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一种寒冷，来自凝视绝望的无力感。
那将成为淹没希望之光的黑暗。
世间亦有一种温暖，来自向溺水者伸出的救赎之手。
这份温柔，是谁都盼望着的吧。
“所以，这就是你成为渣男的理由？”
“不是，你……好好听别人说话啊喂！”
在璃月港码头的一个角落里，空和派蒙正在了解这次委托的详细情况，站在他们面前的水手就是委托人，名叫潮汐。
而这次的委托十分奇怪，是让委托人的恋人跟他分手……两名恋人。
所以空一上来就先给潮汐贴了个渣男的标签，然后再慢慢了解渣男的脑回路。
对此潮汐予以强烈谴责，并表示自己的行为属于社区送温暖，而且还没有碰过对方，他这是在凭空污人清白，爱情不能算渣……爱情！恋人的事，能算渣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公正无私”之类，引得派蒙都哄笑起来，角落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虽然潮汐解释了一大堆，但空依旧没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而潮汐到时间要出海了，最后留下一句“拜托你了！”就跑了。
“怎么办？要直接去找那两位姑娘说这件事吗？”
“应该不行吧，估计大概率会被当成骗子赶走……”
空和派蒙讨论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走访一下两位姑娘，看看她们的态度再说。
一位叫思思，是「三碗不过港」的服务生，工作勤快，开朗主动。
另一位叫翠儿，是「珠钿坊」的陪酒女侍，温柔恬静，给人一种距离感。
两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相同的地方是只要说起自己的恋人，她们都会露出向往的眼神，然后虔诚地诉说着爱意。
在她们眼中，自己的恋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无私，强大，而且专情。
空简直都无法相信她们口中的恋人跟自己印象中的潮汐是同一个人，这滤镜也太厉害了。
这种情况下跟她们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反而觉得空诽谤潮汐不安好心。
空对潮汐也并不算太了解，只是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个渣男。
或许再多了解一下潮汐看看是否能找到突破口，但现在潮汐出海了没办法找他，决定看看能否找到认识他的人问问。
真烦啊，本来今天不太想出城，打算在城里随便接个委托，结果按捺不住好奇心挑了这个，成功坑到了自己。
空一边往码头方向走去一边这样想到。
璃月港码头——
“太沉迷于占卜的结果，是得不到爱情的。”
“那……绮命姐，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算……吧。”
“那晚上我们能共进晚餐吗？”
“……晚上我与朋友有约。”
“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我们果然心有灵犀！我会先去订好位置的！要吃璃菜还是月菜？”
“…不了，谢谢。”
“以防有需要我去客栈也先订个房间可以吗？”
“不可以，我要叫巡逻队了。”
派蒙：“哇……真是企业级理解。”
空和派蒙路过码头看见了这样一幕，派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水手看算命小姐不搭理他，尴尬的走了。
空想了想，追上正在离去的水手。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名叫潮汐的水手吗？”
“认识啊，隔壁船队的，认识很久了，你们是……？”
空把委托跟对方说了下，表明来意。
正好水手也接过潮汐的委托，对情况比较了解，两人找了个人少一些的地方开始详谈。
这位水手名叫志华，之前也帮助潮汐甩过两个姑娘，他用的方法就简单粗暴了，直接把俩姑娘约到一起，然后给她们曝光潮汐的松冈……哦不对，是曝光了潮汐的渣男行为，一开始俩姑娘还吵起来了，后来一起去找潮汐对质，最后一人给潮汐赏了一巴掌就走了，再之后她们俩互相安慰之下还成了好朋友。
结果潮汐没责怪志华，反而很高兴的付了报酬。
不过也不具备普适性，要是俩刚烈点的姑娘可能还会打起来，他这么做也是潮汐默许的，但最好是能因材施法。
温和派的办法则是看身边有没适合的人，或者直接自己上，慢慢把对方的感情转移，俗称的挖墙脚，只是效率较低，没什么人会用。
所以实际上真正接受并完成这委托的人并没有几个，不过反正潮汐也不吃亏，就长期挂着委托了。
“啧，听起来这人就是惯犯呐！这种渣男为什么要帮他呀！”派蒙气鼓鼓的说着。
“可能由于你们不了解……思思和翠儿我知道，我先跟你们说下吧。”
志华给空和派蒙说了思思和翠儿与潮汐的故事。
思思现在看起来开朗乐观，但事实上之前非常害怕孤独，独处时会觉得一切毫无意义，人生毫无意义，对什么事情都毫无兴趣，大夫对此亦并无办法，只能告诉她家人多陪伴她。
潮汐是在海边遇见她的，看她呆呆的望着海，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寂寞，潮汐就开始跟她攀谈起来，他很怀疑那天他没在那里的话这姑娘就一个人静静地走进海里了。
翠儿则是有一次潮汐跟着某位大人物上了「珠钿坊」才遇见的，大多数人会被她精致的妆容与气质所吸引，而潮汐却在她空洞的眼神中读出了深埋的绝望，就好奇的开始去了解她，发现这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姑娘，每天陪酒的生活就是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所以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这是一个善于观察的渣男？”
“……不是，重点不在这里，我再跟你们说下潮汐以前的事吧。”
多年之前，那时候潮汐还未出来工作，有一个一直在一起玩的青梅竹马，名叫阡阡。
阡阡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姑娘，那时候基本上就是潮汐被阡阡拉着四处惹祸。
例如阡阡把夜叉鬼面图案的风筝放到别人窗户旁吓人一跳，然后别人跑下来就看到只有潮汐站在那里就把他骂了一顿。
或者在请仙典仪的香炉那里，按传统是先上一柱香再许一个愿，阡阡让潮汐点了一大簇香给她过去插在香炉上，接着连续许了二十七个愿望，结果被旁边的千岩军抓过去教育了一翻。
就是这样一个很活泼，甚至有点熊的可爱姑娘。
虽然潮汐有时也对她感到头疼，但还是很喜欢的。
而这份喜欢当时没有说出口，以后也不再有机会了。
某天潮汐像平日一样去找阡阡玩，在阡阡家门口发现很多穿工人服的人正在往外面搬东西。
潮汐还以为阡阡要搬家，从窗户看进家里，有几个陌生人在跟阡阡父母说着什么，阡阡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然后潮汐听见了让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根据契约，你们一家三口都是我们老爷的了。”
潮汐很想冲进去问到底怎么回事，但却默默地只躲在门外听。
原来是阡阡父母很早就向明华钱庄借了一笔款用于开店，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一直还不上这笔钱。
阡阡父母当初想得理想了，所以选择的是“全押契”，意思是把所有家当包括自己都抵押出去，每月的利息先记账，一旦利息超过家当价值而又还不起本金的时候，只有选择每月还双倍利息，或者钱庄接收所有家当后，抵押人归钱庄调配进行工作抵扣工钱直至偿还所有本金。
这种契约一般选择的人不多，除非有了百分百把握才可能用，否则一旦还不起款，就等于以后都成为奴仆了，毕竟钱庄安排的工作肯定工钱不高的，还债拖个几十年，半辈子就过去了，而很多人在还债结束后因为没手艺也没积蓄，会继续当奴仆。
而签订这个契约的阡阡父母为了多借些钱，连阡阡的名字也写了上去，没想到最后真的无力偿还，已经付了一段时间的双倍利息，现在是实在没有钱了。
潮汐呆呆的在窗外站着，直到房子里的人走出来。
明华钱庄的人看了他一眼就走了，阡阡父母强行挤出笑容，向他点了点头。阡阡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后面的人推着阡阡催她继续走，阡阡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着潮汐，直到消失在街角。
——好悲伤的眼神。
从未在阡阡的脸上看到过。
潮汐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签订契约，履行契约，这种每天都在璃月发生的事情，哪怕把岩王爷找来也是没办法改变的吧。
花了几个晚上去思考，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去找阡阡。
次日跑到明华钱庄问了一圈，了解到阡阡在德安公的大宅里。
跑到大宅门口却被家丁拦住了，不让他进也不帮他通传。
潮汐不断恳求对方，但家丁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正当家丁不耐烦准备赶人时，身后的大门打开了。
阡阡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并跟守门家丁保证只说几句话，对方才不情不愿的走开几步盯着让她快点。
“阡阡！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只是被安排做花初小姐的侍女而已，除了自由受限，其实挺好的。”
“听我说，我会帮助你的，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去找工作，赚来的钱就帮你还债，我要把你赎回来！”
阡阡摇了摇头。
“真的！相信我！我还能多打几份工……”
“那我父母呢？”
“这……”
“我不能丢下他们，而且这笔债务你也负担不起，所以……算了吧，不用来找我了，我也没办法见你的。”
阡阡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大宅。
品红色的大门关上了，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门外，相隔毫厘，却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跨越。
潮汐呆呆的看着这扇门，脑海里只剩下阡阡空洞的眼眸。
在家消沉了一段时间，潮汐走出家门，却发现在璃月港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能勾起跟阡阡一起的回忆。
这些回忆与那空洞、悲伤的眼神在潮汐的心中反复穿刺。
不想再回忆这些事情，不想再看到那些悲伤的眼神了。
所以潮汐决定逃离璃月港，至少……短时间逃离，所以决定去做水手，多数时候在船上，减少在璃月港的时间。
派蒙：“虽然听起来挺可怜的，但还是没明白呀，他不是挺专情的吗？怎么现在变渣男了？”
志华：“就是这件事刺激他太深了，他一直后悔当时没有坚定的说要帮助阡阡，觉得那悲伤的眼神其实是在向他求救，他却没有伸出手去抓住。”
空：“那后来他身边的那些姑娘是……？”
志华：“后来他只要见到那些露出悲伤眼神的姑娘就无法压制住自己，好像叫‘应激反应’？反正就是会令他又想起那双空洞的眼眸，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住对方了。”
派蒙：“……姑娘们不应该马上喊千岩军过来吗？”
志华：“正相反，那些姑娘们都有这种各样的故事导致对生活失去希望，最后都无一例外的被潮汐所拯救，但后遗症是心都被潮汐牵走了。”
派蒙：“所以这等于是快饿死的人被厨师喂了块饼，结果这人爱上了厨师？”
志华：“……你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空：“下次争取打个跟吃没关系的比喻。”
派蒙做了个鬼脸。
空：“现在能找到阡阡吗？我觉得突破口在她身上。”
志华摇了摇头，“找不到了，绯云坡水源污染的事情知道吗？德安公的女儿花初小姐投河轻生以后，阡阡也不见了，千岩军也一直在找她。”
空又开始头疼了，虽然志华提供了很多消息，但依然让他无从下手。
最后决定还是先找潮汐聊聊，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具体建议。
三天后，璃月港码头——
“志华跟我们说了你以前的事情，之前一直叫你渣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哈？”
“阡阡的事我们知道了，要不我们去帮你找阡阡吧，帮你甩掉两位姑娘的事情真感觉无从下手……”
“阡阡？谁？”
“？？？”
经过空和派蒙的一轮解释。
“哦，假的。”
“啥——”
“志华最近在写小说，可能把剧情说出来看你们能否产生共鸣吧。”
“那你纯粹就是脚踏多条船？”
“也不能这么说嘛，我这属于是社区送温……”
“你果然就是一个渣男！”
空和派蒙气鼓鼓的跑了。
“得找志华好好聊聊，过去的事情让人知道的话，我就没办法继续……”
潮汐看着空和派蒙离去的背影，收起了那副轻浮的表情，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