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蓝农}
黑幕中,一个阴暗的人影自马上倾斜跌落,落到了地上。
我回身顾盼,只看见顶楼的阳台迎风伫立著一名黑发少女,她穿著一身漆黑,唯有那些白骨吊饰在月华中散发出诡异的幽绿萤光,她朝著我们送上微笑,轻轻地自阳台跳下,让风儿、影子和大地伸出无形的手把她稳稳接住,使她不至于因为堕落而失去自己。
她走到我旁边给了我一个赞赏的微笑:“这次,你也做得很好。”
我本来把她收藏的地方是一楼的衣橱,而既然她是由三楼跳下来的,那她当然也看见了在二楼的那一片恶心的场景,知道我做了怎么样可怕的事情。
明明是那么可怕的事情,我却得到了表扬。
生命,脆弱得荒谬。
而神明却又偏要把那丰美如诗的爱与恨灌注在这么一个不堪折磨的肉体。
如果石头懂得唱歌,树木晓得品尝美食,那「人」倒真是最糟糕的失败品。
我讨厌死亡,我讨厌失去,我讨厌尚未找到星星的美丽,它便擅自在晚空殒落。
“世界是残缺的吗?”
我低声问道,她们同时回应了我。
“我们都是残缺的。”
“世界仍是未知的。”
我瞥向骑士与法师,一时倒是分不清楚她们的音色与答覆,就好像她们正以同样的思维及相异的字词去道出同一个看法,也如同我最初的那一个直觉,此时,我深刻地感受到她们两者之间确实存在著一种密切的相似感──虽然相似,却又迥然不同。
卟通。
这时,小斑已把那死去的牛头人叼了回来,放到地上。
即使不用白夜把命令说出口,牠这回也懂得把猎物的尸体带回主人身边,就好比是那会说话的牛头人与那三只大雁是一样的,就好比是生命是真的平等而相同的。
猫和狗都诚实得可怕,单纯得可怕。
白夜把小斑带回的尸体检查了一下,最后自那牛头人的颈项搜出了一个银制的名牌,名牌上面写著Locke以及IV的字样,像是这个样子的名牌也可以在另一名死者身上找到──
“噢,光明神呀!”
忽地,去到屋前检视老婆婆的拉芙坦叫了起来,我们回头望向她,便从她的脸上觅见了悲伤的表情,见状,我和白夜相视一眼,俱是读懂了对方眼中的那个不好的预感,于是乎,我们暂时把牛头人的尸体丢在一旁,先去为冒险帮助我们的义人作最后的服务。
拉芙坦肃穆地垂下眼帘,沉著地说道:“她的身体长年虚弱,再加上刚才的过度悲伤,所以在刚才得了中风,当我来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了。”
我把期盼的眼神投向白夜。
白夜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我可不懂得把死者救活,死者就只能够以死亡的姿态活动,假若她生前有变成尸鬼的愿望,那么我才能对她动手术,否则就是违反了你给我的法规,再说,她的灵魂早已回到生死女神的轮回去了,所以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把尸鬼化。”
听见没有转圜的馀地,拉芙坦放下老婆婆的尸身,又收集好她儿子的遗体,然后便掏出一个钱袋走向数名在隔壁房子窥看战斗的镇民,与她们交谈了好一会儿,最后再把钱袋交到了他们其中一人的手中,才转身回到我和白夜身边。
拉芙坦严肃著表情,语气既冷且灼:“她们说会帮忙我们处理老婆婆两母子的后事,死者已矣,行军狼的事情尚未解决,造就出这场血光之灾的人们还没有承受该有的审判,我们不能光留在这儿悲伤,更不能再容许更多的意外发生,导致其他无辜的死伤者出现!”
语末,她把目光投向白夜,这时的白夜也确要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
她早前突然昏迷的原因。
白夜难得地露出一抹苦笑,自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瓶装著蓝色液体的烧瓶:“你们应该也对这瓶饮料一些印象吧?今早我当著你们面前把它喝上了一杯,它本身不是什么毒药,也未尝出现把人弄昏的先例,可如果我们用真实之眼去观察它时,那就会发现到它的其中一项副作用。”
我用真实之眼看向那蓝色烧瓶。
彩蓝静灵药(特效):由亡灵法师精心研制的独门秘方,味道甘甜津美,而且可以让服用者瞬间回复25%的精神力,是以非常适合喜欢连续通宵的工作者常备左右,此药物唯一较为危险的负面副作用是有著1/1617824623428764114142的概率会导致半天至一天的昏迷。
我僵硬著表情,一字不漏地把鉴定术给我的结果诵读给拉芙坦知道。
听完了这一个药剂的效果,圣骑士小姐环视一地尸首,扶额叹息:“怎么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概率都给我们碰上了?难不成在下真的是到处给别人带来祸难的灾星吗?从小到大,凡是有我待著的环境都会每况愈下,不是死人就是破产,而现在……”
看见突然自怨自艾起来的拉芙坦,白夜以冷淡的语气打断说道:“你是笨蛋吗?所谓的运气和奇迹都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实就是我喝了药水而碰好刚上了那极小的概率,而这就是冒险的代价。”
白夜又把那银牌子塞入拉芙坦的手里。
“没错,人类的命运就是一连串的冒险和赌博,可真正的强者总会在人生的路途上慢慢累积成为赢家,真实的概率不能单看一次半次的结果,而是要参虑到上千次上万次的实践,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可我肯定,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是一个灾星,那只是因为你不够强大。”
“那么,现在你可以收起这副弱小的模样了吗?会教坏我家小孩的。”
语末,白夜懒洋洋地把我抱入怀中,让我的脑勺枕到了她的胸部上──
那一个柔软度我可以打给它个九十五分──
但我还是挣扎了出来,躲到拉芙坦身后,以捍卫那意义不明的尊严。
听了白夜的一番话,拉芙坦歉意一笑,很快就回复了常态,她一本正经地望向手掌心的银制牌子,专注在迫在眉睫的事务:“Locke?IV?白夜小姐,请问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用鉴定术去了检查那牌子的属性,抢先答道:“这一个项练是三刀会的杀手项练,上面写有的字符是杀手的名字和等级,至于其馀的部分,那我是一概不清楚的。”
拉芙坦皱眉呢喃:“三刀会?没有听过的名字……”
白夜却好像什么也晓得似的:“三刀会一个专业的杀手组职,我以前雇用过一次,旗下的杀手有能力也有操守,性质是谁有钱就帮谁的中立组织,一般情况下,我并不建议主动和这个神秘的组识正面扛上,而且真正的幕后黑手乃是他们的雇主。”
我和拉芙坦并肩而立,像个学生一样静待著白夜继续下文。
白夜眨眨眼说道:“然后,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雇用他们的。”
“……”“……”
“毕竟人家的保密机制也是专业的。”
“……”“……”
“为什么你们要用这么失望的眼神看著我?”
“……”“……”
从前,我是不希望白夜她太过无所不知的,但现在我却是多么的渴望她晓得这世间上所有阴谋家的秘密,纵然我不知道那森林内到底藏著怎么样的利益,可如今却有义人死于非命,那这一笔血债当然是要向那些买凶杀人的坏蛋好好清算,叫他们为人命付出代价。
我皱起眉头,自己开始分析说道:“这次我们双方都弄出了人命,这一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善了的,即便我们就此罢手离开,对方也不会乾脆放我们离开,再者,尽管我们可以安然回到了石头屋,那也不能担保他们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忽然找上门,暗中杀人灭口。”
拉芙坦附和点头:“蓝农姑娘说得没错,这件事既然开了头,我们就要一路查到底,除了查出一个水落石出,把犯人绳之于法以外,那便没有其馀可以确保我们人生安全的方法了,而且,以对方能够一口气雇用到三名白金级杀手的财力看来,他们的来头恐怕不小。”
“两位小可爱,咱们别讨论这种基础常识好不?”
这时,白夜大大地伸展了一下她纤美的身材,打著呵欠说道::“咱们冒险者世界的行规一向都是谁动了我的汗毛,我就砍他妈的全家,但相比起那些有的没的阴谋诡计,我们还是先去安排今晚的食宿好不好?要是没有充足的睡眠,明儿我又要喝那蓝色药水,然后昏倒了。”
“所以说,你就不能不去喝那蓝色药水吗?”我吐槽说道。
“不行,咱嗑药嗑习惯了,没有它,白天根本醒不了。”白夜答道。
“要养好精神,维持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拉芙坦建议道。
白夜径直躺上已经被治好的小斑背上,爱理不理地闭上眼睛:“我们今晚就到镇子外面的小森林里随意扎个野营吧,今早出门时那儿有马戏团停驻,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即使他们队伍旁边多上一两个营火也不会引人注目,追兵们也不太好找。”
语毕,白夜就真的在小斑背上面睡著了。
而失去了马匹的拉芙坦和我也只好徒步走往城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