的巨剑猛然落下。“接受审判吧!”巨大的力道与金色的圣光瞬间砸向骷髅的后脑,直接将那脆弱的骨架拍碎,散落在地,连同火焰也一同熄灭了。
哈劳斯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帕泽尔,后者正冷眼看着这一切。“看到了吧,这就是圣骑士的力量!对付亡灵,刚好是我的专业。”
“结束了?呵呵,不可能这么简单吧?”房间里有个人乌鸦嘴般的想道。为了避免人身攻击,此处略去此人姓名。
果然,击碎散架的骨头竟又拼合在了一起,火焰骸骨吱嘎作响地站了起来,活动着好久未动过的身体,一双灼目瞪着哈劳斯,火焰再次从它的全身燃起,可怕的能力将四周的魔能灯震得粉碎。室内骤暗,只剩下可怕的骷髅与跳跃的火光。
“还好我提前拿走了一个……”这是玛姬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哈劳斯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这个怪物,再度挥动圣光长剑,“再次接受审判吧!”光剑落下,骷髅火焰包裹着的骨手握住了他劈来的长剑,死死捏住。
圣骑士咬着牙将剑上圣光之力的流转加快了一个层级,但是骷髅竟不为所动,哈劳斯手中的剑反而被烧得通红,变软的剑身甚至开始溶化滴水!骷髅手上一使蛮力,直将剑折成两段!
哈劳斯震惊之时,另一把剑及时加入了战局,是费纳希雅,剑中奔涌着的武魂之气令骸骨全身一震。
“哈劳斯,取宝钻出来!”
她的话瞬间提醒了他,哈劳斯扔掉断剑,圣光流向右手,光芒渐强,费纳希雅的突刺再次使骷髅的行动滞了半秒。
足够了。
圣光之手插进骷髅的眼洞,握住了那颗宝钻,骑士手臂上的肌肉完全绷紧了,宝钻似乎松动了一下,却还是扯不出来。“不行,这火焰已经渐渐烧融我的圣光了。”哈劳斯说道,他又尝试了一下,仍然没能得手,只得松开宝钻,抽手出来。
骷髅扭动着脖子,火焰从两手中喷出,好像两条火焰之鞭,飞快地扫过房间。费纳希雅和哈劳斯立刻避闪,低身躲过头顶的火舌。桌案上的药剂纷纷落地,摔得粉碎,魔药飞溅,有些甚至燃烧起来或者突然爆炸,都是珍贵的魔药,就这样毁之一旦,让艾雷恩看得一阵肉痛。
玛姬抬起手,汹涌着的魔能将火焰冲开,直撞上两边墙壁,架上书籍一点即燃,火光将整个房间映得通亮。
“试试吧,水系。”艾雷恩说,魔光在双手中迅速聚集汇集。玛姬点点头,第一次出奇地收起了对他的不屑和鄙夷。两名魔法师抬起双手,四道水柱直冲过去,喷水的猛力直将骸骨的几根肋骨冲断,尽管有某种力量仍然使断骨复原,但火焰明显变小了,只是一时还没有熄灭的征兆。骷髅身上的烈焰诡异地燃烧着,水柱在高温的炙烤下化作蒸汽升腾起来,散乱了火焰的红光。
“冰系。”艾雷恩说。玛姬一笑,斜了他一眼——他的后招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了,因此她早有准备。两人默契地变换手印,魔光化作冷蓝色的寒气,笼罩上骷髅的全身,炽热的蒸汽瞬间被冷却,化作白气,凝雾结冰,无数细小的冰晶环绕在骷髅的周身,然后结成一座晶莹透亮的冰之囚牢。冰牢不断收缩,元素间紧密的连结竟然压下了熊熊的烈焰。
魔力流转迅速加快,骷髅试图挣脱这囚笼。但行动已经变得滞缓,寒气愈加肆虐,将骷髅的身体完全封冻。
“干得漂亮,”马克西姆面无表情地说道,接下来的话彻底把还沉浸在巨大成就感之中的两名法师凝固了。“我在想,你们怎么把宝钻取出来呢……”
两个魔法师大眼瞪小眼,玛姬咬牙切齿:“都怪你!我就知道听你的准没好事!”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解决了。
“啪!”
巨大的裂纹出现在冰笼上,迅速在冰面上延伸,在两名魔法师试图用魔力修补裂痕却以失败告终的时候,巨大的寒冰向两边裂开。骷髅活动了一下身体,挂在身上的冰凌纷纷落下。火焰腾地重燃。
一道疾电激射而出,劈中了骸骨的左肩,力道的冲撞使它的身子一斜。费纳希雅箭步上前,举剑准备斩下它的右臂,骷髅竟以极其诡异的角度侧身滑开,骨手握住了她的剑,用力一拉,费纳希雅一个踉跄,向前倒去。骷髅一把捏住她的咽喉,把她举了起来。
热浪熏得她脑子发晕,火焰舔舐着她身上那件沙漠女人穿的筒裙,隔着衣料的灼热感同样尖锐,她想举起剑,身子却不听使唤,因为她感到自己的目光,完全被那双灼目扯住了。
确切地说,是那颗宝钻。
透明的钻面折射着耀眼的火光,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力量,那光芒仿佛在下陷,好像其中隐藏着一个深邃的世界。她感到身体无比沉重,灵魂在向外挣,渴望挣脱肉身这沉重的牢狱。
“别看那宝钻!它会吞噬灵魂!”马克西姆突然从神游中惊醒,但他的喊声对于费纳希雅而言十分渺远。“糟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开始高声念咒。
没人知道牧师念了什么,时而轻如低喃,时而声若洪钟,咒语渐入高潮,在激昂如呐喊的诵唱声中,骷髅的行动缓慢了下来,连火焰都变得微弱了。
“牧师的除灵咒。”哈劳斯说。
马克西姆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行动却一点不含糊,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就急冲上前,捡起地上的长剑。他倒提着剑,升剑一斩,骷髅的手臂落了下来。费纳希雅摔了下去,咳出一口血来,挣扎着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扑灭了衣服上的火焰。
被斩断的骨手竟突然燃起烈焰,向牧师的脚踝抓去。骷髅也开始有了动作,似乎就要冲破牧师那除灵咒的束缚。
“除灵咒竟然杀不死它,而且只能定住它这么一小会。”牧师暗暗吃了一惊,一边疾退几步,手中的剑熟练地朝地上的那只手臂挥刺而去。
哈劳斯趁机发动攻击,包覆圣光的重拳狠狠朝骷髅砸去,它抬起骨手稳稳接住了他的拳头,正欲发力。这时两道闪电朝它劈来,但只是使它退后了两步。
一个黑影,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帕泽尔。
他朝骷髅走去,步伐不紧不慢,细剑在鞘中,竟然使赤手空拳,当火焰骷髅以迅疾的火鞭击破了哈劳斯周身的圣光之盾,将他震开之后,帕泽尔已经到了骷髅的跟前,没有任何动作。
骷髅把头转向他。
帕泽尔抬起手,把手伸进熊熊烈火之中,骷髅竟停止了动作。他握住宝钻,把它从骷髅右眼中取了出来。他的脸上一直挂着那种笑,看不出情绪的笑,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只有费纳希雅看见他被火光映照的脸颊正在轻微地抽搐着,不知道这火焰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宝钻取出眼洞的一刹那,骷髅身上的火焰骤然熄灭。骨架摇晃了一下,散落在地,激起阵阵灰尘,牧师正对付的那只手臂也不再动弹。
一片黑暗之中,玛姬拿出了那只魔法灯。
他手捏着宝钻,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他“嗤”的一声笑了。他走过来,将宝钻放到了她的手上。
“你……你是怎么做到?”费纳希雅问出了在场大多数人心中所好奇的问题。
“它的身上是亡者之焰,而我有一半亡灵的体质,所以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帕泽尔轻描淡写地说道,没表情的样子好像被马克西姆传染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出手……害得我们……”艾雷恩说道。
“我也是观察得出的结论,”帕泽尔说,“而且,这地方的魔法能量让我很不舒服。”
费纳希雅闭上眼感觉了一下,在这房间之中确实有一股强大的魔能滞留在此,不知是琳妮娜的力量死后在这里形成回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也许这就是进入遗迹以来,帕泽尔性情突然大变的原因吧。
“好了,宝钻拿到了,我们就快点离开吧。”费纳希雅攥着手中的宝钻,心中却十分清楚,从现在开始,五人小队名存实亡,而眼前这四个表情不一的队友之中,有一个人要行动了。
她听见剑出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