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泽尔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烛火放出微弱的光。他用力按着太阳穴,回想着在费纳希雅(或者说黑暗魔龙奥妮克希亚)背上看见的那个诡异的魔法阵。
费纳希雅正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令人惊异的是,之前中的毒似乎都消失不见了,而且也慢慢退了烧。
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们正在一座无名小镇的旅店歇脚,帕泽尔可没有闲心去记下这镇子的名字。
也许要去哥斯莫村,找到马克西姆,他应该会有办法。更重要的是,他一定知道有关她背后的封印法阵,还有那个黑暗魔龙奥妮克希亚的事情。
不,不行,总觉得那个牧师,不值得信任——也许是作为吸血族,天生对牧师抱持的敌意?
帕泽尔自嘲地一笑,忽然发觉魔力异动,白袍少年出现在房间之中。
帕格。
“没想到会是你,幻魇派来的说客,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了黄沙之下。”
“我会是那么轻易就被干掉的人吗?帕泽尔,我这次来,代表吾主幻魇的意志,这是它给你的最后通牒——你们之间的交易尚还有效。主人宽容了你所有的背叛,只要你现在杀死她,仍然可以得到他所承诺的东西。”
“有三件事我希望你和你的魔灵主子清楚。第一,我的交易是和贝狄威尔的,而不是和魔灵的。第二,我要的,是幻影魔戒,魔灵既已获得肉身,我又如何得到魔戒?难道他要我剖心取戒吗?第三,交易的内容是拿到灵魂宝钻和杀死王位继承者,而你清楚,这个女孩,只是国王的养女,并非王位继承者。你们既然已经得到了灵魂宝钻,我们的交易就已经结束了。”
“真是可惜,帕泽尔,别以为你很强大,我的人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你们插翅难飞,下场只有死!”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的。”
“并不难,贝狄威尔送给您的匕首,作为交货时的信物与凭证,上面就有追踪法术,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们将法阵浇铸在匕首内部,这样就很好地掩盖了魔力的波动。”
“原来如此。记得替我向你死去的部下们道歉,这个女孩对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他细剑出鞘,指着白袍法师帕格。
“想杀我?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算难,可惜,你看到的只是幻象。”
“我知道,”帕泽尔一剑刺入法师的胸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幻象消散,“我只是想图个清静。”
“好了,费纳希雅,我知道你醒着。”他一只脚踩在窗边的椅子上,银色的双眼危险地眯缝起来。
“嗯……”费纳希雅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有种被拆穿了的羞愧与脸红。“那个……你真的是……”
“对。”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一笑,语气却冷冷的:“你想死吗?”
“我听见了,你要利用我做什么?”
帕泽尔没有回答。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好像她并不是人,而是一件工具,被各种需要的人抢来抢去。“你不杀我,我感谢你。但别扯别的了行吗?如果你想把我当成工具,现在就杀了我!”她颤抖的声音越来越大。
“那不过是一套说辞而已。”
她注意到帕泽尔那不知何时滑入手中的剑。
……
剑光一闪。
费纳希雅惊叫一声,转过头去。
那个黑色的身影迅速退入角落的阴影中。血从帕泽尔的剑上滴落。烛火摇晃了一阵,瞬间熄灭,升起一阵白烟。
刺客是破窗而入的,显然已经在窗外蛰伏了很久了,在发现两个人出现争执后希望能趁其不备,成功偷袭,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帕泽尔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你说你会带你的部下来。”帕泽尔冷冷地说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黑暗中传出白袍少年的声音,“他们都已经就位了。不过,在正式攻击之前,我还想会会你。”
帕泽尔抬起剑,指着声音的方向,紧接着意识到对方出现在他的身后。他迅速转身,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剑拨开对方的攻击,紧接着猛刺,一击命中。剑刺进白袍少年的身体,对方却露出了冷笑。
“不好。”身后突然传来的寒意使他急忙转身应付,但剑居然卡在肉身之中,不能挪动。“怎么可能?究竟哪个是幻像?哪个才是真正的攻击?”他如一道残影般闪身躲过,然后看清了被剑刺中的身影——
一堵墙。
“原来是幻术。”帕泽尔一笑,“‘诡影’,斯瓦迪亚要价最高的刺客,能使受害者在毫无反抗之力的绝望而死,原来就是魔法大师帕格的幻术把戏。”
“你也不简单呢,影盗,竟然能想到以急速换取时间的倒退,来破解我的幻术。”
“是你太笨。”他又一闪身,躲过了对方的匕首,身体一旋,拔出了剑。
“杀了你,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刺客。”
事实上帕泽尔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的攻势确实很强大,在他布设的幻境之中,声音几乎都是错位的,而对方的身影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隐藏,只有当对方逼近时,他才可以透过对方的杀气察觉到对方的位置。
十分巧妙,但对方忽略了一件事。
帕泽尔身体轻巧地一舞,突然,他飞身跃起,未收的剑势和巨大的惯性刺了出去。
白衣少年惊讶于对方居然发现了自己的位置,来不及躲避,他两把短剑架在身前,摆出一副娴熟的防御姿态,准备好硬接下他的剑。
火星迸溅。
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间,帕泽尔的剑已经突破了他的防御,闪亮的剑尖距离他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寸。白衣少年抬手一敲,把帕泽尔的剑打偏,下一秒,剑从他的耳侧擦过。作为杀手,至少这个白衣少年的格斗技巧是无可挑剔的。
“可是你忽略了血。对于吸血族,没有任何咒术的掩盖能够屏蔽我们对血液气息的感知。所以,”帕泽尔说,“你的幻术对于我而言已经无用。”
他没有收剑,而是猛地拧腕横扫,剑身被夹在两股力量中间,夸张地扭曲起来。细剑身在短剑的刀刃上滑动,发出令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剑身弯成半圆,只剩下银光闪耀的剑尖还抵在对手的剑身上,好像一条张口欲扑的毒蛇。
白衣少年迅速注意到了危险,他双脚用力,魔力配合身体向后跳开,与此同时,蓄满力量的细剑脱离了短剑的压制,“咻”的一声弹开。
白衣少年慌忙避闪,连连后退,直到窗边,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该召唤你那群饭桶部下了吧?”
本来有这种想法的帕格在对手的嘲弄下立即放弃了这个计划。“别嚣张,我还有大招呢。”
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箭矢破空的声音。
“看来,你被人背叛了。”帕泽尔说道。话音刚落,白袍法师便首当其冲,没有任何准备的他立刻被外面的箭雨射成了筛子。浴血的箭矢穿透他的身体,向帕泽尔扑来。吸血鬼以迅速的剑招挡开流矢,一面不断拉着费纳希雅躲避。
破空声停了下来,帕泽尔知道这只是对他们行动的掩护。他听见窗外钩索的声音和攀爬墙壁的声音,另一边,楼下传来靴子压迫楼梯的吱呀的响。
他抽出作为贝狄威尔交给杀手的信物,刀柄装饰荆棘环绕之剑的匕首,刺进了奄奄一息的白袍少年的心脏。
他看着旁边的费纳希雅,后者正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他刚刚的举动:“嘿,别笑我,我本来想把这东西公平地还给他,那样更戏剧性一点,可惜命运没给我这个机会。”
说话的时候,他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现在他至少有两个优势:第一,屋内是一片黑暗,可以对进入房间的人迅速发动突袭。第二,客房走廊的过道很狭窄,几乎只能通过一人,敌人就不可能一拥而上。
正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间的角落里,披着带兜帽的斗篷,在黑暗中看不出颜色。
魔法师!
他举剑刺去,魔法师连忙撑起护盾,但细剑破开了他的防护,直钉到他的脑袋旁边。
“混蛋!我是来救你们的!”他听出是艾雷恩的声音。
娃娃脸的魔法师从怀里掏出一个传送卷轴。
……
当费纳希雅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里充满了浅蓝色的魔法光辉。
光辉散去,她发现自己来到了法师塔的顶端,这是一个非常大型的房间,呈圆形。她右手边的方向似乎是一个的实验室,摆着挂着各种千奇百怪的魔法材料。左边的部分则更加宽敞明亮,墙壁上镶着透明的魔法玻璃,一尘不染。繁星缀满了夜空,月亮已经从东方升起,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就在她环视完周围的环境后,一名穿着白袍的老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手持细长的法杖,整张脸上刻满了由于疲惫和忧心而生出的细纹,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让人感到安心与宁静,仿佛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她认识他,欧甘,大魔法师,曾经教过她一些基础的魔法理论,不过她似乎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
“欢迎。”声音平静有力。“费纳希雅公主,您已经到了朋友中间。”
“谢谢,欧甘爷爷。”
“不再是了。”他说,“贝狄威尔已经撤销了我的职务,不过我很高兴看见您安然无恙。”
“我……汤玛士……”费纳希雅想告诉这位老人一切,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我都已知晓。费纳希雅殿下,而且我一直在为此准备。现在我有三个消息:第一,魔灵已经成功地侵占了贝狄威尔的身体。”
“第二,贝狄威尔打算在后天登基,并在仪式上公然处决他的反对者,这其中就有哈劳斯。”
“第三,您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为您联系愿意支持您复国的领主。他们将在明天日落后在城外集合,而且您一定要出席。”
“所以,现在呢,好好睡上一觉吧——我保证,对付那些政客,远比对付敌人麻烦多了。”
她点点头,心中却充满了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