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
“不好意思,我有点犯晕,请让我一个人独处一会儿,出去时麻烦顺手关门。”
前辈她又挂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眼神冰冷得似带有憎恨,她看上去很痛苦,但我却没有任何方法解救当下的她,也不是没有方法使她解脱,或者就像是她所说的那般,只要我离开她的身边,她就会好起来,使那苍白得急冒汗的脸色恢复好初。
“对……对不起,前辈。”
我道了歉,马上就转头走了。
毕竟,这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不是虚假的小说设定。
前辈她是真的抗拒著人类。
而我在来到这个房间之前就十分清楚这一点。
自小蓝她那郑重的神态中,我早就确认了这一点。
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接近前辈,就是要保持著那一丝的侥幸心态去接近她。
「我实在太糟糕了……」
「明明对方根本不想理睬自己,却还硬要缠上去给对方麻烦……」
「这样子的我真是太糟糕了……」
一关上前辈的房门,我的全身彷佛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使我的脚步摇摇欲坠,最终流连到走廊的一个因为寒风凛冽而紧闭的窗边。
窗边的景色是一片苍茫的天空。
天空飞著一只大雁,一只没有同伴的大雁。
蓦地,我感觉自己学会了讨厌万物凋零的寂寞冬天。
“那个,小姑娘你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一把陌生的声音响在我的背后,我被它吓了一跳,转身回望。
关心我的人是圣骑士拉芙坦小姐。
“没什么,只是遇上了一点……一点想不通的事情而已。”
我言不由衷回应了她的关心,似安妮前辈般把自己孤立。
在这个时候,我也稍稍体会到前辈她的想法。
我们都不希望自己会其他人带来额外的麻烦,尤其是当这麻烦非常大的时候。
这时,圣骑士轻轻闭上了那不知何时被我打了开来的窗户,问道:“是想不通什么事情?”
我望著庄严而美丽的她,咬著下唇沉默了起来。
因为事情已经复杂到令我不知道如何向别人倾斥。
甚至乎,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
见状,圣骑士小姐不放心地再次问道:“在下记得你是这里的看板娘吧?是工作不顺心吗?”
“不是的。”
我连忙否认:“石头屋的大家都对我很好,我烦恼的是其他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
“那是……”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圣骑士小姐鼓励的眼神中说了出来:“那是我有一个朋友,他非常不善长和人们相处,那不善长的程度甚至去到了抓狂的地步,对他来说,自己一个人窝在没有人的房间就是最舒适最安全的。可是,这样子的他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开心。”
“这样子呀……”拉芙坦小姐皱起了眉头,思量著问道:“方便再具体说明一下吗?”
考虑到安妮前辈的自身意愿,我不敢透露太多。
我摇头婉拒说道:“抱歉,那是他的个人私隐,我不能明说,但如果有任何可以帮助得到他的方法,我都会愿意去尝试,对我而言,他是我人生路上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嗯……”
闻言,拉芙坦小姐苦恼地抓了抓脸颊,带著遗憾地说道:“怎么说好呢,治疗心灵是牧师和心灵法师的专长,在下是属于武斗派的,对于这种纤弱的东西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我相信没有人希望永远孤独的一个人,所以请你不要轻易放弃你的那一位朋友。”
“其实,严格来说她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他只是……他只是……”
我尝试把事情稍稍说清楚一点,但就是无法把事情联系为一个整体。
于是乎,我抓著头发,气馁地叫让说道:“啊啊啊!总而言之,我现在纠结的地方是我自以为的帮助不单止无有办法帮到他,甚至还会为他带来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完全就是一味好心做坏事!拉芙坦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少做多馀的事情,不要少做少错?”
面对我的询问,圣骑士小姐摸著下巴沉著地思考起来。
半晌,她才认真答道:“其实,只要你认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是对事情有帮助的,那就可以去做,而如果你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那你应该去询问其他人的意见,向他们求教,这在世界上,大家的烦恼总是类似的,在我们身边总会有人能够多少给点有用的意见。”
是呀……
明明小蓝都让我静心等消息了,像我这种笨蛋怎么还要一个劲儿去帮倒忙?
想要让人称赞自己也不是像我这样子乱来的吧?
可是……
我是想要被人称赞?
我只是……
我只是……
“谢谢你,拉芙坦小姐,我想我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情绪了。”
我牵起了一如安妮前辈那虚伪的微笑,也不等圣骑士小姐回应,便小跑离开了她的视线,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自己的宿舍房间,急匆匆地开了门,又急匆匆地关上门,强撑著最后一丝微笑,也管不著鞋子会踩脏床单,便一脑袋钻入棉被里头。
某种温热的液体由我的眼角滑落到我的下巴。
我的心头酸得似会发痛。
我委屈极了,像是得悉父母亲死讯时一样委屈。
可这次我明明就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然而身体就是不断告诉我好悲伤……
好悲伤……
好想把枕头撕得支离破碎,好想大声哭泣!
好想自己可以有用一点。
好想有小蓝一半的聪明,好想为安妮前辈做点什么!
好讨厌这个无用的自己!
我哭湿了床被,哭得喉咙乾涸得生疼。
可奇怪的是……
和以前不同……
这次哭过以后,心里还是那么难受。
泪水失去了治疗的效用。
“去看小说!看小说就会高兴起来。”
于是,我找来了最爱看的恋爱小说,故事里面的恋人是青梅竹马的两人,她们有著共同的童年回忆,长大了的她们知道对方所有的大小习惯,她们几乎无话不谈,彼此没有任何秘密,就唯独只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们互相喜欢著对方而没有说出口。
直到她十八岁的那一年,她们都过著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快乐时光。
也正正是十八岁的那一年,一个原本与故事无关的男生出现了,与她表白了。
起初她是拒绝的。
然而,她的青梅竹马却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仍然无动于衷──
『难道是我以前感觉错了吗?我们不是相爱的吗?』
女孩开始有了这样的疑问。
她疑惑了很久,她观察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出口。
『我亲爱的朋友,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我还不打算谈恋爱。』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预期中的答案,她所期待的另一半说了谎。
因为那骗子是个自卑的人。
在亲眼目堵了那名追求者的优秀之后,那骗子认为自己无法给予对方幸福的未来,所以,骗子隐藏了自己的心意,让郎才女貌的她们可以凑在一起。
后来,一切恰如那骗子的期望,她在他锲而不舍的追求中萌动了另一颗恋爱的种子,新的种子在她和他悉心呵护之下健康地发芽长大,虽然途中也有风风雨雨,也有春夏秋冬,但她和他最后也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两个人皆各自得到了幸福。
不幸福的人就只有那一个说谎的骗子。
那个蠢透了的骗子只想著──
『只要她幸福就可以了。』
可尽管非常擅长伪装,可骗子终究仍是骗不了自己,骗子很伤心很伤心,因为伤心,所以用工作麻醉自己,因为伤心,所以把精神寄托到其他地方。
骗子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治疗受伤的自己。
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除非重新得到她,否则那伤是不会好的。
『除非得到她,否则自己就不会幸福。』
有了一天,骗子恍然发现了这一个事实。
骗子后悔了,后悔把她交给了他。
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她和他已经有了小孩,有了外人无法插足的家庭。
而她们之间的感情也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暧昧,只剩下单纯的友谊。
『即使抢也抢不回来了。』
于是,愚蠢的骗子一个人去了遥远的地方流浪。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听闻过那骗子的消息。
故事也不完满的在这个地方结束了。
但我却很喜欢这一个故事,同情著那一个骗子,讨厌著那一个骗子。
只因为一个人的懦弱,原本童话式美满的爱情便变得苦涩而平凡起来,只因为一个人的自以为是,本该结发相守的两人最后天角一方。
可是,由始至终,那骗子是知道她喜欢自己的吗?
我不知道,读者们都不知道,书上没有写明。
但我情愿那骗子是知道的。
那样子的话,我就可以更恨这蠢货一点。
那样子的话,我就可以更爱这蠢货一点。
那样子的话,这不完满的故事便将更阴沉一点,更残酷一点。
或许会有读者会把这狗血的剧情批得一文不值。
但这就是她们的爱情。
但这就是我所看见的爱情。
「难道这就是我所看见的爱情?」
「还是说,又是我那不切实际的妄想症发作?」
「这真的就是名唤**的事物?」
我抱著自己,饿著肚子,思考也没有思考的渡过了一整个下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