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教皇

作者:加糖丶葡萄冰 更新时间:2015/10/30 16:27:12 字数:3864

天气酷热难耐。

死刑犯被绑着双手,吊在广场上的刑台上示众。

被这样吊着,人就只能悬在空中,而身体和脚镣和沉重的分量无情地落到被粗绳捆住的手腕上,用不上多久,腕部就会痛得像被刀割一样,若是身体虚弱的人,恐怕还没等到行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哈劳斯被吊在这里已经第三天了,累累的伤痕覆盖了他身体的大部分,手腕早已被粗糙的绳索磨破,前两天,他还可以组织起铁血之气保护手腕不被绳子割破,而现在,他几乎虚脱。

吊在他身旁的七个人,是今天清晨时被新吊在这里的,哈劳斯认识他们之中的每一个,所有人竟都是斯瓦迪亚著名的伯爵。可现在每个都伤痕累累,虚弱不堪。

广场上的人越围越多,石子,烂菜,以及各式各样的东西不断从台下扔上来。人们就是这样,从来不去管被处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只要有王公贵族杀头看,他们就兴奋地围观,甚至大呼过瘾。

贝狄威尔的登基大典即将在中午举行,而在加冕之前,作为给王都人们的开胃菜,他将当众绞死他的反对者,就是刑台上的他们,以儆效尤。不过哈劳斯知道,他的目的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就是将费纳希雅引出,并且当众杀死。

他还记得贝狄威尔昨天对他说的话:“为了救你,费纳希雅一定会来。而我,已经为她准备了很特别的礼物。”他不禁隐隐担忧,若是她真的来了,一定是凶多吉少。

日头不断向上爬,密不透风的人群与毒辣的阳光使行刑台上变得更加闷热,连几名守卫都不禁扇起了扇子。汗水流了出来,流进伤口里,引起火烧般的疼痛。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人们让开一条道。

一个披着与身形极不相称的宽大斗篷的身影缓缓走上台,手端一只盛水的木碗。“仁慈的人们,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这些可怜人吧。”斗篷下竟然传来了轻软的女声。

台上三个卫兵没有阻止这个女孩的动作,只是稍稍加强了警惕,不过看样子,这个女孩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少女在哈劳斯跟前停下,哈劳斯看见了她斗篷下的面容:“费纳希雅?”他压低声音,抑制着惊讶,“听我说,你不能——”

费纳希雅端起木碗,将他干裂的嘴唇埋进水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赶快喝吧,愿圣光宽恕你的罪。”她大声地说给狱卒和下面的人听,然后压低了声音:“这水里混了治伤的药,可以帮你恢复体力。”哈劳斯低头喝了几口水,又抬起头。“贝狄威尔要——”

“他一直在等我出现。既然他要一场战争,那我就给他。”她固执地轻轻说道,站起来,又走到旁边一位伯爵的面前。那位叫伯兰兹的伯爵显然年纪较大,身体枯槁瘦弱,经过一上午的折磨,几乎奄奄一息。当他看见费纳希雅时,似乎又恢复了些气力:“费纳希雅殿下……我……我们在峡谷遭遇了伏击。”

“我知道,”她闭了闭眼,昨夜黑暗的峡谷之中的惨状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所有士兵惨遭屠杀。“别说了,是我害了你们。”她再次走开,给每个人喂了水,正欲走下台去的时候,一名守卫突然拦住了她。

她感到自己全身一下子都绷紧了,不过对方笑嘻嘻地看着她,“其实,我也很可怜呢。”

她松了一口气,不过仍然有些不知所措,害怕自己会露出破绽。她轻轻歪头,思考时大眼睛似乎在看着上面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然后她扑哧一笑,嘴唇贴上木碗边沿,在所剩不多的水里抿了一小口,然后把碗转了半圈,刚刚唇印还在的地方冲着那守卫。

守卫欣然一笑,厚嘴唇贴上水渍的唇印,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已经走到刑台边缘的费纳希雅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当然,那个守卫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微笑事实上是给他身后的哈劳斯的。

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悠扬的号角,人们连忙让开一条道。费纳希雅也立即从刑台上跳了下去,散漫的守卫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得笔直。

在人群间通道的尽头处,一条长队缓缓上前,最前的乐手之后,就是被众骑士簇拥的新王贝狄威尔。他穿着仪式铠甲,披着鲜红的披风,坐在一匹没有半点杂毛的白色骏马上,如传说中的英雄般出场。

而教皇安坐在高处的观礼台上,这位年老的教皇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打瞌睡,米迦勒及其余天启圣骑士护卫在教皇身边,这让费纳希雅多少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些天启骑士出现在贝狄威尔的护卫队里,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倍。

从这个角度,费纳希雅注意到广场四周屋顶上有着数量众多的弓弩手与魔法师,不过她很怀疑,一旦行动开始,人群陷入混乱,他们又怎么能瞄准到她呢?

贝狄威尔停在王宫的阶梯下,翻身下马,登上高大的宫殿。司仪正欲开口说话,但贝狄威尔挥手阻止了他,他上前一步,威严地扫视全场,大声宣布:

“听着,帕拉汶的贱民们,今天,你们迎来了一位真正的王者。强大、智慧,与你们听说过的一切君王都不同。我将带领斯瓦迪亚走向一个更加强盛的未来。今天你们跪拜的王,明天将把全世界都踩在脚下!”他环视广场,对人们的表现很满意,“而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处决一些叛国者,那些身居高位,却无耻出卖王国的人。从今以后,任何心怀不轨的反对者,都将与他们同等下场!”他大手一挥,目光扫过人群。

“来吧,费纳希雅,想要救你的朋友你就来吧,让我亲手把你毁灭!”

“行刑!行刑!”人们发出大声的呼喊,尤其是当他们听到被处决的人都身居高位,更是感到一种义愤填膺。

死刑犯被放了下来,刽子手推搡着他们,走向行刑的绞刑架。他们的脖子套上了死亡的套索。八名肌肉虬结的刽子手猛然拉起绳索,犯人的身体几乎全部升入半空。绞索使他们透不过气,只能从喉咙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他们在空中悬了半秒,当有人开始眼睛上翻,快被勒死的时候,刽子手又将他们放下,死刑犯急喘了几口气,巨大的痛苦令他们痛不欲生,然而刽子手再一次拉起了绳索。

“嗖!”一支箭呼啸而至,准确无误地撕断了绞索的粗绳,紧随其后,这一支箭竟接连将八条绞索全部撕裂,出奇地以一条直线的轨迹毫无偏差地射穿所有的套索!

就在所有魔法师和魔弓手都在寻找着放箭者的位置时,一根连着铁钩的长绳从箭射出的位置飞出,勾住了刑架上的横木。帕泽尔黑衣的身影飞荡上刑台,撞飞了一个正欲用短刀杀死犯人的刽子手,银白的剑光飞舞,将所有卫兵与刽子手吓退。(当然,帕泽尔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帅气的出场成了他在无数版本的童话故事里的经典出场方式)

贝狄威尔冷冷一笑,“终于来了……什么!”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瞪着双眼,看向身后手握剑柄的骑士,后者除下了头盔。

“还认得我吗,陛下?我是伯爵哈伦哥斯。抱歉,你才是这个国家的叛徒!竟借异邦之手,践踏人民,害死汤玛士元帅!你根本不配当王,连做人都不配!这一剑,我等了很久了,终于……”

宫殿之下,正是一团混乱,突如其来的变乱使人们匆忙逃窜,很多人谁也不支持,只想保住自己的命,但更多的人,无法忍受贝狄威尔和他的暴政的斯瓦迪亚人,拿起了粗糙的武器,与王宫铁卫展开了战斗。

费纳希雅和艾雷恩迅速接应了帕泽尔,艾雷恩动了动手指,一道蛇形闪电蜿蜒着,将所有人身上的绳索和铁链炸开,却一点没有伤到他们的身体。

“不错啊,大师水准!”哈劳斯笑道,圣光之力不断治愈身上的伤痕。

“我们撤!混到人群里,先离开!”费纳希雅说道,宫殿上也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弦震声,数不清的箭支腾空而起,在高空中裂成无数支利箭,化作遮天蔽日的箭雨,大地一下子暗了下来,破空声震耳欲聋。

“居然是‘蔽天’!这群混蛋!连平民都不放过!”哈劳斯握紧拳头,欲凝结铁血屏障,然而刚刚恢复,力量明显不足以保护众人,艾雷恩的护盾的抗击力又远远不够。

箭雨洒落。

满地散落的箭矢,竟然没有任何人受伤。费纳希雅惊讶地四下寻找这力量的来源,竟是七位伯爵撑起的铁血之盾!

老伯爵伯兰兹笑了起来,露出了保养得不算好的一口残牙。“我感觉我又年轻了一次!”

被哈伦哥斯伯爵打昏,然后偷梁换柱的皇家骑士从广场的一角冲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好了,老兄弟们。”一个高个子伯爵提议,不过费纳希雅记不起他的名字,“让我们痛快地战一场!还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吗?我希望你们还没老到提不起剑的程度。”众伯爵捡起周围卫兵丢弃的刀剑,汹涌起铁血之气,准备背水一战。皇家骑士数量众多,优势过于明显,即便如此也一定吃不消的。

一支军队突然从一条大道上杀来,咬住了皇家骑士们的“尾巴”,他们的盾牌上纹饰的竟是四叶草的图案。

哈伦哥斯伯爵的部队!

大剑穿腹的贝狄威尔突然大笑起来,手突然一挥,一道黑暗能量将哈伦哥斯震退,剑从体内飞出黑暗力量瞬间笼罩上他的全身,魔翼刺破铠甲,从背后展开,他一振翅,将伯爵手下的骑士击退,然后他腾入空中,腹部的伤口惊人地愈合了,头顶生出魔鬼的长角,睥睨着下面的众人。

“是魔灵!大家小心!”哈劳斯喊道。

“你们这群可悲的蝼蚁!我要将你们通通碾碎埋葬!”黑暗能量卷集成可怕的风暴,仿佛有无数痛苦的灵魂哀鸣着,从四面八方袭来,强劲的黑暗之力蕴藏于每道气流之中。哈劳斯呼唤圣光降临,然而在这黑暗的风暴面前,他微弱的圣光不过摇曳的残烛,无异螳臂当车。

大教皇突然睁开了眼睛。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一般,怒号的狂风静止不动,费纳希雅看见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唯一在动的是金色的神圣能量,它们汇集在高空中,凝成一尊巨大的金色圣杯,在空中旋转着。杯身的浮雕旋转中形成一幅审判图。在金色光辉中仿佛在动,而非静止的图案。突然圣杯倾倒,黄金般的圣水洒下,黑色的狂风瞬间消失不见,贝狄威尔背后的魔翼折断,巨角碎裂,费纳希雅几乎可以听见他无声的惨叫。

而后突然一切恢复正常,贝狄威尔连吐出好几口鲜血,他满口是血,死咬着牙,旁若无人地冲进王宫,任何阻挡他的甚至仅仅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被汹涌的黑气当场击毙。

座椅上的大教皇打了个哈欠:“这样,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啊?”站在旁边的牧师半耷拉着眼睛,显然又在走神,不过这一次他灵敏地记起了应该是什么事。“啊。我会处理好的。”

不过,在他完成句子之前,教皇已经再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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