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
啾啾啾啾,鸟儿在叫。
冬日的清晨是最适合窝在炉火旁一动不动的时光。
然而,我的主人白夜却是个不懂得欣赏朝晨的亡灵法师,她只会懒洋洋地卷缩在绵被里面休养精神,更不会拿起狗蝇带我去领略冬日的风景,当然,假如她真的那样子做的话,我是肯定会被吓得一个半死,毕竟她是那么的伟大,那么的目中无人。
带着自家宠物散步神马的……
那恐怕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想想也觉得可怕。
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我每逢回忆起自己被她捡回石头屋的这一件事,我都会万分感激上苍,因为白夜大人她是那么的睿智、那么的强大与绝对,只要待在她身边就永远不会有人能够欺负我,也永远不必为吃住温饱而担忧奔波,白夜大人肯定是上天给我的救赎。
可是,不知怎地,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喜欢白夜大人。
看向她的眼光总是伴随着恐惧与敌意。
明明白夜大人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呀。
只要乖乖听白夜大人的吩咐,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我一直觉得联盟的领导人应该由白夜大人来当才对,那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和平而合理,而不是像现在那般充斥着矛盾、虚伪与看不见的暴力。
劈吧。
一缕灰烟在炉灶中烧尽,没有了火,便没有了温暖。
光坐着不动的话,只会被寒风吹得更冷,而让熟睡的白夜大人起床帮我添加柴枝则无疑是一个作死的行为,于是乎,我抖了抖毛发,伸爪拉开房门的拉柄,出了主人的房间。
既然没有人带我去散步,那我就自己带自己散步。
为免我四处乱走吓到别人,白夜大人教会了我一个缩小魔法,令我那威武而强大的身躯退化成普通小柴犬的体型,我曾经一度以为巨大的体型就是力量的代表,可白夜大人却彻底扭转了我的观念,只要她愿意的话,即使是一只蚂蚁也可以打倒巨龙。
白夜大人是无所不能的──至少我是那样子的深信着。
我小心翼翼地用不骚扰到白夜大人的力度关下房门,钻出了石头屋的走廊,白夜大人已经跟这儿的会长小姐通过气了,所以即使我拖着一副缝合的身体四处乱跑也不会闹出麻烦……
不过,不知为何,这个世界总是会有着一些不能理解的人类,他们出奇地喜欢我这个不伦不类的奇葩身体,要不是本狼犬自身实力强悍,好几次差点就要被他们强行捉回去饲养了,而无论怎么想都好,更换一个新主人都是很不理智的念头。
白夜大人已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饲主。
美丽、优雅、强大……
我们大可以把所有美好的词藻堆砌到她的身上,但她大概也不在意外人的评价。
兴许当今世上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让白夜大人分心。
那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叫做蓝农小姐的看板娘。
她有着长长的黑发,一双朱红色的眸子。
她很弱,但她深受白夜大人的重视,因此,她很强。
作为一只称职的宠物,我知道自己必须用心讨好她。
汪!汪!
我叫着小跑过去,呆呆地伸着舌头,用脑袋去蹭她的脚丫子。
“嘻嘻,早上好,小斑,今天看上去也很精神呢──”
蓝农大人把我抱起来,在我眉心缝合线的正中轻轻吻了一下。
呜呜──
我觉着这个吻是可以拿去跟白夜大人炫耀的,可是,为了我的身心安全着想,我还是果断掐断了这个作死的念头,即使无所不能,白夜大人还是很小气的,惹不得……惹不得……
而今天的蓝农大人似乎有点儿忙碌,只是草草玩了一下我的肚子,她告别离开了我,有时候我真心觉得她们人类活得莫名的辛苦,在没有金钱的时候,他们就要追求金钱,可到有了足够的财富时又要倒过来自工作中寻找满足感,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懂,不懂,当宠物犬的我不懂人类与亚人的思想。
一路目送掉蓝农大人的背影,我转身又碰见了路过的艾哈德会长。
说到艾哈德会长,我就不禁有点儿骄傲起来,当时在地下室我可是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那全靠着白夜大人她所赋予我的伟大力量,不过,这个弱小的女人是白夜大人她所看重而又不看重的特殊人物,为了不得罪潜在的重要人物,我对她还是态度不错的。
即使她摸头的动作再怎么不舒服,我也会大发慈悲,不去咬她的手。
而说到摸头方式最好的,还要算上厨房的史特隆先生,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前常常会给流浪的我在后巷留下一顿晚餐,我一直都对他抱持着相当的敬意,同时他也是我默默仿效的对象,当雄性的就是要像他那样富有负任感和上进心,不然是不会获得美丽雌性的认同。
不……
史特隆先生的伴侣身上明明是散发着雄性的味道呀──
「!!!!????」
「????!!!!」
「@#$%∧&*(」
我那迟顿的思路立即像是鱼网一样纠缠成一团,完全无法理解当中的始末,不过呢,我这一只改造犬的优点不多,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去想那些一定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个完美的狗生就是吃喝玩乐拉撒睡以及交配和交配,哲学什么的,那是咱们不会去碰触的神秘领域。
然后呢……
该是吃早餐的时候了……
尽管是一只改造犬,咱家还是要吃饭的……
而且因为我很强,所以饭量也比一般狗要大,大概是三只成年犬的份量……
溜达溜达……
溜达溜达溜达……
我去到了厨房,找到了史特隆先生,用吠声向他索要今天的早餐。
他把昨天的剩饭像以往那样放在同一个位置。
剩饭是冰冷的剩饭,味道十分差的剩饭,跟白夜大人给我的狗粮有著天地云泥的区别,可是我从来都不会挑吃,或者说,自这差劣的剩饭中,我找到了昔日那屈辱的记忆,也牢记住牠们对我施行的种种暴行,而如今,我已经变得比牠们強大許多。
我绝不要成为像是牠们那样子的恶犬。
明明已经满足了日常生活的需要,却又要毫不思考地顺从著本能去攻击其他弱者,假如牠们仔细思考,牠们就会发现其实大家一直都存在著和平共处的方法,只是牠们因为自身的强大而从不去替弱者们思考,牠们只看到自己的幸福与安危。
牠们都是愚蠢的狗。
而后巷里,我的眼前,则有著一尾优雅的猫。
她叫奥古斯都,一名厨师的宠物。
她总是会在早晨的时候趴在后巷的矮墙上晒太阳。
偶尔会像是今天这般做些旁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石头屋的后巷有一株,老大的榕树,榕树有著许多长长的气根。
而奥古斯都她今天却是古怪地不断跳跃,尝试去碰抓那些气根,她好几次成功抓到了它们,但很快就掉到了地面上,然后又重新继续努力尝试……
我完全不懂得她这个举动的目的。
也不懂得过去低头观察蚂蚁移动路线的原因。
她是一只莫名其妙的黑色短毛猫。
她跳跃的身姿似是在舞蹈,她静止的憩息宛如织女的毛球,如果在晚上碰见她,我们会看见两个折射著月华的小光球自黑暗中飘浮,幽幽的,夹带著危险的神秘。
我喜欢在石头屋内寻觅她的身影。
有时候我能够找到她,有时候则遍寻不著。
因为她的气味是很淡很淡的,她的主人大概是会常常给她清洁身子,而不像白夜大人那般只在实验前夕才给我用酒精消毒,而只消看见我脏兮兮的到处跑,蓝农大人便会忍不住把我捉去她的房间帮我洗澡,可其实我是很讨厌碰到水的。
湿漉漉的毛皮会令我非常难受,尤其是在冬天的时候。
所以,比起蓝农大人,我更喜欢白夜大人。
只有她才明确地懂得我的需求,从不给我多馀的东西。
吼──
汪!汪!
在奥古斯都一次次的跳跃中,我的耳边传来了多馀的声音。
那并非我的声音。
我吃著剩饭,望向声音的来源。
好几次愚蠢的大狗把我们美丽的奥古斯都包围在榕树之下。
家养的猫儿和流浪的恶犬是没有必要存在任何交流的。
可惜,沒有教養的畜生不會懂得当中的道理,牠们只懂得去扑咬误入领地的弱者,可既然石头屋多了我的存在,那就有必要让牠们清楚明白谁是强者,谁才是弱者──
我一声不吭地闯入了牠们的包围网。
看见我的柴犬身材,牠们还不懂得害怕,全都摆出了雀雀欲试的姿态。
而一当我解除了缩小魔法时,牠们便纷纷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跄踉地夹著尾巴远逃去了。
我没有追击牠们,杀害或伤害牠们这些弱者都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呜──
我转身望向背后。
那儿早已没有了奥古斯都的身影。
大概是被我那可怕的转变吓怕了吧?
兴许是嫌弃了我的丑陋了吧?
或者,正如白夜大人所说那般……
当我们得到了什么,那就要相对地付出什么。
强大的力量是有代价的。
我黯然地丢下盘子里的剩饭,独自离去……
离去的转角处,一双猫眼自矮墙上幽幽地俯视著我。
我看不懂她的眼神,可是……
我知道她的嘴角带有一丝笑意。
猫儿呀,真是一种令犬类搞不懂的奇怪生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