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第二次会议正式开始，开场阿米娅先对上半场会议的内容做了一个总结，之后歌蕾蒂亚又补充了一些关于海嗣的细节。
海嗣独特的生理特征使其具有对环境的高度适应性，它们能依照自己的选择去变成自己想变成的样子，为此深海猎人们一直避免让海嗣接触到高科技产物，具体的做法就是坚持使用冷兵器进行战斗。
“那么斯卡蒂和神谕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点，是我的失策，我会从头开始说明的。”虽然歌蕾蒂亚几乎都保持着一个表情，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焦虑。
“先前提到我假意投诚，混入深海教会打探情报，那时我得知了身处盐风城的，除了那个令人厌恶的主教之外，还有一只海嗣，而那只海嗣指名要见斯卡蒂。”
“恕我冒昧，刚才的发言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明知海嗣正在寻找神谕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让斯卡蒂与海嗣接触吗？”这时，有人站了起来问道。
确实，姑且不论斯卡蒂与神谕的关系，如果寻找着神谕的海嗣们指名要见斯卡蒂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是为了从斯卡蒂那里得到什么线索，这意味着歌蕾蒂亚明知其中的风险，依然选择将斯卡蒂引诱进盐风城里。
“这点很抱歉，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海嗣们为何在寻找她，之前我说海嗣们在寻找神谕，其实只是得知了结果之后反向推理出来的。”
“那时的我为了搞清楚海嗣们的行动目的，在海嗣偷袭我时选择了主动承受那一击，留出空间让海嗣与斯卡蒂接触，而最后导致的结果也让我无比的后悔。”
随后歌蕾蒂亚将教堂地下发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假装投敌的歌蕾蒂亚与斯卡蒂一起跟着主教进入了地下，当主教暴露出他的目的之时，他就已经失去了作用，就在她想要动手的时候，躲在暗处的海嗣出现，朝歌蕾蒂亚发出偷袭，歌蕾蒂亚故意没有躲开，等着海嗣与斯卡蒂进行接触。
当时海嗣使用了特殊的手段对斯卡蒂的精神造成了干扰，随后海嗣趁斯卡蒂还处在混乱中的时候向她询问神谕，在一段十分短暂，但现在看来十分漫长的沉默之后，精神不稳定的斯卡蒂说出了一句话。
我们遭受的苦永在。
“那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神谕吗？”
“为什么斯卡蒂会说出这句话？”
“它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所有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下子的功夫，会议室里就再次变得混乱，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提出自己的疑问与意见。
“请各位安静一下！”阿米娅说着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阿米娅，等待着她的发言。
“事情经过我们已经了解了，那么请问这句话真的是神谕吗？以及海嗣为何会认为斯卡蒂知道神谕？”
啊，这是我跟阿米娅提过的，我想问的问题，干得好！
“神谕的真实性我们无从证实，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在最后决战中进入最深处的深海猎人中成功幸存下来的寥寥数人吧。”
“至于斯卡蒂与神谕的关系，虽然我未能见到最后的结局，但是按照计划，斯卡蒂她们所在的部队会攻入那座巢穴的核心位置，而我们都知道，斯卡蒂活下来了。”
“所以她极为符合这个条件是吗？”我开口问道。
“我想是的。”
会议室里再次被沉默所笼罩，大家都在思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刚刚歌蕾蒂亚说斯卡蒂的精神受到了干扰，那有没有可能她说出来的那句话根本就不是神谕呢？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既然斯卡蒂是最后的见证者，而海嗣们相信她知道神谕的话，那无论斯卡蒂回答什么它们都会把它当做神谕，等等，海嗣会相信那真的是神谕吗？
我们遭受的苦永在？我思考起这句话的含义，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所谓的苦又是指的什么，究竟是在什么语境下才会说出这种话？
不对，我又搞错重点了，既然海嗣们是因为得不到神谕而停止行动的话，那么得到神谕之后的现在它们又会有什么表现？如果它们可能会再次暴动起来的话，我们该如何去应对如此巨大的威胁？
“那只海嗣后来怎样了？有没有可能，它还没有把神谕传出去？”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是可露希尔。
对啊，说起来那只海嗣怎样了？
“在斯卡蒂说出神谕时，我就以我最快的速度将它杀死了。”歌蕾蒂亚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忧虑，很明显地，她嫌自己还是不够快。
“我并不了解它们交流时的最大范围，所以不能确定神谕是否已经传出，也有可能它还没有将神谕传出去，或者它可能没有听到那句话…但是我们不能冒险，还是需要讨论应对海嗣袭击的对策。”
随后会议室里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所有人都在表达着自己的意见与看法，商讨合适的方案，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派人在沿海地区持续监视海的状况，一有变化就立即回报，同时想办法将这份情报送入各个国家、城市的高层手中。
我们在许多城市都有办事处，或许可以派上用处；龙门则交给陈警官；与身在维多利亚的维娜进行联系；炎国的监察司刚好在这艘船上，所以通知炎国方面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乌萨斯方面就交给赫拉格想办法。
现在罗德岛作为一家规模不大的制药企业，就连与高层会面都很困难，而且现在国际关系根本称不上友好，更别提共同构筑防线了，虽然不是做不到，但是想必会耗费很多时间，而我们可能没有时间了。
所以最好的方案就是，利用这些国家之间的情报网络，将这份情报送进其他国家的高层手中，虽然无法确定他们会如何看待这份情报，但如果海里的威胁真的出现，至少能让他们有所准备，如果这件事能够风平浪静地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目前我们能够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余的就看能争取到多少，直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会放弃交涉的。
如果能借助维娜的力量，事情可能会顺利一些，但是…
“博士，一起走吧？”阿米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嗯？哦，好的，我收拾一下。”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阿米娅两个人，我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脑门然后合上本子收拾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总之关于海嗣的应对方案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差的就是…
斯卡蒂那仿佛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在弄清楚事情经过的现在，我有什么能做的？斯卡蒂为什么那么难过？难道说歌蕾蒂亚责备了她吗？还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
总之一会去看看她吧。
整理好心情的我刚踏出会议室的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我等您好久了，博士。”
“…歌蕾蒂亚？”
“我还有些话想对您说。”
她特意留到现在，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吗？于是我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身后的阿米娅。
“阿米娅，能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到我的办公室吗？”
“诶？好的，博士。”
“不用，那只兔子是罗德岛的领导人吧，我认为她也有必要了解这些事情。”
我回头看了一眼阿米娅，她也朝我点了点头。
“是吗？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认为身为罗德岛指挥官的您，有必要对海嗣的威胁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什么意思？”
“您知道我们为何一直害怕让海嗣接触到高科技产物吗？”
“难道不是因为它们能适应高科技武器，使得它们发挥不了作用？”
如果它们能不断适应新的武器的话，那么为了打倒它们就需要不断造出更新的武器，到时候用来消灭海嗣的手段就会越来越有限。
“那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它们对武器的适应是主动性的，但是有些武器，能够在它们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杀死它们，我现在要说的则是另一件事。”
“在那座教堂的地下，我们接触到的那只海嗣开口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听到海嗣说出的‘话语’这意味着它们已经进化出了语言系统。毋庸置疑地，它们有着极高的学习能力，而我们害怕的是，当它们接触到那些高科技武器之后，能够让自己变成那些武器的样子。”
“啊？变成…武器的样子？”
“很难想象是吧？但是它们就是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如果我们一直进行白刃战，它们就学不到更多东西，只能被迫与我们进行白刃战，这就是我们积累过经验之后，得出的与海嗣战斗的最好方式。”
“看起来您十分的震惊，请您想象一下，有这样一个并不友善的未来，那时，每只怪物都像海嗣与深海猎人般强大，它们的数量无止境地增长直至令沙粒和雨滴相形见绌，我们熟知的自然规律在它们面前节节败退。而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这样的未来，我无意徒增您的恐慌，但还是希望您能有所准备。”
“…那么我先失礼了。”
“等一下！”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我拼命叫住了歌蕾蒂亚。
“还有什么事吗，博士？”
“那个所谓的大静谧，真的是海嗣导致的吗！？”
“这点我无法确定，因为那段时间我都在处理海中的事物，我只知道阿戈尔遭受了十分猛烈的进攻。”
“那关于神谕…有没有可能，它们并没有相信斯卡蒂的话，并没有相信那就是神谕？”
如果它们不相信的话，那么就算神谕被传播出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歌蕾蒂亚先是思考了一会，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解释道。
“我想它们肯定会相信的吧。”就在我想问为什么的时候，歌蕾蒂亚制止了我，随后开口解释道。
“这次盐风城事件是我们第一次与海嗣发生交流，虽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能窥见一些海嗣们的生态。我想，它们是没有撒谎的概念的，如果所有的交流都能通过意识完成，那么谎言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它们将语言视为一种罪恶，只要有同伴作出呼唤，它们就会给予回应。”
“它们和人不一样，它们终究只是一些…只懂得生存的怪物，它们没有感情，听不懂音乐，不懂得如何舞蹈，不具备任何创造性。博士，不能将它们当做人来看，它们终究只不过是一些低等生物罢了。”
歌蕾蒂亚行了一个礼之后，留下还在混乱中的我，径直走开了。我将文件交给了阿米娅，随后一个人蹲坐在走道上苦恼着，我想，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