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使他全身发软,秦零紧咬着牙。下落并没有给他思考余地,大脑一片空白,唯一闪出的一个画面——小时候在过山车上绝望地翻着白眼,脸色惨白地向下俯冲....甚至都无法叫出声。
他短暂地昏了过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画面,下落的速度在接近地面时不断减慢,以很轻柔的速度落在了地面上。
没过一会秦零便从晕厥中醒来,呆呆地望着被竹林覆盖着的逼仄的天空。天空中明月和群星高挂,如画般的绮丽,没有一点杂质。
抬起手遮了遮月光,明晃晃的月光使他眼睛发胀。他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的,并且....
“我是谁?”他一脸茫然。并非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而是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能认清身上穿的淡黄色风衣,这说明自己还保留着生活常识。而其他的则一无所知。
但隐约的记忆残渣告诉自己,他不属于这里。
“我失忆了?这种桥段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他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手上切实地感受到泥土和青草丝丝凉意。眼前是一片并不算很大的草地,有一条穿过竹林的小路,不知通向何处。身后投出一大片阴影,秦零向后望去,也是一片竹子。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幕总让他感到不适应,好像他从来没这么清晰地看到过这些一样,不知不觉心里涌起莫名的喜悦,好像这些是他做梦都想要看到场景。尽管这一切都很普通,但他却盯着这些出了神。
秦零摸了摸头,柔顺的长发穿过指尖留下冰凉触感。他轻咦一声,随后被自己的低柔的女声震惊到头脑空白。此刻的他木然得坐在地上,发出一阵苦笑。
摸了**部,虽然不大...但是有。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女生,然而为何没有一丝实感?为什么会感到抵触和撕裂感?
双手展开躺倒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让其缓慢地呼出。
天空是陌生的,土地是陌生的,一切都不符逻辑,她并不想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一切,也不去想下一步该做什么。
“天空好美....”
下意识的捻起一根青草,也不做什么,只是在手指间摩擦。
“差不多得了....”她突然从地上挺起,望向道路的两边。
道路两边都是幽静的竹林,他正位于竹林内部,那么显然选择哪个方向就只能凭自己感觉了。果断选择一条,走向阴暗的竹林内部。
显然秦零低估了夜里竹林的复杂程度,他不断地在里面兜兜转转,即使在竹子上留下记号,也总是会迷失方向。而她脚下的路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只能一意孤行地在竹上刻下记号,但她发现竹林里留下的不止他一个人的标记,显然其他人也曾在这迷失过。这彻底使他的标记变得毫无意义,于是只能像只苍蝇一样不停打转。
起伏不定的的地面,使得内部更加错综复杂。而竹林像永无尽头一样不断延伸着,使其变成所有进入者的无尽牢笼。秦零体力已经消耗了一大半了,无望地攀爬着坡道,然后从上面滑落。
这里很不对劲,按常理来说只要一直沿一个方向走就总会出得去,但实际上是压根就没法走直线,无论怎么走路线终会变得弯弯曲曲。而这里也没有任何制高点,可供查看方向,而那些倾斜生长的竹子甚至会让人产生晕眩感。
竹林遮蔽了月光,使得其中更显得阴冷。身上的风衣已被寒冷渗透,秦零因为寒冷而开始颤抖。一阵冷风吹起,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每一个迷途之人,这使得秦零内心为之一沉。而她只能不断地机械行走着,在这个清冷明亮的月夜里,没法期待任何帮助。
嘴唇和喉咙开始变得干咳,也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只能默默聆听着每一步踏在竹叶上的声响。
这个时候秦零耳边传来宛如幻觉的清脆笑声,他假装无视并缓缓靠近,在走了几步后迅速屈膝捡起地上的枝杈扫向那个方向。在这一瞬间,秦零甚至都没抱什么希望。但确实碰到了什么,周围像水面一样泛起波澜,因此他隐约的看见了真实。
眼睛跟随着那个恍惚间看见的身影,再次劈过去,不给它喘息的机会。
随着身影的凝实,她箭步向前,将那个身影按在了竹子上。
“呜...呜啊。”一个大概在九岁左右的长相可爱的小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秦零惊诧,她看到女孩背后的白色翅膀,再加上之前的遭遇,肯定不会将其当作人类。
“精灵还是什么?”
“露娜、斯塔快救我!”被按在竹子上的女孩大声疾呼,这时两个身影浮现,不过却显得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但趁着秦零注意力分散的时候,被制服的“精灵”乘此机会逃脱了。并迅速隐匿身形,消失在竹林里,他看到一根竹子剧烈颤动了一下,大概是某个“精灵”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上面。
她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地被戏弄了这么久,不过当下的事情不是想这些。振作疲惫的精神,他望向周围,环境已经发生改变,去除掉幻术后,至少找路会轻松一些。他花了些时间重新回到路上,这次他要小心谨慎得多,因为这个地方不知道还会隐藏着什么。
走了一阵后,一个木屋矗立在竹林的空地中,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
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选择打扰人家。秦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屋内没有灯火,现在夜已经深了,屋主人估计也已经睡了。
秦零不确定这是不是陷阱,在遇到先前的事后他变得有些犹豫,他想到了一些古代传说中妖怪幻化的房子。但干咳和饥饿驱使他不得不尽快做出决定,他先站在门口呼喊了几声,但没人回应。随后在口袋里摸索,将手机拿了出来,电量还有不少。打开手电功能,借着光向里探视。
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轻轻推开木门,只要有异动他就会立刻退出去。灯光照亮屋内的环境,几乎什么都没有,屋中央位置放着个矮脚桌,显然屋内并没有人。
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之后等恢复体力再答谢屋主人好了——虽然秦零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补偿的,他身上只有一个手机,并且没信号,显然这里并不流行手机,很大可能连电话都不存在....
从简陋的厨房里找到一些肉干和竹笋,秦零就着外面井里打的水开吃,虽然味道不好,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在恢复体力后他开始想该怎样面对屋主人,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家中,很难不会被认为是小偷。
于是她打算到室外去,靠在墙壁慢慢等屋主人回来。但这时门被突然打开,一个白发少女冷漠地看着秦零,眼睛闪过一丝敌意。但在两人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她便收回了敌意的目光,似乎已经知道了秦零的身份。
他们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随即秦零说道: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实在没办法才....”秦零尽量表现地很真挚。
“看出来了,竹林经常会有迷路的人....你应该饿了吧,要吃点东西吗?”少女表现得很洒脱。
“抱歉,我刚才稍微...吃了点”。
“啊...既然吃了就行。”少女显得无所谓。
“之前有事外出了会,没想到还会有人跑到竹林里。”少女摸了摸头,有些为难。
“现在太晚了,等明天我再把你送回人里。”
“人里?”秦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旋即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这个地方对待外人的态度,与其一开始就暴露自身不如先套取足够的信息后再表明身份。
少女狐疑地看着他:
“这么说你不是村里人咯?不像妖怪,也不像是辉夜的人,那你来自哪,难道是外界?”
她看着秦零一脸茫然的表情,“看起来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不...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秦零有些难受,自己居然连这些都忘了,那自己还剩下什么?
少女看出他的痛苦,显得有些过意不去。
“嘛...或许明天就能想起来了呢。”
随即说道:“好啦好啦,明天我会带你去找慧音,或许她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今晚,你就在这休息吧。”她找了个角落,斜靠着墙壁,似乎打算就这样入睡。
“你这样都能睡着吗?”秦零看到这样的睡觉方式,不禁感到诧异。
“我早就习惯了...哦对了,那边的柜子里放着被子和枕头,你去拿来睡吧。”她似乎毫不在意眼前这个陌生少女会做什么,就这样低着头慢慢入眠。
眼前这个白发少女显然并不是普通人,但她似乎没有恶意,甚至相当友善。秦零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和少女一样的姿势睡着了。
........
秦零眼前出现了一片由无数洁白丝线构成的海洋,他置身其中。伸手摸去,丝线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
有一种置身水中的感觉,耳朵像是隔了一层云雾,一切声音都显得朦胧。
意识则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孩童....那是自己吗?她走了过去,那个孩童也转过身来面对她。
她想去拉住那孩子的手,但在接触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众多人的窃窃私欲。
“那孩子怎么了,不会是智力有问题吧?”
“医生检查了吗?什么?某种还没查出致病原因的精神疾病?”
“治得好吗?治不好?...”
“哎...可惜了,明明是长得这么乖巧的孩子。没想到....”
“那怎么办?把他送到精神医院吧....或许还有办法呢是吧。”
秦零的视线变得矮了很多,只是眨巴着眼睛望着那些模糊的身影在不停的嘀咕着什么。接着....他似乎来到了一栋有着铁栅格的红砖楼内,但他不知道这是哪,只是茫然地盯着墙壁,眼睛被无数事物塞满。之后她不断被人牵着来到这个或那个地方,但他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滴答...滴答...似乎什么在滴落。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是自己在哭泣啊,但又是为什么哭呢?
......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能将眼前的事物想象成一种又一种的图像,看着他们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与此同时,她开始能够思考,思考栅格外的太阳、花鸟、周围的人群以及...他自己。
他逐渐能意识到别的事物,他开始选择性无视一些东西,尽管很勉强,但这却于他很重要。
为了不使自己再变成那个模样,他小心翼翼地活着,并且必须要经常保持沉默,免得使他人诧异。但他始终没有屈服于这一切,她开始不断寻找与之相关的信息,尽管几乎一无所获。
秦零再次看着眼前的小孩,但他已成为一个少年,他们穿着同一件衣服。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秦零感到疑惑不解。少年对他笑了笑,随后场景开始瓦解,他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再次被无数细线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