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身影像是雕塑一般无言。
“我可以帮你复活她。”
身影动了动。
“代价是？”
……
*
“呐，妈妈。”鹿目圆香倚靠行李，看着鹿目询子埋首在账单之间。
她的食指上套着一个钥匙圈，在手指的轻微抖动下甩得像一个呼啦圈。
“上条同学死了，昨天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她轻轻用手指点了两次，“这几天你一直在房间里大概没在意。”
“是么。”鹿目询子的手一顿，又继续活动下去。
鹿目询子这几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工作过。之前企图击垮他们的数个公司在那个事件以后被鹿目询子瞬间反击。他们公司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她所在公司的一部分。
营业额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势增长，员工可以欣喜地看到自己的工资将会随着自家公司的股票一起，以近乎二次函数的曲线上升——当然这和鹿目询子发疯一般的工作分不开。
她貌似借用繁重的工作让自己暂时忘掉那可怕的一幕幕。
“沙耶加看起来很伤心。”小圆道。
“嗯。”
“我是说如果。”小圆站起来，将钥匙放到一边，“如果我死了的话……”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小圆手一缩，母亲的声音太过尖利。音波透过耳膜直达大脑，而后某种源自身体的本能使她的表情惊恐，汗毛像是小猫一般炸起。
“对不起。”鹿目询子张了张嘴，她在刚才拍案而起，一些资料被震散在地。母亲弯腰把那些散落的纸张捡起来：“我有些激动了。”
“但是，你绝对不能去做傻事。”鹿目询子说这话的时候手莫名地使了力，档案险些被她揉成废纸。
“为什么？”小圆咬了咬嘴唇，她仿佛还记得美树沙耶加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因为你是我女儿。”鹿目询子这样道，“而我是你的母亲。”
小圆沉默，抓起刚刚搁在一边的，自己房门的钥匙。
上好的木质楼梯在脚步下发出鼓点一样的闷响，小圆突然出声：“什么时候搬家？”
“快了。”
然后是小圆用巨大的摔门的声音回应。
小圆将自己扔到床上，右手钩了钩，似乎抓到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她将绒毛熊举起来，逮住它的两只手乱晃。
“为什么，上条同学会死呢？”鹿目圆香举起毛绒熊自言自语，“肯定是和魔法少女有关吧？”
“成为魔法少女原来真的不是那么轻松啊，有可能死，还有可能变成怪物。”她又把毛绒熊放下，“就像小焰一样——一定，会经历很多很多悲伤的事。”
“她们都不告诉我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啊，那一定又是一个让人悲伤的故事了。”
“和我不一样，她们，”小圆侧过身子。
“可是如果，”她将自己的脸贴住冰冷的床沿。
“如果一定要许愿的话，我会许一个什么愿望呢？”
她看着手上的毛绒玩具，明明是一只棕色的熊，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床板由于翻身稍稍震动，做工良好的床并没有吱呀的怪响，只有一些水声通过床板绕进来。这幢房子的设计本来就不是很好隔音，一旦安静下来，就能让她听到客厅的响动。
父亲关掉水龙头的声音通过物体间的传动进入她的耳朵，她一下停止了所有动作。
“怎么了？”父亲用浴巾揉了揉头发，从隔壁浴室走到前厅。
“没什么。”鹿目询子将档案收好放在胸前。
“只是我好怕。”鹿目询子忽然向自己的丈夫靠过去，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小圆听不到，“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
因为那一场剧烈无匹的风暴，城市被摧毁大半。然而比较幸运的是，风暴中心少有居民区，大部分都是各种公有建筑，而群众一早就避难了。
虽然这么一来见泷原市政府很难调配资金，但是总算不需要在居民的安置上花太多工夫。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见泷原的先进的教育系统在风暴下彻底被摧毁。
也就是说，见泷原的学生，都需要转移到其他的学校去。
这就比较麻烦了。
“井。”
“嗯？”
“帮我拿一下浴巾。”
“啊，好的。”
井拿着浴巾一步步地走过去，拉开镶有毛玻璃的浴室门，将浴巾递了进去。白色的浴巾裹住手，晃眼的纯白让井有一种好像魔法少女的着装还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那凄零的一天时时在脑中显现。
妹妹从水雾中伸出一只手扯了扯浴巾，却发现有点扯不动。
“姐姐？”
井突然一缩手。
“啊，对不起对不起。”井很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了。”
“怎么了？”心问道。
井收起笑容，然后咬了咬嘴唇：“没什么，就是觉得，最近好像事情发生的有点多。”
心拿着浴巾将身上擦了擦，水雾随着门缝飘出去。温暖的湿气拥抱了井，可井一点都不觉得温暖，她还是觉得好冷。
冰寒入髓，一直未曾散去。
可突然间她红了脸。毫无征兆地红脸，就像是化学实验里面一滴不知名的液体就让杯子一下子变了颜色。
“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啊。”井看着自己的妹妹赤身裸体地从浴室中出来。环绕的白雾朦胧又神秘，如同仙女的纱裳，然而却无法阻止井的视线。姐姐现在把心一览无遗，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井的白嫩的，富含毛细血管的皮肤充血得像是要爆裂开一般。
她转过身抱住脑袋。
“啊，我没看到，我没看到。”在这么一瞬间，所有困扰井的东西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心看着姐姐抱头蹲防的动作差点笑出来。她披上浴巾，蹲下。
井突然一颤，一种柔软的，有温度的东西把她包裹。不同于热水蒸腾而起的水雾，那是更加厚实，能够填补她内心的东西。
妹妹从背后把她抱住。虽然有些稚嫩，但是远远比井成熟的手捋了捋井的头发。细腻的发丝在心的手指上打转。
“没事了啊，别再想了。”心在井的耳边悄悄说。
“还会再死人么？”井略略放松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心把姐姐抱得更紧，“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心的身体温润如玉，井靠着妹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的身份颠倒。心安慰自己的姐姐，而井身为姐姐现在却像是小猫一样无助。
井的眼中隐隐有着泪光，她忽然有点想哭，放松使得泪腺突然受了刺激。
可这时候，井的视野一阵旋转。自己的妹妹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公主抱。
这是第几次了啊？
而且心还没穿衣服！井再次注意到这么一茬儿。井连忙将头埋进妹妹的怀里，但是忽然感到一阵柔软。
不对！这是妹妹的胸部！
井慌忙地乱扭，但是差点掉下去的失重感让她一下环抱住妹妹的脖子。
她闭上眼睛。
“真是的。”井红着脸嘟囔。
她发觉妹妹身上很香，带着肥皂的气味，软软的胸部让她差点沉迷。她很早以前想过对妹妹来公主抱，不过现在是自己被妹妹抱了起来，虽然听起来好像差不多，不过性质却截然不同。
似乎也没差？
真的是好舒服。
“再过两天就要搬家了吧？”
“嗯。”
“一定会好起来的，时间还很长。”
“嗯。”
“别担心了。”
“嗯。”
心叹了口气。
井在心的怀中紧闭眼睛，但是有那么一下，额头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妹妹的雪白的脖颈。妹妹俯在她的额头，她柔软的嘴唇明明是贴在井的额头，可井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拂过。内心如水荡漾。
井听到了，听到了自己的妹妹想要传导的信息，那不必赘述很多次——
我会一直陪着你，如影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