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蓝农)
“关于隆冬竞技的事情,会长你己经作好人选了吗?”
“是的,现阶段来说,师徒系统、隆冬竞技以及手语书的事情,我们都差不多要完成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大家便会看到随之而来的效果,等会儿我在水世界还有一个会要开,为了节省时间,所以今天就不晨练,会直接到水世界那儿吃早餐。”
翌日清晨,正当我把咱家怜儿带到孟儿会长那儿上格斗术兴趣班时,却竟是被告知了今天临时休假,大概所有孩子都渴望著放假,听见不用练习马步,怜儿她就啊呜啊呜的高兴得又蹦又跳,我瞧她这般活跃,心道是不能宠坏,便把她丢给伯兰妮,让她学习画画。
呵呵。
一听见最后还是要上课,那精神奕奕的小脸登时就失望地崩塌了下来。
自会长室离开了以后,我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模式。
首先自然是到三楼去帮忙海老先生,也不枉费我这些时日的死缠烂打,那老头子现在总算是愿意把更多的工作交予我,也不仅仅只是打杂的工作,更包括了少部分情报整理的要务,同时也代表著他老人家对我的能力有所认同。
但是,这种程度的认可仍远远不够。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更多。
只要参与几场冒险,只要再经历更多出生入死的场面……
我一定能够……
一定可以明白冒险的意义……
一定可以看见海老眼中的世界……
在某个没有客人的瞬间,我问他:“海老,你喜欢这一个世界吗?”
他百无聊赖地读著写真,答道:“不讨厌,至少,上帝还给我们做了女人。”
“即便这世界如此残破不堪?”
“即便这世界如花残破不堪。”
“海老,你喜欢石头屋吗?”
“……”
海老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而我的话……
我认为石头屋是一个很棒的地方。
但它不应该存在。
它是因为自然之怒,因为战争而存在的。
「算算时间,安妮姐她就算再贪睡也总该醒了吧?」
「还是趁早去看看她好了。」
咯咯咯。
我轻轻敲响安妮的房门。
“门没有锁,进来吧。”
每一次敲门,我都会听见安妮姐这样子的对白,就好像她不是在酒吧区,便是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她活像是那里都不去,似是在石头屋里头扎了根的大树,如今经由古山一说,我才意识到这是一种近乎于病态的生活方式,并不仅仅只是「宅女」了一点而已。
我挂起笑脸,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安妮姐正坐在书桌前读书,书是平常人不会读的书,也不似是一名半精灵调酒师该读的书,而是一本封面写著《机械学概论》的书藉,倒不是说没有人正常人会看这种深奥的书,可写在里面的内容却是可想而之的专业,绝非什么轻松有趣的东西。
“是你呀,小蓝,古山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看见我的出现安妮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书桌上摆放著的茶器除了茶壶以及倒了热茶的杯子之外,还有一只倒盖著的空杯,彷佛她由一开始就在等待著某人的到来,只是料不到来的人谁,料不到房门会在什么时候被打开而已。
轻轻地关上门,我向她微微点头致意。
“嗯,听古山说你不想和人类交往。”
也不用转弯末角,我马上就直奔主题,毕竟在我面前的人是温柔的安妮。
安妮她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好人。
然而,此时的安妮却是憔悴极了,那不是因为没有睡好而憔悴,而是心态上、形貌上、精神上的憔悴,宛如黄花凋落的憔悴。
她不作任何书签标记,径直把书本合上,说道:“人类呀,都是脆弱的生物。”
“半精灵也不见得有多强壮,毕竟我们大家都会死。”
我尝试反驳她的观点。
可是,她亦似乎无数次反驳过自己。
她浅浅地苦笑了起来。
“道理总是很好听的,但实际上却不一样,完全的不一样……”
看情况,事情大概正正是应了我向古山作出的第二个预测,安妮她之所以排斥与人类的交往是因为那一种难以根绝的恐惧感,像是自闭症的病人,像是过动症的患者,他们发病不是因为他们不明白事情,不是因为他们比较邪恶,是因为他们控制了不自己的情绪。
我想了想,问道:“安妮,你在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安妮淡淡地答了一句:“要来点茶吗?”
“噢,好的,自己来。”我为自己倒了茶,确认问道:“安妮,你是想不开,还是生病了。”
“想不开?生病?”
安妮犹疑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我想应该是生病了吧?”
我微笑说道:“很难得会有人主动承认自己有心理病。”
“又不是疯了或者傻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安妮叹说:“事实上,这件事情我私底下也和白夜小姐商量过了。”
「白夜也知道?」
我急急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她也没有办法,检查的结果是灵魂与身体都没有损伤,但也不排除是由于白夜的能力有限,所以无法找出那恐惧的根源。不过,你也应该明白的,白夜已经是这方面最专业的学者,如果连她也说没有办法的话,想来在其他地方也很难找到有用的治疗方法。”
以平和的口气说著自己的处境,安妮此刻给我感觉不再像是一名工作上的前辈,亦不似是同身舟共济的朋友,她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落单小鸟,唱著歌,唱著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凄美的音色宛若在呼唤援助,可更多的却是早已接受了当下的现实。
「我会帮忙你,治好你的!」
这样的大话我可说不出,连白夜她也治不好的病人,我这个门外汉又有什么资格去判断她现在的病情,甚至是不负责任到去给病人开药治病?
然而……
我们真的应该就这样放任著安妮不管,不作任何尝试吗?
三年前的安妮是这般,三年后的安妮仍是这般。
还是说,毫无章法的改变只会为当事人带来更多不必要的痛苦?
可是……
“安妮,你有冒险的勇气吗?”
“小蓝,你的意思是?”
怔怔发著呆的安妮前辈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作好最后的觉悟,说道:“事先声名,我并不是心理病方面的专家,甚至对心理疾病没有任何深入的了解,可据我所知,即使不服用药物,心理疾病也不是无药可医,或者说我们的人体自身就是最好的药物,前提是我们能够给予它一个妥当的环境。”
听见我这保留式的说法,安妮恬静地眨眨眼,轻轻地微笑说道“详细说吧,我愿意听,亦愿意尝试所有可能性,就算最后失败了,我也不会要求任何人来为我负责,反正我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糟糕了,就像是裂掉的镜子不会在意自己身上是否会添上更多难看的疤痕。”
一般情况之下,人们口中的「糟糕」到底会有多么「糟糕」?
大概就是面包不小心烤焦了的极度吧?
可安妮口中的糟糕却是哀伤而沉重的,即使已经刻意用上了淡淡的语气,但仍是多了几分生命和岁月的重量,两年快三年了,自会长夫妇死后,她已经独自面对了这种情况差不多三年了,虽然说不上掩饰得完美无瑕,可也令绝大部分人察觉不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古山她那追根究底的个性,安妮恐怕还会一直把我瞒著吧?」
「嗯,古山?」
我摸著下巴想了想,便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噗嗤……”
想著想著,我却是情难自禁地笑了出来。
而不明状况的安妮自然是换上了一脸疑惑:“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憋著笑摇摇头,乾了杯中的茶水,站了起身。
“没有,只是想到了治疗安妮你的方法而已。”
“什么方法?”安妮好奇问道。
“方法你不用知道,而且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方法。”
稍稍卖了一个关子,我便躬身辞别了安妮──
我原本是想要辞别安妮的──
但有一个灵光乍现的疑问拖住了我转身的脚步。
我犹豫了一下,终是郑重地向安妮前辈问出了口:“或者这样子问可能有些唐突,但作为治疗上的参考,我想请问前辈你是不是在两年前除了失去了会长夫妇之外,还失去了更为重要的人,譬如说你的血缘至亲,又譬如说是你心爱的情人?”
“……”
闻言,安妮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缓缓勾起一抹欲要释怀而难以忙怀的微笑。
“是的,我曾经单恋过一个人,可在两年前的某日过后,我甚至连守望她也做不到了。”
她?
我略感讶异,却很快没了讶异。
毕竟,爱是真实且自然而然的。
若然我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为此讶异,那反倒是显得自身迂腐无知。
而既然是因爱而伤,为爱而苦,那不就只是剩下一种治疗的方法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