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疑惑地目视母亲抽风似的抖了抖手。
是输液导致的某种过敏应激反应吗?
“母亲你怎么了?”小圆问道。
“啊,啊。”询子敷衍的挥了挥手,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小圆站在旁边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想了想,乖乖的在旁边找了根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询子眉头紧锁,她似乎确定了什么,又不确定什么。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总是会给大人带来一些启发。
思维的桎梏最容易被那些看起来平常的话语打破。
尽管自己的女儿已经高中了,但是在一些地方来说,还是挺天真的不是吗?
小圆的手指在床边无聊地扣着,发出一阵真规律的声响,一次又一次像是滴答作响的时钟。她的下意识动作在无形中催促着母亲的思考。
窗外的白云遮住阳光,使得房间突然降临了黄昏似的,床下的黑影似乎被昏暗所吞噬,变得不明显且模糊。
“啪!”这是拍手的声音。小圆听到这个声音并不是自己的手指与床沿碰撞发出来的声音,也不是椅子一撬一撬与地板磕出来的频率。
她抬头望了望母亲,母亲的插着输液管的那只手托在下面,上面的左手紧握着拳头。
“真是感谢你呢,”询子感到甚是高兴,这是她多少天以来最为开心的时刻,眼睛几乎笑得像是坏掉的弹簧。
小圆眼皮上下扇动,不理解母亲为何突然这么说。
然后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母亲又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在电脑上面。
小圆歪了歪头,然后继续一边抬头无聊的望着天,等待时间的流逝。作为一个与普通电视栏目和电脑游戏无缘的乖巧少女,这种偶尔旷课的事情基本没做过。
她也不知道该用是么方式来娱乐。
显然这个时候也没法采用其他的娱乐设施。
翘课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小圆她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询子死死盯住屏幕,好似要将这个半透明的显示屏幕戳穿。上面的红线歪歪扭扭地下降,时高时低,但总体而言还是呈一种无可挽回的态势跌向深渊低谷。
她觉得很奇怪,对方那看似完美的动作却频频犯一些没理由的错误。
比如她的公司的合作伙伴X公司的总经理和Y公司的总经理有过一段交情。据说他们曾经是室友,交游甚广,各自都发展促成了一方巨擘。学识与才能相差无几,同样对待他人彬彬有礼,但是他们愈加优秀,就愈发显得相互之将不能容纳。
最近好像闹崩了,即便如此,对方依旧用X公司作为突破口来瓦解自己公司的利益链。
这是为什么?
这个中学生都能推测出一定失败的情况对方却依旧我行我素,摆出一副丝毫不受这些言论影响的样子。
当然结果是对方在这个小环节铩羽而归。询子用拇指在食指的指甲盖上摩挲着,想要想出一些办法。
还有另外一个。
询子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另外一个波峰上。少见的升值的情况在上面显示出红色。
同样是合作,鹿目询子和一个令人生厌的富家子弟所创立的公司有合作,但是那个富家子弟着实令人生厌,一次次的轻佻的话早就把这位女强人激怒了。什么“你这个女人怎么可能知道男人的想法”、“果然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都从他口中蹦出来过。对于商场上向来彬彬有礼的环境,这家伙简直可以说是语出惊人。
甚至到后来询子显露出她的精明让这个家伙吃了好几次亏,他还在说:“啊,这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屡教不改。
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依旧用这个家伙来和自己搭线,还想从自己这里掏出一些情报。
这会是大脑秀逗的表现?
不对。
询子捏了捏太阳穴。
这个地方存在着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对方有一些自己尚未发现的不足之处。
即,弱点。
那是什么呢?
她忽然要将那些发生过的东西全部串联起来。这些旁人看起来感觉像是弱智都能够领会的东西那个智商很高的人却一点都没料到。
对于一个人来说,从精神上正常的表现如果用术语量化可以解释为什么?
IQ(智商)、AQ(抗压力商)和EQ(情商)。
这代表着智力、在面对压力时的应对能力和社交能力。
前两者不用多说,这个人在前两方面的表现近乎完美的不似人类。
但是最后一项。
这个人没有丝毫表现出他具有正常的情商。
这是关键。
这个近乎完美的对手自负而近乎无懈可击,但是却完全无法处理任何有关人际关系的问题。
鹿目询子低声惊呼,她差点想要一把跳下床将手背上的针拔下来。
但是身体上的阵阵虚弱阻止了她这样不顾身体的举动。
她现在除了手以外,双腿根本无法使上力气。
自己的肝脏在经过酒精的摧残之后已经不堪重负,连带的身体也跟着有气无力。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动十根手指和小幅度的移动双手。
甚至连打字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不过还好,尽管时间有些慢,但还是能够与外界联通的。
人类能够发展出这么方便的科技真是太好了。
鹿目询子开始联系公司的职员,然后将她发现的,所有关于人际关系的网络列出来,专门挑选那种符合利益但是就社会关系而言不可能成功的交易来运作。
现在交易可是很快捷的,区区半天就可以了。
小圆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手舞足蹈。
床板在鹿目询子的震颤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饶是鹿目询子极度虚弱,却依旧能够使用意志力来克服身体上的不适。
至少在她的女儿看来,自己的母亲发出了与寻常病人完全不同的活力。
电脑自检发出的滴答响声在病房里空旷的回荡。
但是与这医院的寂静不同,网络上流过的数据流带起一次又一次的风浪,她手底下的员工都不甚清楚自己的上司怎么突然发疯,让他们经手众多的事物。
她不是该在医院么?
不过没人做出疑问,鹿目询子能在这种时候留下来背负起整个公司的命运就大概不会无的放矢。
毕竟若是输了最大的输家就是她。
就像是玩德州扑克,鹿目询子她已经喊出了一声“All_In”。她把所有的堵住全部压上,只为博求最后一线希望。对面的庄家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下面的员工都不知道她手里的牌究竟是什么。
但愿是同花顺。
她现在就是**口的赌徒。
每一个员工死死的守住他们眼前的关口,文件和交易申请在讯息便捷的今天只需要多点几次按钮、多输入几次密码就可以成功发出。
而回信也只需要对面敲板就可以用同样的时间递回来。
所有的文件被拆分为简单的二进制在网络间老鼠一般窜动。在老板于经理的相互点头或是摇头之下,这个庞大的金融体在飞速的运转。
鹿目询子所在的公司,可不是一个简单货色。那个大腹便便的原社长还是将员工培育出了一流的执行力。
这在关键时刻刻是相当的要人命。
员工惊异的发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数以千万计的资金通过网络流经公司数据库的闸口。
他们的股票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以一种惊人的态势冲天而起。
那像是被母亲抛飞的幼鹰,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振翅高飞。
鹿目询子轻舒一口气,短短几十分钟内,自己的公司就这么被挽救回来,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急促的感觉让她呼吸不畅。
她轻微咳嗽了两声。尽量放低声音。
她现在做得还不够,自己公司亏损的实在是太多,在她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濒临破产,现在每快一步,就有可能多玩会一些损失。
但是她还是觉得嘴唇有点干。
“母亲,”她忽然听到耳边想起那熟悉的声音,“喝点水吧。”
鹿目询子手指微微颤动,只有真正在遭遇磨难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究竟是谁对自己好。
家人永远是最为亲密的依靠。
她笑着:“啊……”
但是她忽然停住,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的女儿还把水杯捧在怀里。她作为一个虚弱的病人,实在没办法伸手去拿。
鹿目询子发现小圆愣在那里,没有把水杯递过来的意思。她眼睛直勾勾地向窗外望去,似乎有什么超出她预想的东西在那里。
她也扭头,窗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
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窗户上,拉了拉嘴角,露出里面的牙齿。
凌冽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