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在漫长的噩梦中,隐约听见了那近在咫尺的抽泣,偶尔还能听见那熟悉且悲伤的低吟——
“哥哥……哥哥……”
许阳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可爱妹妹的喊声。
芊芊,你为什么要哭?莫非,是被谁欺负了吗?
许阳不知不觉在心中燃起了一股愤怒,这股炙热的感情很快便将他的意识从那无边无际无底的噩梦海洋中打捞上来。终于,他渐渐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耀亮的灯光刺痛着他那毫无防备的瞳孔,但比起这个,更让许阳感到痛苦的是来自后脑勺的疼痛。
“妹妹……”尽管疼痛让许阳难受得想吐,但他还是用尽力气向坐在自己身旁正在抽泣的妹妹发出了声音。
“别哭……”
“哥、哥哥?!”
低头抽泣的妹妹瞬间抬起了头,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颤抖的嘴唇发出了开心的吼叫。
“哥哥醒过来了!你终于都醒了!等、等等……我去把医生叫来!”
如果可以的话,许阳希望在妹妹离开之前,能伸手抚摸她的苍白脸庞,拭掉那划花脸蛋的泪痕。可是他却使不出力气,仿佛大脑传递到手臂的神经通道上被阻塞了一般,要坚持好一阵子,才能让手动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我到底……睡了多久?
许阳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在记忆海洋当中缓慢地搜索着能解释目前状况的有用记忆。
“后脑受到撞击,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距离的脑震荡导致你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医生博国用随身携带的设备检查完许阳的身体并向他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对他的身体状况作出了总结。刚才妹妹跑到房门外呼喊了没多久,博国便迅速跟随者妹妹跑了进来,然后苏菲、梓玲、小亚等人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房间,一脸担心望着自己,许阳感到有点过意不去。
“所幸的是,记忆损失并不严重——你只是想不起昏迷前的事情罢了。对于昨天早上出发的事情,你还记得一清二楚,对吗?”
“昨天早上吗……”对于博国所说的目前时间,许阳感到一片迷惘。在他心中,他感觉出发登岛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对,就像多年前那起飞机失事那样久远。
“你会觉得登岛是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或许也是因为脑震荡的缘故。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找专门的医生好好检查你的脑袋的。”
为了验证博国的话,许阳拿出手机来确认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与时间——正如博国所言,登岛是昨天的事情,自己是昨天中午昏迷,然后在昨天下午被梓玲与苏菲发现的,到今天晚上醒来。
“可是……我感觉你们说的昨天,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啊……”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登岛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么我们被困在这里已有十多年了,大家的外貌又怎么可能没变呢。总之,你现在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吧。我还有紧急的事情去干……”博国说罢,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转身离开房间。临消失前,还特意向大家警告了句:“大家可以与许阳聊天,但是不要太过勉强了。刚康复人还是多点休息比较好。”
“哥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博国背影刚消失,妹妹芊芊便双手捉住自己的手心,既紧张又兴奋地倾诉道,“昨天你失去踪影后,我本来想着外出找你的。但是被医生禁止了,说我是病人就得好好休息……”
“病人就要好好休息!这话一点也没说错喔,芊芊。”苏菲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许阳刚醒没多久,他需要休息,别把你的兴奋强行灌注到一个身体还没康复的病人身上,好吗?”
“我是哥哥的妹妹,呆在他身边不是自然的事情吗?反倒是你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阻止我哥哥休息?”
“到底是谁在阻止许阳休息呢?大家有目共睹吧。”苏菲翘起双臂,显而易见的不满让气氛紧张起来。
“你、你说什么?!”
“芊芊、苏菲,别吵架了,好吗?我想一个人静静休息……”
“哥哥……”
“好了好了,既然本人都这么说。那大家都出去吧!”梓玲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掌后,各位随即行动起来。虽然芊芊露出了一脸不愿意的表情愣在原地,但在梓玲的强行拉扯下,芊芊最终还是顺从了许阳的要求。
“哥哥,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芊芊离开房间前说道。
“嗯……我会的。”
除了一声不吭的陆雅外,其他人在临离开房间前,都特意向许阳说了句鼓励的说话:比如苏小亚的“阳大哥,你要赶紧好起来啊”,苏菲的“下次我会泡一杯你最喜欢的牛奶”,还有梓玲的俏皮玩笑以及司马爱的亲切打气。他们临别时的话语都让许阳感到温暖,甚至有股莫名的感动,等到大家真的离开后,被静寂弥漫的许阳反而开始感到了寂寞。
事实上,要不是妹妹芊芊与苏菲吵起来,许阳才不会开口让大家离去。害怕孤独的他巴不得希望与大家愉快地聊天。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没办法不这么做——芊芊是他的妹妹,他不能叫妹妹闭嘴;苏菲是自己的女友,他不能让女友承受委屈。无奈之下,他唯有出此下策,让所有人都离去,这样就没有偏帮妹妹或是女友任意一方,同时又制止吵架。
“唉……”
“嘻嘻,老大一个人果然寂寞嘛。这时候就需要我这位美女的陪伴呢!”
大家离开房间后没多久,梓玲突然一个人捧着一大碗香喷喷的热面溜了进来。她将面端给许阳后,一脸坏笑,毫不客气地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床旁,看来打算在许阳进食的期间与他聊天。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肯定肚子饿了。来,吃吧!”
“明明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休息,你居然还溜进来……”许阳嘴上一边抱怨,身体一边老实地对热面狼吞虎咽,“不过看在这碗面份上,我就原谅你吧。唔——!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嘿嘿,老大,你的想法早就被我看穿了——你刚才是为了阻止芊芊与苏菲的争吵,所以才叫大家出去的吧?明明心里寂寞的很!”
“喔——!”
好一个敏锐的女孩——许阳打从心底里赞叹。
“什么啊,那个态度!难道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笨蛋吗!明明人家是个察言观色的天才的说!”
“那不知道察言观色的小姐偷偷溜进来打算干什么?”许阳吞下一大口面后,缓了一缓,问道。
梓玲这时眯起双眼,鼓起双腮,很刻意地摆出了生气的表情,那模样造作中夹杂着一丝可爱。
“昨天的约定,你没有遵守喔!”
“昨天的约定?莫非是指登岛那天的约定吗?”
“那就是昨天的约定啊!”
“啊!对、对……”许阳之所以会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是因为,对他而言,登岛那天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关于那天的记忆也被一层很厚的浓雾所掩盖。
“看你这反应,看来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啊……”梓玲失望地叹了口气。看见对方因为自己的遗忘而失落,许阳只好苦笑道歉。
“喔!没准这能帮你回想起来!”
梓玲突然灵机一动,整个人精神抖擞,清澈的双眸散发着期待的神色。然后,只见梓玲轻轻将食指挤压自己的下唇,另一只手伸进胸间微微向外撑开,阴影中凹凸的胸脯瞬间暴露在许阳的视线当中,她再睁开被唾液湿润了的嘴唇,故意用柔弱的声线说道。
“呐……今晚,我可以去你……”
“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个约定,你说要来我房间,谈关于苏菲的事情,对吧!”
许阳本以为见自己回想过来,梓玲会相当满意,谁知道她却撅起嘴唇,不满地抱怨道:“现在是害羞的时候啊!你这是什么反应啊!真是无趣的男人!”
“我到底该害羞还是该我回想起来,请你选择一个说清楚好吗……还有,我昨晚可是昏迷不醒啊,说我失约会不会太勉强了?”
梓玲将手从上衣内抽出,轻轻拉扯了两肩衣袖,对许阳批判道:“看来大哥是那种会为自己失败拼命找借口的男人啊:比如找不到工作就说别人不懂得欣赏,被顾客骂会反认为是顾客的错,被老板批评却抱怨老板愚昧无知……总而言之将一切错误推卸到别人身上社会的错,自己没有错,对吧?唉,可怜的苏菲啊,居然找到这么一个男人……”
“你的妄想未免太夸张了……好了我明白了,虽然我因为意外昏迷了,但失约始终就是失约,我向你道歉。”
“很好!看来你是一个容易调教的男人!苏菲她有福了!”
“容易调教的男人是什么鬼啊……”
“自己最喜欢的伴侣永远都是靠自己调教出来的,而不靠运气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的——我说的话很有深度吧!”
“你打算和我谈关于苏菲的什么事情来着?”
“居然完全无视!”
失落的梓玲向许阳摆了个鬼脸后,轻轻泼了泼自己的头发,仿佛将自己的情绪切换到认真状态一般。许阳闻到了从梓玲处漂来的清香洗发水味,看来对方才刚洗完澡。
“那么,我就直说了……”梓玲少有的认真态度让这句荒谬的话语没有任何玩笑成分,许阳不自觉地停下手上的筷子,“苏菲还是芊芊,请你选择一边。我非常鄙视那些一脚踏两船的男人。”
“苏菲是我女朋友,芊芊是我的妹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芊芊对待你的态度,你该不会不清楚吧?显而易见,她是把你当作男性来爱着的。”
“唉……还以为你有多敏锐,结果与苏菲一样弄错。我与芊芊只是普通的兄妹而已,之所以关系如此亲密,只是因为父母早死、我们俩人必须相依为命而已。”
“弄错的人是你啊,老大。”梓玲没有一丝退缩,那锐利的双眼坚定不移地注视着许阳,充满迫力,“芊芊是把你当作男人深爱着你的。因为很重要,所以我再说一次——芊芊是把你当作男人深爱着你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对你而言是无法相信的事实,但我可以确定一点——芊芊真的把你当作男人来爱,她还幻想着与你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哈?那种荒谬的事情……”
“到底是否荒谬,请你不要逃避,去认真思考。”
“唔……”
许阳重新动起了筷子,心不在焉地吃着早已冷掉并发胀的面。在梓玲坚定的态度面前,他不得不开始反思妹妹对待自己的态度。
在过去,会与许阳谈这个话题的人只有苏菲,但往往许阳只需要一句“因为我与妹妹无父无母相依为命,所以才会如此亲密”,苏菲就会自动停止这方面的话题,因为她不愿意自己的男朋友去回想并提及过去痛苦的回忆,许阳正是明白这点,所以才能屡次制止苏菲深入。但如今不一样,眼前这个人为了让自己的闺蜜获得幸福,毫不在意她闺蜜的男友有何等悲惨的过去,强迫许阳直面妹妹对待自己的态度。没想到一向喜欢开黄色笑话、不正经的梓玲,会有如此严肃的一面。
但纵使如此,许阳并没真的觉得如梓玲所言,妹妹把自己当作男人来爱上,他只是觉得芊芊有点严重的兄控罢了,而他也已经着手处理这个问题了——
“对了,梓玲。你应该知道,我与苏菲正打算撮合芊芊与苏小亚吧?”
“苏菲有和我说过,但这只是你们俩自我安慰的办法罢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话,即便芊芊真的愿意与苏小亚一起,她的心还是会想着你。”
“这太夸张了吧……”许阳没想到梓玲完全看不起自己与苏菲想到的办法,他有点慌张起来,“那么,你说的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到底指的什么?”
“在这之前,必须向你确认一点——苏菲与芊芊,你到底选择谁?”
“一个是女朋友,一个是妹妹,你要我怎么选?”
“总有一个最喜欢的吧。”
“……作为最喜欢的恋人,是苏菲没错。”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直接和妹妹说清楚,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你妹妹放弃。”
“芊芊又没说喜欢我,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怎么可以说出口啊?”
梓玲先是认真思索了一会,这幅姿态让许阳很不习惯。然后,梓玲再次开口:“那你与芊芊保持距离总能做到吧?我不希望苏菲经常因为你们俩人亲密的关系而感到伤心。不要忘记,你选择的人是苏菲,而不是芊芊。”
“可是……”
“别再可是了。倘若你与妹妹继续亲密下去,那么我与你的朋友关系会立刻结束,还会想办法让苏菲与你分手。”
“真是可怕的威胁啊……”
“讨厌啦,老大!人家也不想与老大绝交啦!”梓玲像是转换气氛一般,突然摆出了平日开玩笑的嘴脸,“只是,老大你没看见苏菲私底下为你与芊芊的关系苦恼了多久,身为闺蜜的我才只好插手别人的恋爱了!倘若觉得不爽的话,那今晚就用我的身体来补·偿·你·吧!”
“明明为了自己的闺蜜勇敢地威胁我,如今却做出让自己闺蜜伤心的事情……”
“哈哈哈哈!那是因为我认识的许阳,并不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嘛!”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许阳感到对话久了有点疲劳,眼皮变得很沉重,“我会与芊芊保持距离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了!真是谢谢你啊,老大!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开心的梓玲替许阳收拾碗筷后,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
“小孩子啊你是……”许阳轻轻吐槽一句后,便任由睡意支配身体。
许阳感到不解的是,明明自己昏迷了那么久,睡意却没有丝毫减少,仿佛自己在昏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得到过真正的休息。
莫非昏迷的时候发恶梦了吗?又是在飞机失事中家人全部丧生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的恶梦?
不,并不是……直觉告诉许阳,那是一个全新的噩梦。可是,他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许阳闭上眼没多久,突然感到旁边传来动静,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芊芊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自然而然地脱掉便服换上睡衣,平凡但洁净的胸罩尽收许阳的眼底。
许阳记得登岛的时候,每个人都确切地分配到了一个房间,因此他不解问道:“芊芊,你在干什么?”
芊芊听见许阳的声音后扭头望着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哥哥放心,有我陪着你,你可以安心睡觉。”
“不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你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吧。等下被人看见,会惹人笑话的。”
“哥哥你太夸张了。自从你被抬回来后,我就一直陪你身边,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再说,难道哥哥受伤,妹妹陪在身边也有问题吗?”
“可是……”
“赶紧休息吧,哥哥。”芊芊说罢,将脸凑近许阳,然后嘴唇轻轻碰了碰许阳的额头。许阳近距离闻到了她的体香,忍不住害羞起来,然后他很快为自己对妹妹有了反应感到羞愧,无奈地叹了口气。
“倘若你与妹妹继续亲密下去,那么我与你的朋友关系会立刻结束,还会想办法让苏菲与你分手。”
“那么晚安了,哥哥。”
“不行!”
“……诶?”
“不行!你今晚不能睡在这。你有房间的吧,赶紧回自己的房间去。”许阳加强了语气,对妹妹命令道。倘若是平时,许阳会原谅芊芊的任性,任由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但经过刚才与梓玲谈的那番话后,许阳决定履行答应了梓玲的约定——与妹妹保持距离。至少,应该保持兄妹之间应有的距离,比如俩人都是大学生了,纵使是兄妹也不会同床,那芊芊与自己就不该睡在一起。
“哥、哥哥?”
“听不见我的话吗?我叫你回去自己的房间睡觉!”
除了与梓玲的约定外,一直埋藏在许阳心中难以宣泄的感情也让他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一直以来,许阳很想芊芊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男性上,希望她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一个男生,然后谈一场恋爱,但因为芊芊的任性而一直得不到释放。以“拒绝同床”为契机,这感情随之爆发,化为了愤怒且严肃的语气,让芊芊一时间震惊万分。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都不像平时的你了……”
“我已经再也不能容忍你的任性了。芊芊,你已经是大学生了,这么大个人还想着与哥哥共睡一床,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一点也不奇怪!那是因为,哥哥没有我是不行的,受伤的哥哥必须要有我在身边!”
“别说傻话了!谁没有你就不行啊!”一不小心,许阳说出了一句违心之话,但他管不了这么多,即便违心也好,只要能让芊芊明白不能再与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那就可以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即便没有谁还是可以活下去的。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去房间!别逼我生气啊!”
许阳原以为说到这份上了,芊芊便会知难而退,毕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对亲爱的妹妹发火了。可是,芊芊面对他的怒火不为所动,甚至还冷冷地向他反驳。
“……哥哥,是因为梓玲对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故意这么生气吗?”
“诶?”
许阳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从未对芊芊动怒。而恐怕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芊芊一眼便看出自己的怒意中混杂着大量的演技成分——许阳他根本就没有真的对芊芊生气。
“你在和梓玲交往吗?哥哥。”
“哈?当然没有啦!”
“那为什么她整天都发信息给你!”芊芊突然咆哮一句,把许阳吓得不轻。许阳只见妹妹正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愤怒的嘴脸中仿佛蕴含着一丝杀意,他为之感到一丝恐惧。
“那、那只是因为她爱开玩笑而已……”
“那她刚才为什么来你的房间?”
“你、你在说什么……”
“还在那里狡辩?我看见她偷偷从你房间出来!而且,她出来后春风满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幸福的事情一样!”
“我们刚才只是聊天而已!”
“让所有人出去,却允许梓玲与你聊天?你们该不会趁大家不在的时候做什么**的事情吧!”
“够了!你侮辱我可以,但侮辱我朋友的话我就会……”忍不住爆发的许阳高举右手,俨然一副准备扇巴掌的姿势。芊芊看见后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挺起胸膛,坚定中带有挑衅的眼神注视着许阳。
“就要怎样?打我吗?为一个外人打自己的妹妹吗?”
“……给我出去。”最终,许阳垂下了右臂。他是没办法动手打自己的妹妹的,许阳深深明白这点,刚才那举只是打算恫吓妹妹罢了,没料到妹妹根本不吃这一套。或许从一开始,芊芊早已看穿了自己温柔的一面、或是懦弱的一面,许阳为自己无法驾驭妹妹感到沮丧。
看来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许阳心里想道。
只见芊芊仍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打算无视许阳刚才的命令。许阳叹了口气,然后下了床,勉强地站了起来。
“哥、哥哥?!”感到不解的芊芊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这房间让给你好了,我去你的房间睡。”说罢,许阳不顾疲惫不稳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
“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吗……”
芊芊灰心丧气地感伤了一句后,迅速下了床,并走到许阳身旁,轻轻拽着他的手腕,露出了平日温柔的笑容。
“我今晚回去自己的房间睡。在此之前,我要把刚康复不久的哥哥扶上床,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亲爱的妹妹。”
许阳笑着说道。在芊芊的扶持下,许阳很快回到床上,芊芊还另外为他盖好铺子、调整枕头,临别前还帮忙熄了灯。
“对不起啊,哥哥……”临别时,芊芊轻轻地说,“晚安。”
“晚安。”
“……看来,得让那个女人明白才行。”
许阳在芊芊离开之前,隐约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到底打算让哪个女人明白什么,许阳有点在意,但疲劳很快便将躺在床上的他的意识淹没。芊芊离开后不到两分钟,许阳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他并没有发噩梦。
到了第二天,许阳早早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窗帘外的光亮后,他伸了个懒腰迅速下了床,然后在房间内走精神奕奕地走了几圈。除了后脑勺仍然传来一阵阵轻微的痛楚外,他并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其他问题。
“看哥神一般的康复能力啊!”
许阳毫不羞耻地自我赞扬后,他隐约嗅到了一股来自自己身体的臭味。考虑到自己连续两天没有洗澡,许阳决定一大早去爽快地刷洗一下身体。
“咦?这是什么?”
洗刷了将近二十多分钟,赤裸的许阳擦干身体后,无意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肚腩上的表皮被人画了什么。仔细瞧瞧,原来那是倒立的汉字。于是,许阳索性直接低头盯着肚皮,去看看那潦草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浅蓝色的字迹让许阳感到非常熟悉,但他并不明白这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来自哪一块记忆。另外,由于笔迹凌乱,许阳无法判断出写字的人到底是谁,但他能清楚判断出笔迹显示的文字到底是什么——
千万不要忘记莉莉!
“千万不要忘记莉莉?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恶作剧啊……”
许阳不认为这些浅蓝色的字是自己写下的,而登岛那天出发前确认过了,自己肚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字迹,由此推断,该字固然是岛上的某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对自己做的恶作剧。而谈到恶作剧,第一个浮现脑海的人物便是梓玲,但细心想想,倘若是梓玲的恶作剧,她绝不会写这种一头雾水的东西,而是更可能会写一些类似“**在此”、“人间便池”、“里边什么也没有喔”这种显而易见的玩笑玩意。
“假如不是梓玲的话,到底是谁写的?问一下身边的人吧……话说回来,莉莉到底是什么?它是人名吗?”
由于线索不足,所以许阳对于肚子的笔迹以及提到的名字“莉莉”并没思考太多,他一心只想将字迹洗掉,但任凭他怎么大力洗刷,那笔迹没有一丁点褪色。
“哪个混蛋用的强力油性笔啊……不管了。”
无可奈何的许阳唯有“大发慈悲”,允许某人的恶作剧多在自己的肚子上存活数天。他离开浴室,换上新的衣服,将旧衣服口袋里的东西全部转移后,相当随意地将旧衣服丢在一旁。
“咦?这支金色的钢笔……”
许阳转移旧衣服的物品时,拎出了一支崭新的金色钢笔。从指尖处传来的寒意霎时掠过全身,让许阳打了个冷颤。多亏这个冷颤,让许阳回想起来了,这钢笔是登岛前无意在家中发现的双亲遗物,同时也是过去的噩梦中妹妹赠予自己的遗物。不知为何,如今握在手上,许阳有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怀念感,仿佛这支钢笔助他度过了许多个岁月一样。
“明明那时候还觉得很诡异的……现在居然感到安心。看来我脑袋撞得不轻啊。”许阳自嘲道。
许阳离开房间来到大厅后,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梓玲,她正百般无聊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放着不知道谁过来的电影。
“早晨啊,梓玲。”
“喔?老大你怎么下床了?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当然没事了。其他人呢?”
“大厨们都在弄早餐,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房间睡回笼觉等被叫醒。”
接下来,许阳与梓玲开始了平日那样的愉快对话。虽然梓玲的调侃与玩笑略无节操,但许阳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话语确实能让自己感到舒服、自在、安乐。不过,当对话进行了一大半后,梓玲突然一句话道出了一个沉重且可怕的现实。
“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船叔。”
“还没找到他?那我们怎么离开岛屿?”
对于许阳的疑问,梓玲轻轻摇了摇头,少有地摆出了无奈的笑容。
“前天下午你失踪后,我们才从博国医生口中得知船叔消失不见的事实,那时候芊芊将博国医生骂了一顿,说为什么让你单独去寻找船叔。幸亏总算是找到你了,不然谁也不能说服芊芊冷静下来。在你昏迷的时候,其他人仍然有去寻找船叔,但始终找不到。估计今天还得继续去找。”
“一旦找不到的话……”
“无法与外界交流的小岛,然后没有离开岛屿的办法……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一段时间了。”梓玲开玩笑道。
“……总会有人察觉到,然后来接我们的。”许阳积极乐观地说。
就这样,许阳与梓玲结束了沉重的话题。
“身为病人擅自下床可是会遭到医生的惩罚喔。不过,见你康复得那么快,就原谅你吧。”博国一边大口大口地享受着早餐,一边对许阳说道。坐在他身旁的陆雅看见这幅光景,露出了明显的唾弃表情。
“爸爸,你身为医生,应该明白吃饭的时候不应该说话。”
“别那么严格嘛,小雅……老爸我肚子饿了嘛!”
“别叫我小雅!”
“牛奶有益健康,小亚再喝多一点。还有你,许阳,你刚康复不久,也得喝点牛奶。”
“姐姐,我已经喝了很多了……”
早晨的光景如往常一样,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但许阳明白,这只是大家刻意表现出来的平静,不断眺望乌云上的清澈蓝天,去忘记自己身处乌云下暴雨的事实。
“好了,不能再逃避现实了。”早餐享用得七七八八后,博国突然大声宣告,“我想大家已经隐约察觉了——船叔,他失踪了。”
沉默顿时宛如巨浪卷席饭桌,刚才的欢声笑语仿佛从不存在过一般,被淹没至无法挽留的深海。
“昨天我们已经找了一天,不管是船上、小岛、这栋别墅,我们都找不到船叔——当然了,这个小岛本身并不小,有很多我们仍没找过的地方。但是,我们是时候该做最坏的打算——倘若找不到船叔,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中,我们该怎么办?司马爱,这里由你来解答。”
司马爱点了点头,环视所有人一眼后,郑重地说道:“在正式出发之前,我早已和家里的人打了招呼,只要我们过了期限未能回去,他们就会出发来找我们。所以,大家无需担心被困小岛这一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救我们的。”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无需担心嘛——!”梓玲大声地插嘴道,似乎是想让紧张沉重的气氛活跃起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只需要在无人岛上幸福地生活,救援自然就会来了。”
“正如梓玲所说。”博国重新接回话柄,向大家吩咐着接下来的计划,“只要芊芊、苏小亚的病情稳定,许阳的头痛并没恶化,没有更多的人受伤的话,那我们就不会有危险了。”
“那我们还需要去寻找船叔吗?”苏菲响亮地问道。
“可以去,可以不去,一切以自愿为原则。不过,一定要二人行动,不然像许阳那样出事就麻烦了。另外,三位病人最好别去了,特别是刚康复的许阳。”
“我身体已经没问题了。我也去帮忙吧。”
“不行!哥哥你不能去!万一再次发生意外怎么办?”
“芊芊说得不错,许阳你别去了。你才刚苏醒没多久,还是乖乖待在房间休息吧。”
妹妹芊芊与女朋友苏菲居然少有地同声同气、意见一致,许阳完全不敢忤逆,他只好乖乖点头。
“唉……你注定是妻管严啊,老大。”梓玲在许阳一旁小声吐槽道。
“烦死了……妻管严有什么不好。”许阳干脆直接承认。
享用完早餐后,不用负责家务的许阳与梓玲返回大厅无所事事,继续投入到情节老套的电影当中。这时,许阳想起了肚皮上的恶作剧,于是他拉高上衣,露出肚皮,用手指指着浅蓝色的字迹,堂堂正正地将证据放在梓玲面前向她质问。
“梓玲,这是你的恶作剧吗?”
含着薯片的梓玲将目光从电视机转移到许阳露出的肚皮上,轻轻歪过脑袋,一脸不解。
“这是诱惑我的意思吗?讨厌啦,老大~~”梓玲吞下薯片后,双手放在脸上,装作一副娇羞的表情。
“我说的是肚皮上的字迹啊!这是你写的吗?”
“字迹?什么字迹?”
“呵,还在那里装。不过你这样装等同暴露了这是你写的。可恶的梓玲,你写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写什么啊?老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喂,从刚才开始便没帮过家务事的两位电视组成员……”在收拾后的饭桌上静静看书的陆雅走过来发出了强烈的不满,“你们还能吵闹点么?严重耽误我看书啊。”
“看书?”许阳随意瞄了一眼陆雅手上的书籍,发现“回到过去”四个大字的标题,“你只是看小说而已吧……而且,看书的话难道回房间不是更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老大。陆雅很想看小说,但是又怕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非常寂寞,所以才呆在我们不远处看嘛。”
“谁、谁觉得寂寞啊!”仿佛被梓玲说中,陆雅恼羞成怒地解释着,“只、只是因为饭桌上的空气清新、光线充足,所以我才在那里看的!”
“呜哇,索性胡编乱造了……”梓玲耸了耸肩。
“比、比起这个……你这个变态男人,从刚才开始就把上衣掀起来,露出肚皮,不觉得羞耻和恶心吗!”
没料到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陆雅会当面说自己恶心,许阳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梓玲像是捉住机会一般,乘机胡说八道:
“听我说啊,陆雅。这个男人吃完早餐后就开始饱暖思淫欲,居然露出肚皮来诱惑我这个可爱纯洁的美女,打算以此夺走我的贞操。他真是可恶的男人啊!”
“哼!这种男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个变态了!梓玲,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他经常用色迷迷的眼神来看你!”
“喔,这个我知道喔。和他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已经被他‘视奸’多少次了。”
“喂,你们俩够了……”许阳意识到倘若不将话题拉回到原处的话,接下来的对话内容会一发不可收拾,“陆雅,看看我的肚皮上的字迹,是这家伙的恶作剧。我只是在质问她而已,你误会了。”
“哈?你说什么啊?”陆雅紧接着的一句话让许阳惊慌不已,“你肚皮上哪有什么字迹?要找借口也找好一点的,拜托!”
“诶?”慌张的许阳再次确认一次肚皮上的字迹,那浅蓝色的字迹清晰地写在肚皮上,自己是不可能看错的。为了向陆雅确认,他大声地将其说出:
“‘千万不要忘记莉莉’,看见了吗?这倒过来的文字,就是梓玲这家伙写在我肚皮上的恶作剧啊。”
“倒过来的文字?完全没看见。啊,莫非你在把我当笨蛋吗?真是讨人厌的家伙!”陆雅不满地哼了一声后,气匆匆地转身离去,拿起饭桌上的书籍回到楼上房间。
“老大,你要装傻也得找时机和对象啊……”
“梓玲,我希望你诚实地回答我——你真的没看见肚皮上的字迹吗?”
梓玲苦恼地盯着许阳的肚皮好一阵子,然后摇了摇头:“老大,莫非你看见了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吗?是不是因为脑袋撞坏了,出现幻觉啊?”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间了。”
“诶?这就走啦?人家还想看看老大的皮肤啦……老、老大?居然完全无视我!”
许阳回到房间后,马上脱了上衣,重新确认一下自己肚皮上的浅蓝色字迹。
千万不要忘记莉莉!
没有看错,没有眼花,自己的双眼确实在肚皮上看见了文字。莫非,正如梓玲所言,这是自己摔伤脑袋后看见的幻觉吗?
许阳特意拉扯肚皮上的表皮,字迹随着表皮的变形而变形。倘若说这是幻觉的话,这未免过于真实。许阳决定相信字迹是确实存在的,只是,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梓玲和陆雅都说看不见。
最初梓玲说许阳的肚皮上没有字迹时,许阳误以为梓玲在那里故意撒谎,毕竟以她的个性判断,她确实乐于这么做。但是,许阳明白陆雅并不同,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她不会对自己开玩笑或者恶作剧。
……莫非,陆雅相当讨厌自己,所以特意说看不见,让自己陷入虚假的畏惧当中?
“哥哥,你在干什么?不穿衣服的话会感冒的,赶紧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就在许阳无法判断陆雅与梓玲是否撒谎之际,芊芊不知何时进入了房间。
“芊芊,你来得正好。”许阳心想妹妹是绝对不会撒谎的,马上将肚皮上的字迹向着她,焦急地问,“你看见写在这里的浅蓝色文字吗?”
“浅蓝色文字?”芊芊特意凑到了许阳的肚皮上,认真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最后放弃似地摇了摇头。
“是倒立着写的,‘千万不要忘记莉莉!’,这些字你没有看见吗?”
“……为什么在这里会提起这个名字?”
“诶?”
芊芊说了一句话后,突然在许阳的面前愣住不动,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妹妹?你没事吧?”
“哥、哥哥!什么名字?我没有看见喔!还有,你开这种玩笑可是一点也不好玩。万一你着凉了怎么办啊?来,赶紧躺下吧。”
“啊、嗯……”
虽然许阳不想承认这个科幻且荒谬的事实,但看来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见肚皮上的文字。
除了这个难以理解的现实让许阳相当在意之外,刚才妹妹的反应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妹妹,莫非你知道‘莉莉’是什么吗?”
“莉莉?那是谁?我完全不认识。先不说这个,我来这里是特意告诉你一件事的……”芊芊将哥哥赶到床上,为他铺好被子后,郑重地说道,“我等下打算和其他人一起去寻找船叔,所以……”
“开什么玩笑?妹妹你不能去!”
“哥哥……”
许阳会如此迅速表示反对,并不是毫无原因。自那次飞机失事以来,妹妹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同时患上了无法痊愈的后遗症。为了不让后遗症发作,在博国医生的建议下,妹妹一直以来很少外出运动,这一次在医生的陪同下来无人岛旅游许阳觉得已是极限,如今还要在了无人烟、道路崎岖的小岛上寻找一个失踪许久的人,妹妹此举与挑衅死神无异。
“哥哥你反应太夸张了。只要我吃了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管吃多少药,后遗症都存在复发的风险。”
“我刚才已经和博国医生谈过了,他认为没什么问题。”
“医生偶尔也有误判的时候。”
“哥哥,你的担心太多余了!这么多年来,在博国医生的帮助下,我的后遗症几乎未曾复发。你应该相信他的专业判断!”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去寻找船叔呢?他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因为没有关系,所以失踪了也不要去找?哥哥你真的想这么说?”
“救人我并不反对,但前提是不会危害自己的性命。”
“所以说哥哥你太夸张了,我出去走走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而且还会有人在我身边看着我。”
“谁?博国吗?”
“……是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吧。”
“不行!”这下轮到妹妹迅速提出反对了。
“为什么?我的身体状况明明比你还好,为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
“因为我刚才问过博国医生了,他并不允许你去!”
“喔,只要是医生说的就是正确的,而哥哥的意见就统统可以无视,对吧?”
“人家只是专业地提出意见而已,真不知道哥哥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只是不放心自己的妹妹为了找一个不相关的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许阳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现在的许阳比昨晚劝说妹妹离开房间时还要愤怒,因为这一次牵涉上了妹妹的身体性命——在许阳心中,妹妹的性命永远是第一位,远远超过自己与爱人。
“……不管哥哥说什么,我已经决定去了。大概过几个小时,快到午餐时段我便会回来。这段时间请哥哥在房间内乖乖休息吧。”
“喂,芊芊……芊芊!”
芊芊无视许阳粗暴的咆哮,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只剩下许阳一人独自留在房间。
妹妹变得越来越任性了……许阳叹了口气。
“莉莉?那是谁?我完全不认识……”
许阳后仰倒在床上,回想起妹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又一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压根就不知道莉莉是个人啊……妹妹,你这样说不就证明你认识了莉莉这个人吗?还在那里故意对我撒谎说不知道……”
越来越多的疑问开始侵蚀许阳的思绪:肚皮上的蓝色字迹到底是谁写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莉莉到底是谁?芊芊为什么撒谎?
明明只想带着甚少外出的妹妹安逸地旅行一番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啊……
“唔——!”
就在这时,许阳的胸口感到一阵剧痛,犹如被一张炙热的爪子狠狠揪住胸口内部什么地方一样。许阳依稀记得这种疼痛,那是自己在飞机失事意外中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药……必须吃药……”
许阳咬牙切齿,直冒汗水,强忍着剧痛,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行李袋中,气喘吁吁地翻找着自己的药物。将药物吞下后,许阳躺在了地上,静静等待着疼痛的消失。
“明明这么多年都没有发作……明明这么多年都已经没有发作了!”
疼痛让许阳的眼睛渗出了不甘心的泪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与后遗症达成了协议,只要自己不作死的话,后遗症就不会发作——当然,这只是许阳自我安慰的谎言罢了,无情的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如魔鬼般取笑着他的天真:“我想你不痛你就不痛;我想你疼痛你就疼痛;我想你病发身亡,你就病发身亡!”
“求求你了……至少等到芊芊身边出现了她会依赖的人,才夺去我的性命吧……”
或许是自己的祈祷凑效了,又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反正许阳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胸口的疼痛渐渐消失,他的呼吸慢慢平稳起来。不到一会儿,他便像今天早晨刚起床那样神清气爽、精神奕奕,要不是在额头上残留的汗水,许阳还以为刚才的疼痛只是幻觉罢了。
“……还是乖乖上床休息吧。”
不管是什么人,假如从死神手上侥幸逃离后,他们都会变得相当爱护自己的身体,即便是许阳也不例外。他回到床上,闭上双眼,不管睡意是否浓厚,他决定要休息到午餐时间。
然而,许阳并不知道,这一天的午餐,将会因为某人的死亡而延后。
“阳大哥……阳大哥!”
下午一点,熟睡中的许阳听见了苏小亚慌张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后,发现苏小亚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见小亚满头大汗,颤抖的嘴唇中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悲剧——
“梓玲,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