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
“你说是吗?白夜小姐。”
随著白衣狐男的问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影也缓缓自道路的彼端款款走出,大概是因为森林公园里面草木丛生的关系,这时的她并没有再穿著那些黑不溜秋的长裙,而是罕见地以方便灵活的皮衣长靴公开示人,可是……
重点是……
白夜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按照约定,你应该在塔塔儿村狩猎魔物才对?”我说道。
“按照约定,会有另外一个人找替我解决塔塔儿村的委托。”
白夜扬起一抹微笑,解释说道:“而与此同时,我也必须为著这一个约定而付出代价,负责消除你们这些捣蛋鬼的记忆,在此特别善意奉劝你们一句,请不要抵抗我们,因为任何形式的抵抗都对你们来说没有实际的好处,在你们都不知道的背后,是一场平凡人不该干涉的豪赌。”
看见白夜的出现,孟儿深深皱起了眉头:“白夜,这次你又要图谋什么?”
白夜却是一耸香肩,明媚笑说:“没有图谋什么,实际上我这次也是被逼的一方,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懂得清除和读取记忆的事情似乎被某个忘恩负义的臭侏儒给捅出去了,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大家的利益著想,我也只能够屈服在强权之下。”
此时,那白衣狐男冷冷地出了声:“白夜小姐,真想不到你也是那种爱说话的人。”
无疑,这是一个警告。
警告白夜不要胡乱说话。
面对白衣狐男的警告,白夜倒是一脸轻松:“放心吧,反正她们都会被你们洗去记忆,现在无论我怎么失言,到最后她们当中也不会有人记得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还是说,林恩先生你是在担心这些迷途的羔羊会在你的耳目中逃之夭夭?”
白夜狐男用轻视的目光瞥了瞥我们一行人,笑说:“假如是白夜小姐的话,吾倒真的是会有一点忌惮,但就凭他们几个乌合之众,吾简直是连亲自出手的兴趣都没有,不过,既然吾已经答应了那个老妖女了,那现在吾也只好亲力亲为,活动活动一下。”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听出了一点头绪。
我确认性地问道:“换言之,只要我们愿意让你们消除记忆,你们就会让我们平安无事的回到森林公园外面?相反,如果我们拒绝掉你们的要求,你们就会采取暴力的行动?”
“就是这个意思没有错。”白夜笑说。
“理由是什么?”
出乎意料之外,大小姐没有立即发飙,相反地,此时的她沉著而冷静:“你们把古山和其他人扣留在森林公园里面的理由是什么?在这一个森林公园里面到底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秘密?如果那一个秘密的确有隐藏的必要,要让我们无条件答应接受你们的记忆清洗,也不是不可以──”
一定会战败。
还没有开战,大小姐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所以她才会与对方交涉,企图试图引出事情的真相。
但对方会让她如愿吗?
只见那被白夜唤作林恩先生的白衣狐男轻蔑笑说:“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猎物变得懂得和猎手讲道理,平民有权利和贵族叫嚣,是怎样愚蠢的制度才会准许笨蛋们对著聪明人指手画脚?像现在这种上下不分的社会,吾可看不见任何希望。”
林恩的自傲是一目明瞭的。
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个选项。
为了尊严而战斗或者是在不知道实情下被洗去记忆。
直觉告诉我,这一场战斗绝非易事。
就算一旁的白夜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可仅是那名白衣狐男就足以令我感觉希望渺茫。
思虑中,我和安妮一同看向孟儿。
她是我们的会长,最终的决定权在她身上。
她扭头向白夜问道:“如果小蓝知道这件事的内情,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白夜怔了一怔,笑说:“如果乌鲁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答应。”
孟儿以眼角瞅看林恩,向亡灵法师问道:“也就是说他们的初衷是好的?”
白夜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不知道,那听上去就好像是世界上最甜美的童话,而假若我知道什么是好的,当初你我就不会成为敌人,更何况,我现在也只是他们的记忆清洗工具而已,对于他们的计划,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那些更深入的事情,我可是不敢领教。”
此时,林恩再次出声提醒说道:“白夜小姐,请你记住我们彼此的协议。”
闻言,白夜只盈盈一笑:“你说那保密协议吗?那我自然是牢牢记在心里,而且我刚刚所讲的每一句话又有那句有泄露你们的计划?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每一个由森林公园失踪回去的人都呈现出局部性失忆的状态,你真确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疑心?”
林恩指著自己的鼻子说道:“所以这里面必须要有一个烟幕,一只以人们记忆为粮食的可怕怪物,然后在未来的日子,将会出一名成功打倒怪物归来的勇者,到了剧情的最后,这些异状将会被看待成为一名勇者的传说,至于我们的计划──那是隐密而伟大的存在。”
隐密而伟大的?
听著这组微妙的形容词,我的内心有了莫名强烈的波动。
我作为任务鉴定师的触觉疯狂地想要告诉某个重要的讯息。
可是,我就是无法马上把它们串联到一块。
而与此同时,孟儿丫头她也对目前的状况作出了判断。
她最后仍是选择了自由与尊严。
就算明知道这战必败无疑,可是她身为石头屋的会长,自然是没有办法在被威胁的情况下接受记忆消除,为了捍卫代代相传下来的荣耀,她绝对无法向强权低头,她只能遵从著自身的道义而向面前的强敌发出迎战的声明,同时也给予我们二人一犬最大的保护。
“那边的林恩先生,让我们来简化这件复杂的事情吧?我和你,一对一决斗!如果我赢了你的话,那你就要把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我;相反,如果我不幸战败了的话,那我和我的同伴也会服从与接受白夜她的记忆消除,敢问林恩先生意下如何?”
因为自觉形势比人弱,孟儿这话也算是说得恭敬得体。
受到挑战的白衣狐男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无论如何都是吾的胜利,反正无论如何结果都是相同的,要单挑也好,要群殴也好,过程什么的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片刻的战斗可以为吾等带来更多清闲的日子。”
话语方毕,便见白衣狐男轻描淡写地摇了摇手中的竹杖。
而伴随著狐男林恩的动作,那边的孟儿噗通一声,陌然往前倒地,当场不醒人事。
「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手法的秒杀──」
我平静地目睹著孟儿的倒下,自她微微起伏的后背可以看出,昏迷的她尚有呼吸。
而一旁的安妮则是对此惊讶不已,但与脑袋不太够用的小斑相比,半精灵还算是勉强维持著该有的冷静,只见我们亲爱的缝合犬一枝箭似地冲了出去,然后又马上被牠自己的主人送上了一个重力球,在一记炸响之中,倒飞到道路一旁的草丛里面。
狠下毒手之后,白夜嫣然笑说道:“抱歉,让林恩先生见笑了,咱家的小狗放养惯了,不怎么懂得看人的脸色,以后我会好好管教牠的。”
白衣狐男林恩挤出一个晴天般的笑容,对曰:“哎哟,原来这只没教养的笨狗是白夜小姐你的宠物呀?你应该更早一点说的,不然的话,吾刚才差一点就把牠给宰了。”
“明白的,毕竟狐狸和狼狗是天生的世仇。”白夜笑言。
“吾可不会承认那些愚蠢到被人们当枪使的笨蛋是我们的天敌。”林恩冷道。
白夜与林恩私底下聊了一回儿以后,便把目光重新投放到我和安妮身上,因为她们的注视,不习惯这种场面的安妮当下便不安地往著我的身边靠来半步,而对于这名半精灵而言,这时候要把她的记忆消除掉无疑是最大的痛苦之一,要知道她可是在这趟冒险中领略到许多珍贵的经验。
消除记忆也就是意味著她的努力与决心即将付诸于流水。
但白夜看上去也是身不由已。
在林恩的视线中,亡灵法师向我们走了过来,朝我们送来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为了大局著想,我一定要消除你们的记忆。”
我与安妮对目而视,皆是读懂了彼此的心情。
有时候,人们就是要学会如何去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我们以沉默回应了白夜的赘言。
看见我们这了认命的妥协,白夜也不多言,她首先把手盖到了我的头上,继而对我施放了一个宁神术,接著是催眠术,再来就开始慢慢尝试与我灵魂同调,仅仅数秒罢了,那一些刚刚踏入森林公园时的记忆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我一整个人也被催眠入了浅眠状态。
意识模糊之际,停留在思绪最后的是一朵黄梅花。
黄梅花又叫作迎春花,它象徵著春天的到临。
当莫波里斯城开了第一朵黄梅花时,那也意味著高等精灵们可以随时发起自然之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