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缕厌人的阳光,从窗口洒下。
雾岛睁开自己朦胧的睡眼,却又被刺眼的阳光照了回去。
他伸出手,像要抓住这片光辉。阳光从指间倾泻而下,仿佛金色的瀑布。
是一如既往的清晨。
没有堆积成山的尸体,也没有无穷无尽的雨声。
但在每一次的醒来时,零碎的噩梦总会如期而至。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啊........”
雾岛嘀咕着,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看向凌乱的办公桌。
——上面胡乱地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文件资料和一只沙子已经漏完的沙漏,只有刚才趴着的部分留有一小片空白。
粗糙的手掌划过一张又一张资料,荧绿的瞳孔飞速的转动着,满是字迹和相片相称的纸张从桌上滑轮,发出噪人的响声。
他挑出几张,
“........人口失踪...还有...魔偶回收...斯——”雾岛小声嘀咕着纸上的内容,左手的指尖突然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从小臂处传来细小的刺痛感。
麻木的感觉不由得让他回想起昨晚的大雨。
嗯,昨晚的雨也很大啊。
雾岛耸耸肩,也是自己太紧张了。紧接着,莹绿的双眸别开在纸上的视线,瞥向正前方的墙角——被阴影笼罩的小角落。
背阴整洁的墙角处,不知何时有了少女的身姿。
“哦呀,看样子昨晚没睡好?”
娇小的黑影缓缓踏出一步,将自己的面庞彻底沐浴在阳光之下。
少女梳着一对双马尾,银白的发丝垂拉在肩膀,白净的脸颊上生着一对血红的眸。
顺滑而透色的黑色过膝袜勾勒着诱人的线条,在修长的腿部留下勒痕,洁白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翘起。
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醉人的清香,虽然身材娇小,却还是里外透着上等贵族的气质。
“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摩尔斯小姐。”
“呵呵,我只是来按时催促你还清租金而已,反正门没锁。”摩尔斯托着腮,似笑非笑地说着。
——忘记锁门了吗。
“所以呢?这次是这个?”雾岛没有想太多,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后提起手中的资料晃了晃问道:“魔术协会那边怎么说?”
“总之就是让我们擦屁股呗,谁知道那群老东西又捅了什么乱子。”摩尔斯埋头捣鼓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着。
“麻烦我昨晚就见过了——报酬呢?”
摩尔斯靠在墙边,伸出三根手指。
“魔术咒石,三颗。”
“那可真是大手笔.....”雾岛穿好外套,顺手把资料用火点着,烧尽之后撒在地上。
魔术咒石吗.....
在现在这种连魔法都销声匿迹的城市,黑市上应该能买出个不错的价钱吧.....
但是仅仅人口失踪和回收魔偶的案件,是绝对不值这个价钱的,大概是——
想到了昨晚的怪物,雾岛的眼神有了些许兴趣。
“喂。”
摩尔斯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昨晚见过了?”
雾岛没有回头,边伸手去拽房间的门边回应着:“贫民窟往外一代的废区,再放任不管可能会有麻烦。”
“麻烦”并不是指会有人出现伤亡,反倒是留下看到了那种怪物的活口才是真正的“麻烦”。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门锁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知道。”摩尔斯轻哼一声,一路跟在雾岛身后出了门。
二人走在大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
“还真是跟往常一样吵闹。”雾岛懒散的看向周遭热闹的摊位,在不起眼的摊位顺了个野果塞到嘴里。
酸甜的果汁与果肉的触感刺激这味蕾,在口腔中绽放。
好吃。
“........最近怎么样了?”摩尔斯问道。
雾岛挥挥手,边回头买了一小袋刚才的果实道:“还好.......最近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或多或少熟练了点,看——”
雾岛突然弯下腰,用手指张开自己的眼眶,指了指着自己瞳孔之中一个倒映着的符文,透出点点紫光。
摩尔斯抬起头,血红的大眼镜眨巴着:“副作用?”
“范围小,消耗大,次数有限。”
雾岛揉着发红的眼睛,又伸了个懒腰。
“唔.........好累。”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头看向摩尔斯。
“我昨晚锁门了。”雾岛冷不丁地说着。
“....什么?”
“我说——我昨晚去贫民窟之前锁门了。”雾岛又重复了一遍,心底寒意渐生。
摩尔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文件——”
“被看过了。”
雾岛打断了她还没说全的话,回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细枝末节。
虽然几乎没怎么动过,但有几张的顺序乱掉了。
文件是昨晚走之前新派来的,由报酬到地点,由任务概要到地点,由地点到行动过程,都是虽然看起来很乱,但仔细看还是有序地排列着。
明明放在最前端的任务概要,却莫名被划到了中间往后的位置。
离开房间时,门锁也明显发出损坏的声音了。
“......啊——,你真会给人添麻烦。你知道被普通人知道的后果吧?”摩尔斯叹了口气,随后又说——
“一旦这种信息被张扬出去,就算是被当做谣言,也会引起不小的恐慌。最坏的情况,魔法这种东西会重新进入大众的眼中。”
“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摩尔斯埋头,打住了没有说出口的话。
雾岛“嗯。”了一声,他知道『跟以前一样的事』指的是什么。
『魔女狩猎』
并不是单纯的指『魔女』,而是狩猎所有具有『会使用魔法』的怀疑的人类。
火刑,绞刑。短短数年,数量居多的人类就几乎屠杀了将近数以万计的同胞以及数不胜数的亚人种。
尸首堆积成山,哭嚎声交接一片。
在对能威胁人类自身存亡的力量面前,他们总是如此团结,团结的让人作呕。
最后,似乎是大魔法师与人类的骑士团达成了契约,『不再让魔法出现在人类视线之中』,以防魔法教徒势力的扩大。
苟活下来的魔术师,要么流放荒野,被未知的魔兽吞噬,要么留在海尔默隆,进行魔法研究和处理一些非自然事件。
久而久之,有的人习惯了新的环境,为自己套上了项圈。
但相对的,也有些人叛逃了协会,在人海中淹没了自己的真身,试图在**中推出一片浪潮。
他与摩尔斯却不一样。
按理说,叛逃协会的人,下场只有两条,依旧是古老的绞刑与火刑。
但他们不同。
因为高水准的玛那运用,和各项卓越的战斗技巧以及经验头脑,让许多协会上层的长老魔物了他们的『叛逃』。
甚至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委托,使他们之间有一层看似没什么关联的『交易关系』。
二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毕竟协会想让他们死,那他们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能重获自由就已经没得挑了。
“咳咳.....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出谁看了文件吧?”摩尔斯拍了拍手,试图缓和一下他徜徉在回忆中的神智。
“不。”雾岛否认“任务目标没有更改,要是因为一个不稳定因素就打乱了调查,那可能正合了对方的意图。”
“在我出门的时间段入侵,可能是他故意放出诱饵被侦测陷阱发现,然后一直潜伏在屋外等我出去。”
摩尔斯咬咬牙“他想知道,我们打算怎么做。”
“恐怕是了。”
雾岛一皱眉,昨晚发生的一切,都重新在自己的脑海中重新上演——
小山一般的怪物,倾盆的大雨,仿佛一切又生长再自己的周围,仿佛是在无声地警告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还是引自己出去的诱饵?
“可是他看了资料有什么用呢——”
思考,想他这么做的原因。
“算了。”雾岛扶了扶额头。——又开始疼了。
下雨天,真烦。
晴天不仅闷热,还四处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先去采购一下装备,然后——
摩尔斯忽然扯了扯雾岛的袖口,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装修怪异的店铺,示意停下。
精致的木门前支着几根大柱子,上面画满猫爪的符号,就连房子上面都梳着两只猫耳。
“到了。”摩尔斯说道:“我在这订了东西,你可以先去任务地点或者在这等我——随便啦。”说完便独自朝着店里走了进去。
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只有那家店门前冷清,空无一人。
雾岛眼睛望着别处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扭曲,似乎每个人都可以是那个宣扬秘密的人。
这是一场游戏。
但发起人似乎并不想让这场游戏结束地太快,所以他才会在怪物——不,魔像上留下线索。
雾岛握紧了手中的物件,突然被一个矮小的身材撞了一下。
“抱歉,先生,借过。”男孩压着帽子,正想要仓促地离开,却感到一只手臂抓住了自己。
瘦小的身躯一颤,“啪”地一声,从破烂的袖口中掉出一枚银白色的怀表。
怀表看起来样式古老,但仍然价格不菲,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碰!”一声巨响。
雾岛没有想到,这小孩竟突然拼劲全力挣脱开来,一脚朝自己的腹部踢去,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却忘了昨晚的伤疤,一阵电流般的酸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男孩反应倒也快,弯腰飞速捡起怀表,飞一般地从雾岛的**钻过去,朝着人流中央闪去。
“喂——!”雾岛叫喊着,跟随着模糊的人影,在人流之中穿梭。
蓝色的夹克衫灵巧地在大人的身旁掠过,就像在海浪中奔波的鱼群。
向左,向右,从**,从缝隙中。
男孩压低了自己的帽子——他可不能丢了这几天的饭钱。
越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身影鱼一般灵巧地闪进了侧旁的小巷。
正午时分,太阳明亮的挂在填天边,巷子里却显得十分冷清和阴暗。
“我只说一遍,还给我。”雾岛步步逼近前方的黑暗,看来这家伙在错综复杂的人流中终于还是迷失了方向,阴差阳错地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想。
他的脚步不断前进,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方的道路。
“啪嗒。”
隔离了外界的喧闹,狭窄的巷子里传出滴水的哒哒声,除此以外静的可怕。
踩着遍地的垃圾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他发现了男孩的身影。
就现在死胡同的面前,呆呆地看着墙壁,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动也不动。
雾岛啐了一口唾沫,又上前走了几步说:“还给我吧,就算对着死胡同发呆它也不会给你开门的。”
话音落下,眼前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站立在视线难以捉摸的黑暗中。
“不……不对,喂——!快跑——!”
雾岛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大吼一声,警告着眼前的男孩赶快离开。
这一吼,男孩似乎才回过神,浑身猛地一颤,随后浑身汗水直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被捏碎了一般传来四面八方的疼痛。
“.......吱。”
——这片地区,他是最熟悉的。
贝克街临近的共有五六条大路,数不清的小巷交错相通。从刚才跑进这个拐角的巷口,一直都在走着直线。
那哪里是什么死胡同。
原本漆黑一片的“墙面”上,悄然升起一抹红光,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响起,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二人的身躯。
修长的四肢,以极其怪异地姿态站立着,浑身漆黑,几乎与四周的墙面融为一体,但头顶的中心处却闪烁着点点红光。
“....啊。”男孩又一次怔住了。
还没等怪物的利爪挥下,他的腿就已经不听指挥,在原地打转。
要逃,绝对要逃。
“啪嗒。”一声,银白色的怀表从男孩的手中掉下,灰色的瞳孔中渗满了惊恐,倒映出怪物的手臂缓缓抬高——
庞大的,尖锐的,诡异的。
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这是......什么......?啊——”
“——*优雅语言*!”雾岛又咒骂一声,转眼间闪到了男孩的身前。
他失了神,只死死地盯着头顶巨大的刀刃飞也似地落下。
一道黑影闪过,头顶的帽子被吹飞,被从中间整齐地切开。很快,男孩的意识只留下一片漆黑。
排山倒海的晕眩感袭来,他只觉得自己在深海里,被一遍又一遍地随着海浪冲走,鼻腔里堵塞得让人难以忍受。
“已经开始了。”
这是一场游戏。
猫捉老鼠的游戏。
——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了
杂乱的房间中,一个身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瞳孔中闪过一丝残暴。
“让我看看你的选择吧——『人偶』。”
话音刚落,一阵嘈杂声响起,瞳孔中又泛起了一阵柔和的光芒。
他脚下的法阵颤动着,隆隆作响,原本不踏实的木板发出“吱呀”的抗议。
渐渐地,法阵的光芒充斥了整间小屋,过了一会儿,亮光又黯淡了下去,地面上的法阵由白淡去,与地面的颜色融于一体。
“已经开始了啊。”
他又重复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