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
堀部营在脑袋里给自己下达这样一个指令。
睁开眼。
沉重的眼皮被肌肉撕扯开,身周晃眼的光线一下子次近来。营感到极度的不适。
在眼睛的控制权恢复以后,身体也陆续活络过来。他艰难地转头,看见身旁的办公桌。
这里是……哪里?
他扶额而起,右手撑住沙发。
“……那么就这样了,我先去看他醒了没有。”门口的房门哗啦一下打开,一个长发的女生粗暴的将房门打开又关闭。一拉一扯间,整个房间突然被巨大的声响充斥着,刺激堀部营还有些发晕的脑袋。
这是在办公室里。
堀部营记得这一件事,他当时和白先生一起在这个地方来过,紧接着就去了教室。
再然后……战斗。
“醒了?”女生走到他的身边,问出了这一句废话。
堀部营不作回答。
“你过来。”女生说道。堀部营眼睛向女生转过去,警惕和不安充斥着他的整个眼眶。这个白发的孩子就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小豹,龇牙咧嘴地喝退来者。
“过来。”女生仍是这么说,如同驯兽师驱赶不听话的驯兽。
“你是谁?”堀部营警惕道。
女生面无表情,只是走过来,抓住堀部营的身体。堀部营并没有过多的应对时间,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脸着地,四肢被钳子缚住一样。
女生在走过来的时候直接逮住堀部营的手臂狠狠地一抡,直接让这位少年以及其不雅的姿势摔倒在地。
“我是谁?”虽然女生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但是堀部营还是挺除了其中的嘲讽,“你想想你做过的事情。你现在是——阶下囚。我觉得我似乎不用对这个词语多做解释。你所做的事情全部都有记录,你不要再辩驳。不管你现在是不是未成年,这个地方,未成年法不通用,至少对我和我的姐姐来说,不通用。”
堀部营一开始还云里雾里,但渐渐的冰凉的地板将他的记忆返还回来。
他想起来自己似乎之前被支使前来杀死那个怪物章鱼,然后碰上了一个女生,他对那个女生出了手。
再然后就没有记忆了,但是他记得那个女生不是这位。至少那个女生没这么高,他想那一定是妹妹,现在将他制服的一定是姐姐。
“所以你要来报复我?”堀部营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但他又说,“你不够强。”
地板是木制的,带着自然的纹路和触感,堀部营趴在上面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个趴在草丛中的豹子,他想自己待会儿一定要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撕成碎片
“我觉得你已经明白了你现在的处境——”
女生这么说,但是她又直接将堀部营的脑袋摁在地上,原本鼻尖和额头对这地上的姿势,变成了整张侧脸被巨大的压力压得紧紧贴在了地上:“才有鬼了。没想到你还是没有明白。”
“你得清楚,”女生吐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你现在是阶下囚,而且,你所依仗的那些触手早就被你要暗杀的那只章鱼给一根一根地拔出来。”
“拔出来了,所以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女生这么说道,“你现在并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可能。如果不是你现在仍然有唯一的一点价值,早就进了那只章鱼的肚子里了。”
女生这么说着,当然堀部营并不清楚她是在恶意丑化那个章鱼,不过这种恐吓倒是起了很好的效果。
堀部营终于发现自己现在无法动用那些触手,那些原本挤压他的大脑、如同寄生虫腐蚀他的身体的东西消失得一干二净。因此他现在思维那么灵活,如果那些触手还在,自己恐怕早就暴起而攻之了。
那种无力和恐慌突然一下就从脊髓里面满溢出来,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你现在脆弱的像只鸡。”女生这么说。
堀部营不再反驳,只是厘清了状况之后,问道:“我能干什么?”
不论如何,对方只是一名女生,也不能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妨害。堀部营觉得自己能通过谈判使自己摆脱这一处境。
女生看向他。堀部营的眼角可以瞥见这个女生的影子,冷漠,坚决而富有说服力。女生放开了钳住堀部营的两只手。
堀部营艰难的站起来。
“你什么都不能做。”
堀部营一愣,并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
“我要过来了。”她要过来再一次制服他。光线穿过少女的发丝,投影到少年的脸上,这让他一阵恍惚。
女生再一次抓住他的手,堀部营意图反抗。这一次他有准备,知道女生要过来干什么。堀部营一定不会在区区女生手中败下阵来,这是他最后的反抗,他是那个暴怒的像是小豹一样的少年。
于是三秒之后,他的脸再一次被贴在了地上。
“你太弱了。”女生这么说,“刚刚说你弱的像只鸡还真是失礼了。”
女生的声音一点一点将这个本身毫无防备的心灵剥下外壳,刺中他赤裸裸的自尊。
“你连鸡都不如,我杀鸡的时候都还要小心鸡爪子一下给我挠过来。但是现在你呢?”女生说一边紧了紧她的手掌心,营的手腕更难受了,“连抓都抓不了。这样的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你又凭什么说出‘我能做什么’这种话?”女生说道,“你甚至还想和我谈判。真是……不知好歹。”
堀部营不再言语,双手紧握成拳。阳光恍惚间变成了阴冷的荧光,嘲讽这少年的脆弱。少年不甘心,可是无能为力。
“你在想:‘如果我的那些触手还在的话一定打得赢你。’”女生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我说的没错吧?”
少年忽然间肌肉紧了紧,原本刻意压制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女生摇了摇头,“你知道你是怎么晕过去的吗?”
堀部营不解。
“你当时想要攻击我的姐姐……也就是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女生嘲讽的说着,“结果你瞬间就变成了死狗。”
堀部营不信。
“你不信?”女生说着,“你大概想不起来吧。那让我给你提提醒好了。你肯定记得你听到过这么一段话:”
女生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堀部营疑惑的望着她,但是女生只是在酝酿,连头也不回。
“第一位天使吹响号角,冰雹和火夹杂着血,掷到地上;
三分之一的树被烧掉,所有的青草被烧掉。”
那声线平静的令人恐惧,好似偌大法庭中的判官,以无表情的嘴唇念出比人头还厚的法典中的条律。她仿佛在宣判,而堀部营被钉在火刑架上,听着临死前的判决。
那声音和井一样,和那个当时差点将他杀死的女孩一样。空灵清脆,宛若空山莺啼。
他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的惨状,那些折磨,那些苦厄。大脑因为自动保护将这一些隐藏在了记忆深处,如果没有意外,它将一直被压制在脑海深处。
但现在这个女生残忍的撕开了一切的伪装,每一个字眼都打在他意图保护自己的脆弱防护上。
她用嘲讽的目光盯着自己:“想起来了?”
堀部营汗如雨下。
“所以说,你这个无能又弱小的家伙对我们来说一无是处。但是你仍然有那么一丁点的价值。”女生说道,仿佛为了确定什么,重复了一下,“一丁点。”
但堀部营依旧沉浸在那些巨大的痛苦中,哪怕是回想一下都令人颤抖。
“你得把我们带到那个白袍的家伙那里去——柳泽夸太郎。否则,”女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不介意给你再来一次。拷问灵魂的感觉我猜一定很棒。”
女生的呼吸间带着温暖的湿气,可惜在接触到空气之后湿气迅速冷却,让堀部营的脖颈感触到一阵如坠冰窟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