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沃维尔森林,九时半,雪水半融。
我和乌鲁她们一同窝在篝火旁边取暖。
同一时间,我也把自己的思绪一分为二,一方面和乌鲁她们闲话笑语,一方面仔细控制著死雁高飞在天上,透过牠的眼睛俯瞰陆地上的万物。
行军狼们都没有意識到这一双窥视的眼睛。
即使是行军狼的首领也是如此。
作为首领,行军狼首领的毛色和体型都别树一格,牠拉风地长有两条尾巴,脖子有著如同狮子的篷松鬃毛,这些特徵是在牠正式成为首领之后才会慢慢演化出来的,据说,行军狼中的大统领会长有六条尾巴,手下会有上十万匹狼只,俨然就是使人闻风丧胆的一支军旅。
可死雁眼中的这只行军狼首领却是一只年青的新丁。
年龄甚至没有拉芙坦年长,是故,在阅历和经验上都有所局限。
在不知道傀儡术和记忆读取的情况下,牠的战略思维有了致命的盲点。
譬如现在,我控制著两只死灵野猪在牠们对面的山崖疯狂地打斗,在打斗的过程中,其中一只死灵山猪佯装不小心被推落了山崖,跌死在行军狼群的眼内──
在残酷的大自然中,像是这样子因为同族斗争而死亡的动物并不在少数。
狼群中,一只行军狼屁颠屁颠地跑到山猪尸体的旁边,东闻闻西嗅嗅,检查了好几遍之后,牠才放心呼来其他伙伴,合力咬住山猪的四肢,将山猪抬回了牠们的聚落。
时节正值严冬,出没的生物数目本就稀少,即使另外设有补级队伍,处于作战状态的狼群只怕也很难有机会吃得饱肚子,而在饥饿当中,动物们都会本能地降低戒备,以填饱肚子作为最优先的选项,这不,回到聚落当中的那几只成年狼马上开始吃起来了──
不过,一旁的行军狼首领却只是平静地看著自己的手下进食。
如果我把睡眠粉末设定成即时生效的话,那圣骑士小姐的作战计划就要泡汤了,但像是姑奶奶我这一种富有经验的成熟而优雅的女性真的会犯下那种低级错误吗?不可能。
睡眠粉末设定的生效时间是在三十分钟之后。
而在那几只行军狼开吃的大约十五分钟左右,牠们的行军狼首领也终于放下了警惕心,加入到牠们的聚餐之中,而看见狼首领的出现,那几匹当小弟的狼便自动自觉地退到了一旁,先让牠们的将军享用晚餐,同时也摆出护卫守备的阵式,替牠们的首领站岗把风。
另一方面,我们三人的营火也烧得正暖,和暖得我这副半亡灵的身体也好像重新有了活人的体温,可我心里清楚,这仅是一种错觉。
我扬起人类的微笑,向乌鲁和拉芙坦说道:“狼群首领已经开吃了,牠们比我想像中更接近饥饿的状态,也比我想像中更为年青,我们现在只要在这儿等上半小时,便可以动身去收获落入陷阱的猎物,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等下也许还是要和狼群打上一仗。”
“怎么说?”拉芙坦问道。
我依循过去的经验猜测答道:“狼群首领比牠的手下要晚十五分钟进食,所以,当发现吃过野猪肉的手下们逐个晕倒时,牠便会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估计将会安排重兵把守在宝物或者牠自己的周围,让意图不明的我们无法顺利接近它们。”
“这样子呀──”
拉芙坦闷闷然地回应了一句,便重新低头继续给自己的十字大剑擦拭抹油,从一路上的表现看来,这名圣骑士显然不喜欢不必要的杀生,她的每一次挥剑都伴随著莫大的觉悟,她的意志亦异常的坚定强韧,既禁得住魔鬼的诱惑,也不为现实所动摇。
难听点说上一句,她这种人就是当权者最理想的炮灰。
战死对她们而言,只是莫大的荣耀。
劈啪……
劈啪……
场面因为我的报告而没有了人声,只馀下火花的迸裂。
乌鲁她静静地窝在大斑(看板娘给缝合犬所起的别称)的肚皮中取暖,自吃完晚餐后,小姑娘她就开始流鼻涕,大概是有些感冒了,我给她开了些药物,以抑制她的症状,可细菌感染的疾病最终还是要依靠她自身的免疫系统来痊愈。
因为乌鲁的病情,我开始想要尽快结束这趟旅程。
大约过了十三分钟左右,天边就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狼嚎。
那些狼嚎并非普通的动物语言,而是行军狼内部自行定立的密号,是以,即使学会了德鲁斯的动物语言,我也无法听懂当中的内容,不过,以死雁传回来的影像看来,行军狼首领一方倒是没有意外地按照著我的剧本发展……
狼群开始集结在首领的周围。
牠们的警备心瞬间提升到了极点,我操控的三只死雁,除了以副视角控制著的那一只,其馀的全部都被狼群用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在树丫上击落,而除了死雁之后,柏树林内的其馀大小生物也因为这一支发了狠的军队而倒了大霉,顿时一窝蜂地朝著牠们的山丘远逃四窜。
山丘一带的躁动,即便是远在数公里以外的我们也能感受到一丝半分。
铮──
拉芙坦收剑回鞘,站了起身。
见状,乌鲁也半睡半醒地伸了一个懒腰。
Vi──Wu──Vi──
我吹响了口哨,唤来了两匹骏马。
这两匹马不是我们骑乘到沃维尔森林时的马匹,考虑到森林内的凶险,拉芙坦早就让牠们自行回返到鲁特镇,而眼下的两匹马则是北海商会那些笨蛋们的,他们又给送来行军狼的情报,又给我们留下马匹和各式各样的物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感谢他们比较好。
那样子吧,等乌鲁她们回到莫波里斯城,我就亲自去给他们全部量身订造一副棺材吧?
呵呵,那定然又是一段很好玩的游戏。
由拉芙坦作为前锋,我们三人两马一犬开始了突击。
这时候,行军狼首领还没有倒下,而牠彷佛已经意识到我们就是幕后黑手。
只是稍稍接近山丘的外围,便有零丁几只的狼士兵挡在我们的前路。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拉芙坦就把牠们用未出鞘的十字大剑扫晕到一旁,在排除障碍的过程当中,我们甚至没有减低半分前进的速度,直是势如破竹。
不过,那数只狼犬也仅仅只是试探用的弃子而已。
透过此起彼落的狼嚎声,狼犬很快就将战斗的结果传回到行军狼首领那儿──
只可惜……
牠们的首领眼下已经睡倒在山丘之上了。
少了首领的行军狼简直不堪一击,也不用著我出手,只是由拉芙坦和小斑开路,我们就顺利地抵达到行军狼首领的山丘,而山丘处,乃早己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行军狼。
“一个尸体爆破轰下去,就是好几十条狼命了。”我淡淡地向拉芙坦说道。
“这是背水一战的阵型。”拉芙坦道出了行军狼首领的想法。
要么是守住宝物,要么是全军覆没。
我们的异常让牠们的首领害怕了,也因此而剑走偏锋。
踌躇了一下,拉芙坦也有了果断的行动方针:“由我为箭头,我们直接杀入牠们的包围,然后在她们首领的身边建立临时防线,让你当场读取牠的记忆。”
这是一个损已利狼的战略。
但我们的实力允许了我们给予这样的怜悯。
我不支持也不鼓励地耸耸肩,默许了圣骑士小姐的任性。
于是乎,我们骑著一双怒马,由她的十字大作为尖锋,笔直地冲出了一条道路,那些行军狼的扑咬全部都被拉芙坦挡了下来,而外围投射进来的幽暗弹则被我全数反射了回去,偶尔有几只漏掉的,也很快就被小斑牠一爪子拍飞了出去。
战局是一面倒的战局。
我们只花了数分钟就杀到了牠们首领的旁边。
我没有急著去读取牠的记忆,完整的读取记忆需要数分钟的时间,可若少了我的魔法反射,拉芙坦的塔盾便不足以保护我们全部人,故此,我在原地助她抵抗了行军狼们一会儿,一直等到她祚功召唤出六名光之兵士才撤去弹幕支援,弯低腰来去读取行军狼的记忆。
与上次窥视乌鲁过去那次不同,今日的我已经在心灵读取方面花了不少功夫。
我很快就和行军狼首领的思绪同步起来,也因此而大为讶异,因为牠此时所做的梦是那么的出人意表,梦中有著一种难以的脉动,似血液在狂热在翻腾,又宛如有一个古老的声音在呼唤牠的灵魂和信仰,故此,我抱著疑惑,穿过牠的表层潜意识,沉入牠的记忆,一只行军狼的记忆。
与其他智慧种族的记忆不同。
狼犬的记忆和生活都十分简单,牠们只要温饱、繁衍以及自身安全就会满足于现状,属于欲望不多的种族,而这一只行军狼原本是生活在南方更深处的一个大漠,这次拖家带口出现在沃维尔森林完全是因为要回应一个声音的呼唤,回应古老血缘的呼唤。
「有点意思。」
端视著行军狼记忆中的它,我的内心直是兴奋难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