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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门票,我们来到了观众席的贵宾区。这个斗兽场……防护非常严密。中心的怪物战斗区和观众席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墙,感觉非常像修雷德的荣耀上的那种。也是呢,对于贝尔德的对斗兽不是很了解的人来说,不多做点安全措施肯定是不会放心来观看的。话说回来这个战斗场地……真够大的啊。以前是做什么的呢?啊……对了,这地方是机械化部队的兵营。这地方最初的设计是为了能让那种大型战车进行简单的演练吧。
“现在的比赛还分很多种类。”提尔拿着一本赛程说明在看。
“不只是之前的一对一了么?”
“除了经典一对一,还有团体赛,乱斗赛,共斗赛,耐久赛。”
“团体赛就是多轮一对一吧……?”
“不,好像是一下子全部上场。有二对二、三对三,上面还说以后场馆足够大的话可能举办五对五或者更多。”
“那场面肯定很壮观……剩下几种都是什么?”
“乱斗赛是三名,四名,最多五名选手参赛,各自为战。”
“很难保证公平性吧……”
“共斗赛则是驯兽师自己也要参赛,主要面向于猎人兼任的驯兽师。”
“这样很危险吧……”无论是对人还是对怪物。
“最后,耐久赛就是马上要开始的,以一对多,直到投降的比赛。”
“……”
“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比赛,看看就知道了。”
“嗯。”
“让各位观众久等了!今天的耐久赛第二场即将开始!”
观众席传来欢呼声。
“首先,有请我们的参赛选手!刚刚大显神威,技惊四座的——”
战斗区域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对看上去就坚硬无比的巨角慢慢伸了出来。土黄色的三角形巨大头颅,与其说它是一副用来保护大脑的头盔,不如说它更像是一块专门设计用来横冲直撞的战车前装甲板。后背,腿部,双翼,浑身上下除了腹部以外覆盖的鳞片和甲壳虽不及头颅坚固,但这身战甲足以让绝大部分利爪脱落,尖牙折断,锋刃化作废铁。强有力的尾巴顶端挂着一柄巨大的重锤,随着这长二十余米的巨大身躯摇摆着。一旦它发起威来,用这重锤一击就能让山峦崩塌,或让任何入侵者粉身碎骨。
这只脾气暴躁,领域意识极强,拥有一流破坏力的草食种让无数掠食者都闻风丧胆。沙漠的资源缺乏造就了这么一种拥有极高战斗力的草食飞龙,要是它们某一天突然变成了杂食动物,沙漠中的生物将永不得安宁。
所以我们称它们为暴君。
“沙漠的暴君,角龙迪亚布罗斯!”
而这位暴君所面对的对手是……
一群迦基……?
一群迦基!?
“提尔……你觉得这场战斗有必要打吗……”
“没有,胜负根本没有悬念。注定是一场无聊的比赛。”
“嗯……不过这耐久战应该是和很多怪物连续战斗吧,实力差有点差距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赛场上,双方都没有出手。不过双方也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
迪亚布罗斯压低身子,用那对巨大的尖角指向前方,并不断用强健的后足抓刨地面。尾锤锤击地面发出的震动,感觉在观众席上都可以感受得到。
而迦基们则在迦基王身边聚成一团,摆出防御阵势,弓起身子,露出尖牙,威慑着。数量占有绝对优势的它们其实是处于绝对劣势中的。它们的爪和牙根本无法伤及眼前的庞然大物分毫,不要说坚固的铠甲了,即使是相对柔软的腹部上那一层粗糙的厚皮都可以轻松抵挡住它们的攻击。
迪亚布罗斯用尾锤敲击地面的频率越来越快,它想要更加明确地传达一个信息。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要么滚,要么死。
迦基们被逼得不断后退。然而它们并不瞎,它们知道,在它们身后只有一面墙壁。
“嗷————————!”
伸直尾巴,展开双翼,暴君对着“入侵者”发出就算隔着厚厚的玻璃墙都让人觉得震耳欲聋的咆哮。有两只迦基被当场吓得趴在了地上。
一场根本不应该发生的战斗,开始了。
迫不得已,迦基王发出命令,分散阵型。
暴君把巨大的头颅紧贴地面,尖角正对敌人,发起冲锋。
观众席响起欢呼声。
迦基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或者说迦基王发出的分散命令根本就只是各自逃命而已。总之,它们的阵型虽然在第一时间分散展开,但还是有三只迦基不幸遇难。一只被当场刺穿,一只被撞到侧面翻了无数个滚后一动不动。还有一只高高飞起,撞到玻璃墙上发动咚得一声,内脏爆裂让鲜血从它嘴中喷出,染红了透明的墙。
暴君的冲锋没有停止。和远在树海的另一位暴君一样,它们都擅长在高速冲锋中调转方向。起跳,侧身滑行,甩动巨大的尾巴改变身体重心的位置。中途还踩扁了一只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迦基,血肉混杂着泥土拖出一道长长的暗红色轨迹。
完全不会因脚底的粘稠物而打滑,强健而锋利的尖爪嵌入土地,让刚刚还在滑行的暴君向着反方向立即发起第二波冲锋。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又或许是单纯的无谋,迦基王勇猛地扑了上去。结果当然是被巨大的尖角刺穿。然而就算被刺穿了,它仍然抬起后足,企图用上面锋利的尖爪去刺瞎暴君的眼睛。
但它并能如愿。暴君一个急停,将迦基王高高抛起。
然而,还没等它展开追击,周围本应四散逃命的迦基们突然转身,一拥而上,将它团团包围。
又有什么用呢?
挥舞着覆满坚甲的尾巴,轻轻一扫就将五只迦基送到了场地的另一头。一只迦基侥幸躲过攻击,冲到了暴君身下,一跃而起,对眼前这比自己躯干还要粗壮的大腿一通乱咬。咬不穿那是当然的,至于它究竟是因为没有抓紧还是牙齿折断而掉下来的从这种距离就看不清了。总之,它最后被踩扁了。
迦基被全灭。暴君抖了抖身子,向场中央走去,完全不管仅剩一口气的迦基王。因为它知道,当那“入侵者”肚子上的大洞流干最后一滴血后自然就会死,它的领地已经安全了。
眼前的这场屠杀从头到尾……都伴随着热烈的欢呼声。
“不愧是沙漠暴君!看来我们的清洁工又有得忙了!第二场比赛的第一轮结束!一分钟后将开始第二轮,我们的沙漠暴君究竟能坚持多久呢!?请拭目以待!”
“走吧,我看不下去了。”他突然站起身。
“我也是。”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斗兽。”
“嗯……”
“他们根本就是在用一条条生命来享乐罢了。”
他眼中充满愤怒。
这不是他所期望的,不是任何一个驯兽师期望的,也不是任何一个猎人期望的。更不可能是公会所期望的。
这些人并不是来看怪物,来了解怪物的。他们只是来感受屠杀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的。斗兽本身看似野蛮,但当年的斗兽比赛更多的是在驯兽师对怪物的理解,对场地的认知,对战术的控制以及执行力,也就是知识和羁绊的比拼。是一门非常高深,需要一个驯兽师用一生才能获得成绩的竞技项目。一个资深的驯兽师,他所制定的战术让老猎人都会眼前一亮。就连提尔这种仅仅处于二流顶端,勉强可以称为一流最底层的年轻驯兽师,一路旅行下来所制定的无数战术都不断让我这个上位猎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以说,驯兽师对怪物能力的理解远超过猎人。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斗兽。
这句话我百分之百同意。
所谓的改革,所谓的牺牲,就是指这些?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因为步幅的关系,我已经需要小跑才能追上他。我心中的疑惑和愤怒肯定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吧。这不是大叔的错,我知道。大叔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我想他肯定也明白这一点。然而我不敢保证在气头上的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如果一会儿他想要做什么太激进的行为,我一定要好好拦住他。
来到办公区,他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不太大的力气敲了敲那间副主任办公室门。
“请进。”
推开门,他直接冲到办公桌前。
办公桌的另一侧,大叔拿着他那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烟枪,一脸苦笑。
“看来你们已经看过比赛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改革么,大叔?”
“是啊,怎么样,这个改革?”
“糟糕透顶。”
“糟糕透顶吗。”大叔吸了口烟,“确实是糟糕透顶。你知道现在的参赛机制是什么吗?参赛选手其实只有不到一半是驯兽师。”
“什么意思?”
“有钱人直接从公会那里买来饲养权,然后自己掏钱饲养。不经过任何训练,到了比赛的时候就拿出来和其他未经训练的怪物一起厮杀。”
“这种弱渣,是不可能获胜的才对。”
“如果按以前的规则确实是这样。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失败基本就意味着死亡。”
“难道说……”
“谁让观众们都喜欢这样呢。”
“……”提尔陷入了沉默。
“有不少驯兽师因此引退了。现在的斗兽越来越没有技术含量,变成了纯粹的搏杀。可变成这样以后,无论参赛者、赞助商还是观众数量都大幅提升了,所以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那个……赛斯大叔。”我有个问题,“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公会不可能坐视不管吧。”
“公会有自己的计划。斗兽竞技的升温让公会和猎人的关注度也开始提升。公会想要先借着这股浪潮来为自己做宣传。”
“这根本只是负面宣传吧……只会让本身就不了解怪物的修雷德人越发觉得怪物都是些嗜血的屠夫,猎人是一个血腥粗鲁的职业。”
“没错,所以公会已经准备开始控制了。利用视觉冲击抓住人们的眼球,然后再利用知名度宣传正确的思想。然而在这个计划进行到一半时,公会却因为别的事情分了神。”
“东多尔玛一战……”
“不得不说猎人公会是个非常厉害的组织。大老殿所在的东多尔玛严重受损,不仅要重建城市,还要照顾灾民。在这种巨大的冲击下,他们依然可以让全大陆的狩猎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甚至还能腾出一部分来继续在贝尔德搞公关。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力度肯定下降了不少吧……”
“修雷德政府的稳健派主动伸出援手协助公会,然而……那些人显然根本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人根本也什么都不懂。”提尔说出了真相。
“没错。但是,今天看到你们,我就突然想起了之前有人提出过的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们想要帮忙拯救这个已经开始变得畸形的斗兽竞技么?”
“当然。”
“耶伊拉呢?”
“嗯。”还用说么?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很好。那个方法就是,”他抬起烟枪。
指着我。
“成为偶像!”
哦……
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