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芙坦-弗利兹)
我确信著。
世上有那么一个魔法,可以让所有人幸福。
它并不神秘。
只名唤著「爱」。
而幸福的梦境是悠长而平静的,它带著绵花糖的香味,妆点著花朵、蓝天与白云,云间会飘飞著那些存在或不存在的熟悉面孔,在那儿,我意识不到生与死的界线,只和她们与他们在林鸟的歌唱声中再开晚宴,旋转出贵族的舞蹈、喜乐、命运……
命运?
我睁开了眼。
上方是被漆成米色的陌生天花板。
“都几岁人了,还去做那小女孩的梦。”
我低声嘲笑著自己,挂著微笑起了床,清醒了眼睛。
一如平日,索菲她又比我早起了。
明明每晚都睡在枕边,姐妹却反而凑不出一个好好交谈的时间。
稍微一点儿寂寞了呢──
我伸了一个懒腰,把胸罩穿好,大脑开始运作。
对呀,今天我约了白夜小姐去跑任务,集合地点是石头屋门前,时间是早上十时。
我望了望房间的大钟。
「嗯,已经九点钟了吗?」
既然是第一次合作,那么就最好不要让对方久等,而且白夜小姐看上去虽然笑眯眯的,但搞不好会是那种执著于时间观念的强迫症患者。
「要穿铠甲吗?不对,还是不穿比较好,免得等会儿累死马。」
把送修完毕的铠甲和盾牌放入空间戒指,穿上轻巧的布甲和旅行者的服装,再仔细梳洗整理一下仪容,我这个圣骑士才真正一扫慵懒的气息,稍稍有了该有的英气。
看著镜中的自己,我略为停顿了片刻。
「不过,这套衣服也有点儿旧了呢──」
「就算再节俭,有些该花的金币还是不能省吧?」
「穿得光鲜亮丽一点,许多事情才容易办妥……」
「嗯嗯,迟阵子就用这个借口跟索菲要点零用钱吧?」
为了防止我四处给难民与乞丐一类的弱势社群派钱,现时,我的经济资源是全面性被自家妹妹监控著的,除了每天十五个银币的日常使费以外,其馀包括外出工作的资金通通都要经过妹妹大人的审批才能回到我自己手里,生活也因此而要过得稍为精打细算。
不过,虽然很麻烦,但是那全部不都是为了故乡的人民与荣誉吗?
只要想起故乡的风景,再辛苦我也撑得下去。
而且妹妹大人也不至于非常苛刻。
每个月至少还会有两次让威士忌湿湿嘴巴的机会。
话说回来,就算是专业的圣职人员,当骑士的咱们果然还是离不开酒精产品呀,一旦尝过了那滋味,我们那近距离穿梭于刀光剑影中的神经就会本能地追求著酒精的升华。
是的,酒精对战士是一种升华品。
那一种微醺的状态可以模拟出Zoom的状态。
Zoom并非传说,而是真实的存在。
进入了那一个状态,战士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听说那是只有真正有觉悟的强者才能达至的境界。
然而……
相比起,伏特加或者威士忌,我明显有著更好的升华品。
我的目光默然落在妹妹的枕头上。
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
才不,完全不用考虑好吗?
姐姐爱护妹妹不是天公地道的吗?
「神说:淫褻是──」
「给我闭嘴,笨蛋光明神!」
给脑袋里的神圣声线沉喝一声,我化想法为行动,行至双人床边,然后把妹妹的枕头收入空间戒指之内,由于我们两人的枕头套是同一个款式的,因此即使我带走了其中一个,索菲她也不会发现是她自己的那一个,要是她质疑了,那只要用睡不惯陌生枕头作为充分的理据。
「神说:说谎是──」
「再说话就杀了你喔!呆瓜光明神!」
再次把脑内的念经声沉默掉,整装完毕的我也正式踏出门口。
此时,时间尚早,才九时半而已。
正好在楼下餐厅吃上一个早餐。
今天,厨师先生的水准还是一如昨日的好。
无论是香草烤鸡排吐司或是牛奶咖啡都弄得很合我的胃口。
与其他客人不同,作为这儿的合约冒险者,我享有五折的用餐优惠。
一个早餐只吃了我一个银币。
吃饱饱的感觉很好,省钱的感觉也很好,带著舒适良好的感觉,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去到石头屋的门口旁边,找了一根石雕柱子,站在那儿等候白夜小姐。
突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溜到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的肩头。
我当一下惊!扭头往后一看,却看见了一个大大的狰狞的白色脸孔。
嘶哇──
那脸白色脸孔的主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但嚎叫的本身其实没有任何意义,那不足以伤害我们,而我亦早已习惯冷静去处理这些混淆视听的杂音,原本因为缺乏防备而露出破绽的我反而在听见这把叫声之后没有了惊讶,更遑论是惧怕。
我冷冷地望著面前这名白脸狐耳的小丑。
看见我没有受到惊吓,她向我比了两个大姆指。
然后她又指著我的佩剑,像是婴儿般挤出一阵含糊的叫声,尽管意思不太明确,但也可以猜出她是想要向我借用这一把佩剑用来表演,我想著这一口剑不是我常用的十字大剑,而仅仅只是普通的制式长剑,便爽快地把剑借了给她。
圣骑士严守纪律,但也无妨于伦尔的幽默。
一看见狐耳小丑登场,周遭便渐渐聚集起一些观众。
小丑她拿著我的长剑,又自一个布袋中拿出七个苹果。
她往天空抛上了一个苹果……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直去到第七个……
七个不断在抛接中来回上升下降的苹果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富有节奏的画面。
但是,只是这种程度的技艺,对莫波里斯城的冒险者而言,倒是十分普通。
大概是意识到这一份普通,狐耳小丑她在抛接中加入了第八项物品──我的佩剑。
而且,我的佩剑在这场表演的意义并不只是普通的抛接物而言,它更是在每一次上抛时都准确地把半空的一个苹果削成两半,而被分开的苹果则继续被小丑接住上抛,渐渐地,随著剑刃上升次数的增加,半空上的苹果颗粒数目也增加到上百个──
「好快的手速,但这样子下去的话……」
我为狐耳小丑抛接苹果的频率叹为观止,可就算是再灵巧的手也终究是凡人的手,到底还是会有一个极限,果不然,当苹果颗粒数目增加到一百五十个时,狐耳小丑的出手便产生了微乎其微的偏差,抛接的高度也抖然上升了几寸──
「或许该要阻止她了──」
然而!
我才刚刚动念,欲要接住长剑的小丑却是手上一滑,在群众的哗然声中,长剑贯穿入了小丑的身体,湿漉漉的鲜血顿时便溅了满地,而遭遇不测的小丑则是茫茫地低头望向那一口插在腰间的制式长剑,然后在下一刻像是失去了全部力量似地倒在地上。
「神呀!」
我祈祷著,第一个冲了过去,抱起她的身子,伸手检查她的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口制式长剑竟是化成了一滩清水。
“吱吱──”
那狐耳小丑陌然睁开了眼睛,发出古怪的笑声。
显然,她没有受伤,一切都是她刻意安排的,我的制式长剑早已经在一连串的抛接中被她调包了,而最后我们所看到的长剑和血水都是她透过水魔法营造的戏法,她用她的性命以及他人的同情心来哗众取宠,说实在──
“这一点也不有趣,把剑还给在下。”
小丑本该是为人们带来快乐的职业,但她这个玩笑却是开得太大了,原本那尚且不错的好感顿时一扫而空,我毫无保留自己的恼气,冰冷著语气向她索回自己的长剑。
可狐耳小丑却是流露出天真而满足的笑意。
“呵呵,你生气了呢?那实在太好了。”
“你说什么?”
我愕然于她的微笑,她的微笑似是孩子般的单纯,宛如完成了一个困难的游戏。
但还没有等到她回答我的疑问,也没有等到她把长剑还给我,远方却是突然传来了一把异常急切的呼叫声:“弗利兹小姐!弗利兹小姐!”
声音的来源是石头屋的蓝农姑娘,她和白夜小姐坐在一辆奔驰中的马车,朝著我前方的道来急急猛冲过来,而在她们后面则是用两只健美长腿追赶马车的艾哈德会长。
看见我的回首,蓝农姑娘又远远地大声往我叫道:“弗利兹小姐!请快点上车!”
尚在和小丑对峙中的我一脸茫然:“上车?为什么?”
蓝农姑娘回头望了一眼车后的艾哈德会长,又焦急地叫道:“没有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我望了望蓝农姑娘,又望了望如狼狗一般狂追马车的艾哈德会长,终是舍弃了向小丑讨口长剑的想法,决定相信萌萌的看板娘,便在马车临近时一跃而上,而由于马车行驶的速度实在太急,失去平行的难免失去平衡,跌坐到车厢之内。
但接下我的却不是硬硬的木板,而是一个冰冷软柔的躯体。
“早安,弗利兹小姐。”亡灵法师向我说道。
“别跑!给我停车!笨蛋小蓝!笨蛋小蓝!”会长小姐在车后吼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