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在熟悉的叫声下,许阳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相依为命的妹妹的可爱脸孔。
“哥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请你赶紧起床吧。”
在妹妹许芊芊的催促下,许阳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许阳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见芊芊站在床边一脸忧伤地盯着自己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回避那个话题,察觉到床有异样的许阳决定先率先开口:
“妹妹,你昨晚又偷偷钻到我的床上啦?”
“不行吗?”
“并不是不可以,只是……算了。”
话题虽然成功被转移,但妹妹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与哥哥同床共睡的淡定反应反而让许阳感到有点难以应付。
“这个暑假,我升大二,你升大一,彼此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虽说是兄妹但还睡在一起不太妥当吧”——许阳明白即使把这句话说出口,芊芊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根据过去的经验,她只会淡淡说一句“喔”,然后一如既往每隔几晚便偷偷钻到自己的床上。
只见许阳深深叹了一口气,烦恼着该怎么让芊芊明白成年兄妹是不会睡在一起的事实,芊芊看在眼里却误会了什么,开口提起了许阳刚才试图回避的话题。
“哥哥,莫非你又做那个噩梦了?”
“额……”
“所以说,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许阳没来得及阻止,妹妹的安慰便再次开始了。许阳对此感到有些愧疚,因为他知道无论芊芊如何安慰自己,自己内心深处的自责是永远无法消去的——那倒不如竭力隐藏别让妹妹察觉,起码别让她担心。可惜,这种想法往往难以在了解自己的妹妹面前实施。
“……爸爸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邻居那俩家人的死也不是你错。所以,你无须自责。”芊芊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地安慰道,许阳一边听着点头一边眺望着窗外的天空。
是的,当初是自己坚持要求去旅行的。而且,还擅自邀请了邻居俩家人,让他们与自己家一起去旅行。
结果,大家全都死了……只剩下罪魁祸首的自己,以及可爱且温柔的妹妹芊芊俩人活了下来。
“……那只是一桩不幸的意外罢了,谁都不知道神秘空间会突然出现,然后导致那架飞机突然坠毁。”
“有人知道那架飞机是会坠毁的……”
不知怎的,许阳的嘴巴不自觉地溜出了这一句话。
“诶?哥哥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在芊芊一头雾水的视线下,许阳慌张地摇了摇头。许阳早就明白,那些噩梦并不是现实,所以根本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比如“妹妹事先知道那架飞机是会坠毁的”,许阳根本就不记得这样的事;又比如“妹妹那次意外中丧生”,显而易见,眼前活着的芊芊便是最好的反证。
“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为了让芊芊永无止境的担忧歇下来,许阳将妹妹叫出了房间。但当她快要走到门外的时候,许阳又不自觉地问了一个连自己也觉得好笑的问题。
“妹妹……你有送过我一支金色的钢笔吗?”
妹妹愣了愣,然后转过身,疑惑地注视着许阳,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污垢。
“金色的钢笔?没有喔。”
也是呢……梦境又怎么可能会在现实中真实发生嘛。
换了衣服、刷牙洗脸后,许阳与芊芊在大厅的饭桌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早餐。早餐是芊芊亲自炮制的,每天她都会提早起床认真料理。芊芊的料理技术是如此之好,许阳每次享用都会品尝到一股幸福的味道,而每当他沉浸其中,一个不安的想法便会像个鼓起的疙瘩一样隐隐刺激许阳——万一噩梦中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呢?万一自己的妹妹在那次意外中连同双亲一起丧生……
那当时的我,是绝不会痊愈的。
“根据政府签订的‘旧区重建计划’,位于神秘空间区域中的旧城区古董街要在一星期内清拆完毕,腾出空间建造赌场,但由于反对重建人士的强行妨碍,清拆工程一度受阻。目前,政府单位代表正与反对派代表谈判……
“天赐集团新研制的技术已通过政府最后的审核与检验,有望在今年年底正式向社会大众提供服务。另外,集团还表明,近日在网上流传的谣言——‘天赐集团为了研发新技术不惜违背人道擅自利用无辜的人当实验品’纯属子虚乌有,他们会对造谣者保留追究的法律权利……”
正在电视上播报的新闻没能在许阳心中留下一席之位,他心不在焉地咀嚼着香喷喷的炒蛋,心中正烦恼着今天的约定。喝着白粥的芊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放下勺子叹了口气。
“哥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请你打气精神来,等下还要检查一下行李呢。”
“唉……我知道了。”许阳不满地嘀咕起来,“真的不明白,无人岛有什么好玩的。”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哥哥你擅自答应了别人的约定。”
妹妹带有恶作剧意味的话,让许阳不敢多说一句抱怨,他只能埋头专心咀嚼美食。在妹妹无声的催促下,许阳将早餐吃完。他刚把餐具收拾干净,门外便传来两声响亮的车鸣。
“我去开门就可以了。哥哥你赶紧回房间检查一下行李吧。”
许阳点了点头后,不太情愿地回到房间,慢吞吞地打开了昨天晚上便收拾好的行李箱子,相当敷衍地检查了一遍。反正昨晚在妹妹的帮助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过了,许阳不觉得现在还有什么认真检查的必要,无非是让妹妹安下心来而已。就在这时,许阳的手机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大家都在等你,你还收拾什么行李!啊……莫非,是犹豫着该带上怎样的黄书吗?嘿嘿!」
许阳觉得这个“嘿嘿”超让人火大!
考虑到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许阳懒得回信息给她。不过,对方确实提到了许阳之前没想过的一点——接下来可是要在什么娱乐设备也没有的无人岛中度过一个星期,不带黄书去真的没问题吗?
嗯……那就只带一本好了。
“嘿嘿嘿嘿……”许阳脸上挂着**的笑容,钻进床底打算随意找一本书籍放到行李箱。或许因为近几年来过于依赖电脑,导致床底下的书籍全都铺满了灰尘。当许阳面对各种口味的书籍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看见了角落里突兀的箱子。那箱子给许阳一种“煞有介事”的感觉。他预感箱子里边放了过去珍藏的宝物,具体是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既是好奇又是兴奋地,许阳将书拨开两边,腾出空位将箱子拉了出来,不顾上方的灰尘徐徐将箱子打开。
“啊……”
许阳看见里边的东西后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音。
“原来,是父母的遗物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黑色的肮脏皮鞋,许阳依稀记得,发生空难的那一天这只鞋穿在父亲的右脚上,在意外发生后,父亲的尸体四散各地,能够拿回来比较完整的物品就只有这只穿在断脚上、沾有少少血迹与烧焦的皮鞋。许阳尽力不去回想当初那血腥的一幕,毕竟自己的肚子里正消化着妹妹的料理。他将皮鞋拿开,看见了一堆精巧的信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肉麻的文字,那是父亲写给母亲的情书。将情书往两边一拨,许阳能看见下边杂乱无章地挤满父母各种生前的物品,比如母亲的结婚钻戒、香水,父亲的眼镜盒、印章等等。
看到这里,许阳突然呼吸急促,他立刻利用过去心理医生教自己的办法来保持冷静。没过一会儿,许阳的呼吸便平复了下来。他瞄了一眼箱子里边的遗物,打算将箱子塞回床下的角落,就在这时,一样东西犹如注入了诡异的魔力一样,将许阳彻底吸引——
许阳睁大着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实,朝那样东西缓缓伸出了手。许阳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样东西时,冰冷的触觉吓得他连忙缩回了手,但从指尖传来的寒意早已渗入血管,顺着血液循环掠过全身,让许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许阳并没就此打住。他鼓起勇气,再次朝那样东西伸出了手,一下子死死握在手中,然后近距离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果然没错……这是那个东西!
许阳深深咽了一口水,注视着在现实中理应不存在的钢笔——那支只在噩梦里出现、坠机前妹妹交给自己保管的那支金色钢笔。
“哥哥,你在干什么?”
“啊——?!”
许阳被妹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失去了魂魄,差点没有抓稳金色的钢笔。
“妹、妹妹!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你怎么没敲门!”
“因为哥哥的背影实在太过可疑了,所以我故意不敲。”芊芊淡淡地说着,那敏锐的双眼捕捉到了从床下底中露出一角的书籍。趁着这个隙间,许阳悄悄将金色钢笔放到自己口袋,他不希望芊芊看见父母的遗物后伤心。
“原来如此……”妹妹目无表情地说着,许阳正思考该怎么解释,没想到芊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惊讶得哑口无言。
“我的行李箱还有挺多空位,需要我帮你带几本么?”
“……诶?”
“你想带黑长直这本,还是双马尾这本?又或者两本都带去?”芊芊毫不害羞地拎起了刚才让许阳犹豫的书籍,拇指正触碰着封面模特性感的部位。许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妹妹见状,轻轻皱眉,并稍微提高了音量:“哥哥,大家都在等你。要带哪些黄书请你赶紧决定好吗?还是说,由我来帮你决定?”
“不、不用了。”许阳使劲摇头拒绝,迅速夺过妹妹手上的书籍,随意抛到床底,连同被盖上的箱子一起推到积尘的角落。
“这样真的可以吗?”善解人意的妹妹如此问道,许阳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愧疚。
收拾好行李,和妹妹一同下了楼,某位好友的催促便顿时响彻整间房子,让许阳恨不得腾出拿着行李的手,塞住自己的耳朵。
“居然要让妹妹和你一起选黄书,你也太不行了吧?老大。莫非,是怕被我们发现你的性癖,所以让妹妹帮忙选择来迷惑我们吗?哈哈哈,老大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你以为这就可以躲过我的金睛法眼……”
许阳无视了情绪高昂的好友,默默将行李搬到屋外,然后拜托司机把行李放到车的后方。
“那些药,你们带了吗?”司机将行李安置好后,向许阳问道。
“带了。不管是我的,还是妹妹的,我和她都带俩人的份。”
“真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妹啊。”
向许阳友好提醒的男人,是这次旅行的司机。他的名字叫陆博国,今年三十五岁,已离婚,育有一女。博国那牛高马大的身材或许和“司机”这一职位稍微有些般配,毕竟通常司机也会兼职乘客的保镖,但倘若将博国粗壮的身材与他真正的职位一同放在一起,人们肯定会感到难以置信——
“你的药我可管不着,毕竟你不是我的病人。不过你妹妹的药,我必须确保她带了……要保持她病情稳定,必须药不离身,我可不想到时候相当扫兴地重复那万年不变的急救措施。”
“身为医生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我突然替妹妹的身体感到担忧了。”
“那肯定是你心病再次发作的缘故。你赶紧吃药吧。”博国开玩笑道。
人们会觉得难以置信,是因为这位如此牛高马大、大不正经的男人,除了是这次旅行的司机和保镖外,他同时还是许阳的妹妹芊芊的专属医生。自那宗导致许阳丧生的空难以来,妹妹虽然侥幸活下来并痊愈了,但身体内部似乎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和自己精神肉体两方面的后遗症不同,芊芊患的只在肉体上,许阳对此感到庆幸。
“爸爸,虽然你正在放假,但眼前那个阴险的男人好歹是你病人的亲属。你小心他日后举报你口沫遮拦、态度恶劣。”
说话带刺的人是博国的女儿,名叫陆雅,是一位长相漂亮、打扮新潮,但态度非常恶劣的女生。她这个暑假刚高三毕业,正准备升大学,和许阳的妹妹同龄,也就是说,她比许阳小了一岁。
“哈哈哈哈,许阳是个很大方的男人。不然我才不会这样和他说话。雅雅你真的不明白男人互相之间的交流啊!”
“在外边不要叫我雅雅!”
许阳一旁苦笑。他很想向博国这样解释,“你女儿不是不明白男人互相之间的交流,而是你没听明白,她才讽刺着我”,但考虑到这种话只会让陆雅更加讨厌自己,许阳还是放弃了。另外,他不得不开始把思绪放到某一个人身上——那个从大厅开始便对自己用言语轰炸,然后见自己不愿搭理后立马将矛头转到芊芊上那位好友。
“……什么?他没有带黄书?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芊芊,像许阳那种男人我还不了解吗?为了在无人岛的生活中有些娱乐,许阳肯定会带一些有趣的‘点心’供自己享受。他又怎么可能不带黄书呢?不信的话,我们去打开他的行李……”
“喂!梁梓玲!”许阳特意叫对方的全名,好让对方会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结果,她无视了自己,继续朝着除了苦笑之外毫无办法的妹妹灌输她的龌蹉想法(虽然她确实猜对了)。许阳叹了口气,扭了扭手关节后,伸手捉住对方的下巴,用蛮力试图将对方的头颅扭到他的方向。
“痛啊啊啊!老大,要断了……要断了!真的要断了啊——!”
许阳才刚松开手臂,对方便立刻撅起嘴唇板起脸孔,振振有词地责备自己:“是你这家伙先不管我,所以我才无视你的嘛!哼!”
“一大早就发性骚扰短信给男生,然后一见面就开始对男生性骚扰发言……这样的人谁会想去搭话啊?”
“哼哼……这个你就不懂了,老大。我这个属性,也是非常吸引男生的魅力之一喔!”
在许阳眼前自信满满挺起胸膛的女生,是许阳的同班同学。虽然她脸蛋可爱,身材娇小,后脑勺绑着柔顺的双马尾,在学校里很受男女生欢迎,但她的内在却相当糟糕,以至于许阳多次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利用了天赐集团最新的技术整形为美女的变态大叔。
“你们俩,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从刚才开始便坐在车中注视着这边的女人,是本次旅行的主要赞助人,司马家族的大小姐司马爱。她一头波浪状褐色头发,发丝以螺旋状披在肩上,坐姿端庄,笑脸温柔,无不彰显着外国贵族公主的气息。再加上那种魅力十足的混血儿脸孔,司马爱光是一个笑容便足以迷倒万千男性同胞,所以她在自己学校有着人数不少的后援团,许阳偶尔会用“和司马爱是好友”这点在其他朋友面前满足一下自己丑陋的虚荣心。
另外,倘若不是由司马爱大小姐提供交通、提供食宿、提供地点等条件以及一切旅行资金,这一次旅行对许阳而言根本就是幻想。不过如果给予许阳多一次选择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会答应司马爱这一次旅游。
“居然选无人岛来当旅游地点啊……”
“事到如今还在抱怨啊,哥哥……”听见许阳低声抱怨的芊芊,小声响应道,“倘若你先弄清楚对方选择的地点才作考虑,而不是连地点也不知道便盲目冲动地答应人家,我们就不用去孤岛旅行了……虽然,我并不讨厌。”
“你居然不讨厌?那可是什么也没有的无人岛哦!”
“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啊……不是有哥哥在身边吗?只要和哥哥一起,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不会觉得无聊。”
妹妹脸不红耳不羞地说完后,许阳感到有点头痛。一般而言,可爱的妹妹对着自己说这种话,身为哥哥都会非常高兴,而事实上,许阳最初听见这些话的时候,都会觉得内心掠过一股甜蜜的暖流,欲罢不能。但到了现在,许阳只觉得困扰——皆因,许阳正计划着如何让自己的妹妹将注意力集中到其他男人上,而不是光注意自己的亲生哥哥。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上车,让人家船长等就不好了。”
在司机博国的催促下,许阳、芊芊、梓玲、还有他的女儿雅一同上了车。
“接下来是直接去码头吗?”芊芊上车后问道。
“咦?你大哥没跟你说吗,姓苏的那姐弟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啊。先接了他俩才去码头……”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听说那姐弟也会去啊——许阳从芊芊不满的视线中读到了这句话,他尴尬地解释道:“抱歉,原来我忘记告诉你了吗?”
许阳当然是故意不告诉芊芊的。因为,芊芊对那俩姐弟颇有偏见,假如芊芊提早得知那对姐弟也会和大家一起旅游,那她肯定会给许阳脸色看。
许阳实在不懂,明明那边的姐姐是一个兼具智慧与贤淑与一体的美丽女孩,弟弟则是温柔善良的帅气小伙,会惹人反感的地方除了自身条件过于优秀导致招人嫉恨这一点之外,就没有其他让人生厌的地方,芊芊又不是那种嫉妒心强的女孩,她到底不喜欢那对姐弟哪个地方呢?
也正因为如此,许阳无法告诉芊芊那个好消息(或许对芊芊而言是坏消息?)。
“各位早上好。要让你们专程来接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博国驾驶车到达姐弟的家后,姐姐便亲自出来打了个招呼,“我现在去叫小亚出来,抱歉要让你们等等了。”
“不用那么客气!行李什么的我帮你搬,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博国说罢,便下了车,主动帮忙搬姐弟的行李到车后边。
许阳注意到了那位姐姐对自己打的眼色。于是,许阳不顾妹妹反对的视线,紧随着博国下了车,然后跟在那位姐姐身后进入了她的家。当俩人走到大厅的时候,姐姐突然转身满脸笑容地望着许阳,那张笑颜犹如鲜花绽放,许阳的内心顿时被甜蜜填满。
“那件事……你和你的妹妹说了吗?”
“不,还没……总感觉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真是的……这样我们的关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公开啊!”
许阳苦笑摇了摇头。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他显得相当没志气。
不错,许阳眼前这位女孩,正是他的女朋友。她的名字叫苏菲,是许阳的同班同学。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紧贴着后背,前端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可爱中带点小恶魔气息的女性魅力让不少男人倾倒。
“小亚。早上好啊!”许阳看见从房间中出来一位瘦弱纤细的少年后,无视了鼓起双腮瞪着自己的女友,主动向女友的弟弟打起了招呼。
“阳大哥早。”
声线柔弱的答复正是苏菲的弟弟传来的。弟弟的名字叫苏小亚,脸蛋英俊,皮肤白皙,身材瘦弱,倘若不是因为体弱多病易晕倒这个体质,小亚肯定会被评为全校公认的校草。虽然小亚经常请假休养,小亚身旁从不缺女性朋友,每当小亚病倒在家休养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女生愿意来这个家探望他,许阳也是透过苏菲的传述才知晓。
“我扶你出去吧。”
“不用了。今天身体状况很好,可以自己走。”这么说着的小亚,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水。许阳打算强行上前扶他行走,但当他看见苏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守望着小亚后,他便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了,大家都上车了,行李都搬好了……我们正式出发——!”
人齐后,博国便驾驶着车朝码头行驶。
“芊芊,早上好啊。”在车上,小亚满脸笑容地向身旁的芊芊打了招呼。芊芊目无表情,含含糊糊地响应道:“啊,嗯……”
小亚喔,看来你的恋爱之途仍是多灾多难啊。许阳心中想道。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苏小亚坐在我的旁边?」
车还没离开苏菲的家多远,坐在车上的许阳便收到了这么一条短信。他与坐在旁边的苏菲互相对望一眼,然后又回头望了望芊芊,发现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吓得连忙转回头。
「人家身体不好,当然要把最近车门的位置让给他啦。」
「等下在船上我绝对不想和他坐……倒不如说,我一定要和哥哥坐。」
许阳很想用“情侣坐在一起是正常的,所以我要和苏菲坐”来反驳芊芊,但是他始终不敢向妹妹表明自己与苏菲的恋人关系。考虑到芊芊对自己的依赖,他总觉得此举会让妹妹伤心,所以一直迟迟未说,苏菲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经常和许阳争吵。
“有这样的妹妹还真是幸福呢。”旁边的苏菲小声地说道,话语中显然藏有尖刺。
“没办法啊……我不忍心做出会让我妹妹伤心的事情。”
“哥哥有了女朋友后,妹妹反而会伤心?那还真是奇怪。当小亚知道我和你交往后,他不知道多高兴,还说什么‘我终于解放了’这种话。”
“这个……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也明白的吧?我们两兄妹的过去……”
每次许阳说到这里,苏菲都会不再吭声。因为她明白,并且深刻理解,许阳与芊芊各自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有时候,苏菲很想质问许阳,自己和他的妹妹芊芊到底谁才是第一位,但一来这个老套的问题对许阳而言太过残忍,二来这个问题可能会令这段恋情引发一段无法解决的危机,所以苏菲遏止了这个念头。
但是,苏菲忍不住从旁侧击,问了一个让许阳深感荒谬的问题:
“阳,莫非你真的不知道,你妹妹对你的真正心意吗?”
“还能是什么心意?”许阳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不就是妹妹对哥哥的爱吗?只是比起一般的爱意要更浓厚一点而已。”
“倘若这个不是亲情的爱,而是爱情的那种爱呢?”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我们可是亲生兄妹啊?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你该不会看见我们关系很好就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吧?芊芊只是比较依赖我而已,你想太多了。”
“唉……”苏菲叹了口气后便不再说话了。
之后,除了拥有“永动机嘴巴”称号的梓玲喋喋不休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外,其他人都甚少说话,大抵都是顺应着梓玲抛出的话题响应一两句。或许大家仍没习惯暑假中那么早起床吧。许阳想道。
“大家早啊。我是这次负责载你们去无人岛的船长,叫我船叔就好。”
来到码头后,一个下巴长满须根的粗犷男人豪迈地走了过来,非常热情地向博国握手并作自我介绍。接着男人向博国身后的年轻男女们打量了数眼,发现了司马爱后,客气地向她点了点头。
“大小姐你好。你父亲别来无恙吧?”
“托你的福……”
虽然男人看上去年过五旬,但在司马爱面前仅显低姿,非常客气。一旁的许阳突然觉得自己的朋友司马爱身处着截然不同的世界,说起来倘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友苏菲与司马爱是闺蜜,那自己肯定和一般的男性那样,只在山底下仰望司马爱,而不敢靠近她成为她的朋友。
“好!我们大家出发吧!”
寒暄了一会后,许阳一行很快就将行李搬到小游轮上。船长站在游轮顶端露天的驾驶席上大喝一声后,许阳感觉到游轮渐渐离开码头。码头快要彻底在视野中消失之际,梓玲呼叫了集合,许阳与其他人才断断续续地从游步甲板回到船舱内部最宽广的房间。
“欢迎各位参加这一次的无人岛旅游!”梓玲半是招呼半是命令地让各位坐下后,站在讲台上兴奋地当起了临时导游,“我想大家已经知道了,这一次旅游是由司马爱发起并赞助的活动!为什么会选择在无人岛呢?因为接下来我们将要抵达的无人岛是司马爱的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作为司马爱的好友,我们当然要与其一同分享她的喜悦……”
许阳百般无聊地听着梓玲自顾自地解说,偶尔会偷偷瞄向坐在左边几个位置远的苏菲。同样地,苏菲也时而笑着朝这边微微挥手,灿烂的笑容瞬间照亮了许阳沉闷的内心。
“哥哥,你在看什么?人家梓玲在台上认真解说,你老是分身像个痴汉一样偷看别的女孩不太好吧。”一旁的芊芊厉声批评道。
芊芊履行了她在车上所说的话——“等下在船上我一定要和哥哥坐”——因此,许阳自以为没人发现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在妹妹的眼底。芊芊严厉的责备让许阳吓得不敢继续偷望自己的女友,只好认真去听梓玲那无关紧要的热血解说。
“……另外,我想有一部分人已经知道了——那个无人岛是位于神秘空间当中!这更为那个无人岛增添了独特的魅力!能到传说中的神秘空间里边度假,这可是我们普通学生的终极荣誉啊——!顺便说句,那些认为考第一名才是学生的终极荣誉都给我自重,你们都已经丧失了身为人的尊严啊!”
低空飘过及网格线的梓玲在成绩名列前茅的苏菲与司马爱面前还真敢说这种话啊……不过,这也是她们三人关系非常好的体现之一吧。许阳忍不住在心中吐了个槽。
“……对于‘神秘空间’一词,想必大家肯定略有所闻。那是数年前突然在地球上凭空出现的区域,初登场时直接导致了一架刚好在神秘空间当中飞行的飞机当场失控。那起空难相当惨烈,机上所有乘客几乎全都丧生,这也直接造成了全世界人类的目光开始注目于这个离奇的空间。可惜的是,经过数年研究,关于神秘空间至今仍没有完整且合理的解释。我们唯一能够明白的,便是神秘空间内存在能让飞机失控的东西,不仅如此,身处里边的人更无法用手机、计算机等一切设备向空间外的人进行联络。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在无人岛度过的日子,将会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梓玲接下来的话,许阳一点也没听在心里。因为,他的思绪,已经随着梓玲刚才提到的那起空难,驻留在过去的回忆当中……
不错,梓玲口中的那起空难,正是许阳小时候经历的那次事故。当然,除了自己的妹妹芊芊之外,其他人都并不知晓,包括苏菲、梓玲等人,不然的话,梓玲绝不会用朋友的惨痛来为无人岛增添背景魅力。
大家都死了。邻居那俩家人都死了。爸爸妈妈也死了。就连妹妹也……
不,妹妹她活下来了。
咦?妹妹……她真的活下来了吗?
是的,妹妹活下来了。
可是……
总之,妹妹活下来了!
“哥哥。没事的,有我在。”
等到许阳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不断颤抖的右手传来了温暖的触觉,原来那是从妹妹芊芊的手心中传来的。芊芊正用力握着许阳的手掌,仿佛向他灌输勇气一般。许阳望着芊芊坚定的双眼,很快便恢复过来,而刚才在脑海中浮现的梦靥,渐渐安静下来,沉睡在记忆海洋的深处。对,就像过去在医院里边那样,妹妹不断像现在这样鼓励自己,自己才得以从那个可怕又荒谬的噩梦里边挣脱出来,积极乐观地面对未来。
梓玲刚演讲完毕,本以为能拥有自由活动的时间了,从刚才开始便消失不见的博国突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告诉大家船快抵达小岛的信息,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也就是说,大家到达小岛后,虽然移动电话还能用,但都无法与外界交流。明白了吗?
“大家在岛上活动的时候,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虽然岛上没有其他人,但正因为没有其他人,所以一旦走失才麻烦,明白了吗?
“还有小亚,虽然我不是你的医生,但这里身体状况最差是你了,你下船后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明白了吗?
“芊芊,为了以防万一,等下你也吃药休息休息,明白了吗?”
在博国唠叨的时候,船叔已经将轮船停靠到小岛的码头。大家一同收拾行李下了船,在船长的领路下,沿着凹凸不平的石路走了不到一千米,便抵达到一栋崭新的别墅面前。
“天…研究…宿舍?”
与崭新的别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别墅前的泥地中,半埋着一小块破烂不堪的木板。许阳仔细端详着木板突出的那部分,上边模模糊糊地印着文字,似乎在暗示着眼前这栋别墅的前身。
“以前某个集团在这个小岛中设立了研发部门,这栋别墅的前身便是留在小岛上的工作人员的宿舍。后来因为该集团的资金出现问题,整个部门被撤销,我父亲才把整个小岛买了回来。”司马爱向许阳解释道,“不过,没想到小岛的翻新工作会有这么明显的瑕疵呢。看来回去后,我得向爸爸提醒提醒。”
司马爱展露着治愈人心的温暖笑容开玩笑道。许阳知道,这位女孩与常见的大小姐并不一样,她并不任性,也不怕苦,善解人意,知书识礼,大方得体,是真正意味上的“富家大小姐”,正因为这样好性格的人,所以苏菲与梓玲才会将她当做姐妹看待。
别墅里边摆放着各种豪华、实用的家私,除了船叔以及司马爱以外,众人瞬间被环绕在别墅内部的富贵气氛震撼得连连感叹。
“这与其说是来无人岛旅游,倒不如说是来别墅度假的吧……”许阳低声吐槽道。
“土豪对体现无人岛生活的理解,与我们凡人的完全不一样啊……”一旁的梓玲也低声说道。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隐约听见俩人说话的司马爱,好奇地向许阳以及梓玲问道。
“只、只是在说这些家具都很漂亮而已!”
之后,大家都开始选择自己的房间。芊芊最初想选择和哥哥许阳一间房,但在许阳的严厉拒绝下,她才好不容易放弃了共睡一室的念头。
“真是关系好的兄妹呢。”当然,许阳又一次遭到苏菲嘲讽。
今天的午餐,是由苏菲、芊芊、陆雅、司马爱四人炮制。虽说是无人岛,但在厨房的冰箱里边,早已放好了被保鲜膜包装着的肉类、海鲜、蔬菜,考虑到保质期,众人一致认为容易变质的食物应该尽早解决掉,剩下的日子啃罐头杯面以及蔬菜便足够。因此,第一顿午餐将会是最富贵的大餐。
“没想到连龙虾也有啊……”许阳望着豪华的美食,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
“老大,吐槽吐错了!这里应该是‘这群新鲜出炉的女人,没想到连龙虾也会炮制啊……’才对。”梓玲一边说道,一边伸手偷吃。
“什么新鲜出炉的女人啊……”
“新鲜出炉就是品尝的最佳时机!我只是从老大的角度上去进行描述而已。莫、莫非说错了吗?难道对老大而言,不管岁数多少的女人都能作为猎物?!何、何等可怕的男人啊!”
“啊,是啊。只要懂得料理,不管多少岁数都没问题。真是可惜啊,梓玲。”许阳做恶作剧般向梓玲反击。没料到梓玲立刻鼓起双腮,生气的样子相当造作。
“哼!既然如此,那我就展现一下我的魅力给你看吧!”
梓玲说罢,伸出食指轻轻挤压湿润的下唇,另一只手从上衣领里伸进胸间,脸微微朝下,双目小角度仰视,充满挑逗的眼神配合欲求不满的表情让许阳一时之间愕然。
“今晚,来我的房间,好吗?”
“欸?那、那个……”
许阳忍不住脸红起来。虽然理性告诉许阳,其实只要将视线从梓玲身上转移开,那就能一如既往地对待这位大叔思想的女孩,但一来这样做许阳总感觉自己输了,二来许阳的视线不自觉地溜进了梓玲微微敞开的胸口,窥视着那玲珑有凸的胸间、被可爱胸罩包围的果实,所以,他无法转移视线。
“我真的很想要你,所以……今晚就我和你两个人,好吗……”
“咳、咳咳!你们俩,玩得很开心嘛。”
许阳顿时吓了一跳。当他得知说话者是陆雅后,稍微松了口气,万一先从厨房出来的是苏菲与芊芊的话……那真是麻烦了。
“哈哈哈!老大脸红了,脸红了!怎样,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你的猎物之一呢!”
虽然很不甘心,但许阳无法反驳。
“喔对了,老大,今晚我真的有事情想和你谈谈,你能来我的房间吗?是关于苏菲的事。”
梓玲少有的认真模样,让许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身为苏菲的好闺蜜梓玲,早已知道了许阳与苏菲交往的事实,但她从未正式单独与许阳谈过这一件事。看来,今晚将会是初次详谈。
“咦?船叔去哪里了?”
一直坐在大厅看电视的博国,见饭桌快被料理塞满后,连忙霸占了某个最近龙虾的位置。眼看着午餐快开始了,博国突然向众人询问起船叔的行踪。
“医生,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跟船叔是最熟悉的啊。”芊芊对博国的问题迷惑不解。
“熟悉什么的,我也是今天才与他第一次见面啊。之后在船上很高兴地聊了一会。下船来到别墅后,我马上检查了芊芊和小亚的身体状况,然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看电视。”
博国说完后,望着把最后一盘料理端到饭桌上的司马爱。司马爱先是愣了愣,然后苦笑道。
“抱歉,我只知道船树是我父亲雇佣回来专门管理这个小岛的人,我对他一点也不熟悉。”
“这可麻烦了啊……”博国遗憾地说着,“我可是完全不会驾船的啊。”
“也就是说,我们被一个陌生人带来了一个无人岛中?”
许阳刚脱口而出,便立马后悔了。毫无恶意的他纯粹想吐槽一下司马爱与船叔的关系罢了,没料到这句话为整个饭桌布满恐惧,大家都开始沉默不语,面带惧色。
“估计他早就在船上吃过饭然后正在睡午觉吧。既然船叔不在,也就是这只龙虾可以少分一个人啰?!太好了!”
将气氛重新活跃的,是举起筷子欲欲跃试的梓玲。随着梓玲粗暴迅速地夹了一大块龙虾,大家都开始愉快地进食,诡异的现实暂时没有勾起大家心中的恐怖。许阳打从心底感谢这位聪明的女孩,虽然她的内心有时候相当猥琐。
“许阳,过来一下。”
吃完饭后,博国将许阳偷偷叫到了屋外。他微微皱眉,让许阳有一股不祥预感。
“我希望你回去码头,到游轮上寻找一下船叔,可以吗?本来应该我去的,但是小亚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刚才午饭的时候他才只吃了那么几口,所以我得照顾照顾他。而其他人都是女生,所以……”
“只去游轮里寻找就可以了吧?我明白的了。”
“嘿嘿,真是可靠的男人。假如是你的话,将陆雅交给你我也不觉得有问题。”
“哈哈哈,你真是会开玩笑。那么,我走了。”
“假如没有发现船叔的话,记得赶紧回来。”
博国最后的忠告在许阳耳边回荡,这句话仿佛在暗示着一个可怕的状况。许阳刻意不去细想,任由这个忠告残留下来的恐怖感觉徘徊在脑海,不让它获得清晰的文字以及逻辑表现成一个念头,他觉得一旦念头形成,那念头就会真的在现实中发生。
“……糟糕,我居然迷路了。”
许阳站在林间的草地上,前方放眼望去尽是茂密的树木与草丛。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走错,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从码头走到别墅是如此轻松,中途也没有分叉路,而现在从别墅走回码头却是复杂无比,沿途接连遇到过好几个陌生的分叉路口,让许阳一头雾水。
“只能沿途回去了吗……”
幸亏许阳还记得回去别墅的道路(多亏往别墅那方向的道路并没有分叉路口),他现在完全可以跑回去跟博国说一声“抱歉,我迷路了”。但是,他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许阳并不想被自己的女友与妹妹知道,在这种需要男生的状况下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于是,他决定凭着模糊的记忆碰碰运气。
结果,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片空旷的泥地,周遭被茂密的树木包围,唯一的出口便是自己进入这区域的入口。显然,这是一个死胡同。
“结果还是不行,要原路回去吗……”
就在许阳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已有一半被埋在泥地中央的一张白纸。这张白纸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许阳对它相当在意,于是,他走过去将其捡起,发现白纸上有着蓝色的字迹。幸亏泥土干燥,沾上白纸的污迹用手拍打数下便能清理。许阳随意拨走泥块与沙砾后,将白纸放平摊开,映入眼帘的内容却让他震惊得目瞪口呆。
大家都死了。
因为我的缘故,大家都死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便隐约明白,杀人凶手到底是谁,但是,我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和她认真谈谈。归根到底,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她便是杀人凶手”这个事实。
结果,我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她夺去……
当我以为结束的时候,这个杀人凶手——我身边最最最重要的人,居然也离开了我。
我已生无可恋。
所以,我将他们埋在了这里,好让我们死在一起。
考虑到尸体腐化难以辨认,我决定将我们的名字记录下来。我不想以后没人能够辨认出,到底是谁死在这里……
从左往右,将会是发现尸体的顺序——
接下来那段文字,让许阳感到一股阴森的冷意,从指间掠过全身,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梁梓铃。船叔。苏小亚。陆博国。司马爱。陆雅。许芊芊。
以及,将会自杀的我——
许阳。
“哇!”
许阳因为惊吓不小心松开了手,白纸在半空中左右飘荡,最后平静地落回地上。不明所以的许阳愣在原地,茫然地注视着地上的白纸,思绪被纸中的内容所占据。
这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恶作剧吗?是梓玲的恶作剧吗?!
这想法虽然能让绷紧神经的许阳稍松口气,但很快地,一个可怕的事实将他这个可笑的念头无情打破——白纸上的蓝色字迹,是许阳自己的字迹。
“不……我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些东西的印象……”
不管许阳如何思考,他始终找不到一丁点关于这封“遗书”的记忆。
“大哥……”
正当许阳处于不解与恐慌当中时,后方传来了颤抖与嘶哑的女性呼喊。许阳出于本能地回头,没料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长头发女人。
“大哥……”
女人又兴奋滴喊了一声,愣在原地,面具下的瞳孔在注视着这边。许阳看见对方衣衫褴褛,其中手上拎着沾满血迹的斧头,仔细瞧,那血迹似乎并没干涸,偶尔还向地面落下数滴血迹。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意识到这点后,许阳整个人警惕起来,同时缓缓后退,双目紧张地注视着女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她突然对自己做出任何危险的事情。
“许阳大哥……难道你忘记我了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许阳不禁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许阳大哥……”女人双肩渐渐下垂,莫名上涨的兴致似乎被泼了一桶冷水。她忧伤地叹了口气后,缓缓用手拿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脸庞。
“我是你的妹妹小Li啊,许阳大哥。”
“呜哇哇哇——!”
可惜,许阳并未能把“妹妹”这句话听进去,他的所有理性早已被“妹妹”的恐怖脸庞给彻底抹杀——她的脸部完全由血红的烂肉堆栈而成,没有一块完整无缺的肌肤,而五官在烂肉的缝隙间被挤得失去了本来的模样。以那扭曲的鼻子为例:鼻梁骨歪歪斜斜,同时有数个鼻尖朝外突出,而两个鼻孔一个大得惊人,另一个却被夹成缝隙。
“许阳大哥……”
“别过来、别过来啊——!”
陷入惊慌的许阳先是被吓得向后摔倒,嘴唇不断颤抖向自己眼前的怪物求饶。自称“妹妹”的怪物向前踏了一步,许阳颤抖的双腿发挥出了最后的本能。他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转身拔腿就跑,跌跌撞撞地在森林间穿梭。他不敢回头确认那只怪物有没向自己追来,他只知道自己必须不断向前跑、不断向前跑、不断向前跑,直到……
“许阳大哥小心!”
直到许阳右脚突然踩空,整个人朝右边的斜坡滚下,用身体压断无数树枝与嫩草后,在平地缓冲带他一头撞上粗壮的树根,彻底陷入了昏迷。
“许阳大哥……”
过了一会,烂面女人走下斜坡,俯视着昏迷不醒的许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女人重新戴上面具,决定去实现她那多年以来一直放在心中的梦想。
那个支撑她活到现在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