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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埃塞拉克的断塔之巅。
看着一个文明的中心逐渐变成废墟。
一座机械浮岛冒着浓烟，再次把主炮对准我们。但在它蓄力完成之前，它就被从地下钻出的触手缠住。力场在抵御了无数次的攻击后终于停止工作。而失去防护的机械浮岛转瞬之间就被一对凭空出现的巨镰刺穿。
它爆炸了，火焰从每一个窗口争相涌出。或燃烧着的，或已经死去的，或选择从窗口跳下的，无数绝望的身影在这绝对的力量差之前化为灰烬，连同她所创造的繁荣一起。
她就站在我前面，断塔的边缘，凭空变出来的白色长袍一尘不染，在这么一个环境中完全没有实感。连她本人也有一种随时可能随风飘散的感觉。
大地被怪异的触手撕裂。时不时还会张开嘴吞噬一切胆敢接近之物。天空被致命的球体占据。它们的行动轨迹完全捉摸不透，但无数机械飞行器已经在它们的围攻下被拖入深渊了。
此时此刻我才彻底理解了龙母的力量，知道了为什么连米拉巴尔坎和修加玛提都如此尊敬她。
她是一个没有固定形体的谜之物质集合体。可以把她理解成一大团不会散去的气体。而这些气体遍布圣城和埃塞拉克周边的一大片区域，从天空到地下都有。她可以把她身体的任何部分转变成任何结构，还可以吞噬周边的物质再利用它们的成分来进一步进行转变。
魂因系统就源于她的这种能力。只不过是以魂因或者现在说的基因为蓝图，让生物通过“成长”这一更加缓慢的步骤完成她在转瞬之间就能做到的事。
她已经不能用单一的生命体这一概念来形容了，她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用她的身体模拟出各种各样的生物，让它们好像独立的个体一样行动。就像我眼前这个她一直用来示人的“人偶”一样。
同时我也知道了为什么明明是在记忆中我依然可以自由行动，那是因为之前的记忆对小一来说都是虚幻而暧昧的，她只能记住个大概。但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从第一时间去见证这刻在她心中最真实的永恒。
第二座机械浮岛从爆炸到被解体再到被完全吞噬，只经过了短短几分钟。在它的最后一块残片彻底消失后，我眼前的“人偶”跪坐了下去。
看见那孤独的背影，我抱了上去。
“小一，你不怕我吗？”
“不怕。”
“你很清楚这些怪物都是哪来的吧？很清楚我是什么东西吧？”
她能读取我的思维，所以才这么说的。
“嗯。”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她明明能读取我的思维，却非要这么问。
“因为妈妈还是妈妈。”我轻轻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妈妈还是那个妈妈，不会因为我对您的认知发生变化就改变。您如果想要害我，我也根本活不到现在。”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抱歉，小一！”她转过身，把我拥进怀中，是熟悉的味道，“抱歉！”
“妈妈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小一！我……骗了你很多。我肆意操纵你的记忆，我害得你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我一直让你生活在虚假的世界之中！准确来说，我早就害死了你无数次！”
“可是这都是为了我好不是么？”
“不……不是的。这都是为了我的一己私利，为了实现我无聊的想法。小一，你有权利恨我，有权利和他们一样，宁死也要向我宣泄他们的怒火。”
“我不会这么做的。”
“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从出生，到成长，到崭露头角，再到被选中。整个圣城都在我的腹中，我是他们的母胎，是他们的襁褓，是他们脚下的大地。我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所以我也切实能感受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失望、恐惧、愤怒。我撒下的种子现在通通结出了恶果回到我体内，这种感觉……我……”
第三座机械浮岛经过休整再次加入战斗。已经蓄力完成的主炮直接从我背后轰了过来。理所当然的，在半途就被一面大盾挡住了。
“他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您呢？”
“没人可以理解。你能理解我反而让我觉得惊讶，小一。”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停手吗？”
“没有了。正如大长老所说，一切都不能回头了。为了全世界已经形成的生态圈，为了别的生命还能有未来，龙人必须被完全消灭。而我这次也必须承担起最重要的责任，付出惨痛的代价。我现在被施加了毒素，它正在不断侵蚀我的身体，让我的身体逐渐失去变形能力，变成一种毒气。在我被完全侵蚀之前，必须开始行动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小一……你知道你诞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不是大长老说的吗？”
“那是最初的构想。但我绝对不是用生命当工具。生命都必须有生命的尊严，他们有权获得在世界上生存和竞争的权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无论是生生不息还是如流星般转瞬即逝，那都是属于生命的赞歌。小一，我的目的是让你的族群在自然生态圈中可以生存下去，带着我的魂因和身体的一部分，成为遍布全世界的小型埃塞拉克之柱共鸣体。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做到在瞬间消灭终结代码。而对此毫不知情的你们也可以像一个普通的生命一样，带着尊严活下去。但现在……有点来不及了。”
“那您现在要做什么？”
“我……小一……我可能还是要利用你……”
“没事的，妈妈。”
“抱歉……抱歉……”
说着，就有什么东西钻入了我体内。
“消灭三座机械浮岛的威胁后，我会分离大部分没被侵蚀的身体，藏在地下。小一，你将保管我的核心，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你的身体内部会发生很多变化，而且永生不灭，哪怕身体被完全粉碎被扔进最恶劣的环境中也会自动转化成最合适的形态复活。你将真正成为启动埃塞拉克的钥匙，虽然只能用来发射最高指令。它现在受损严重，你需要想办法修复它，或者制造它的仿制品并把它在这里唤醒。届时，如果你的种族已经发展壮大，我们就可以利用埃塞拉克的最高指令来对抗龙人埋下的最大祸根，名为古兰迦德的灭世者。”
“可我失去了您……要怎么做？”
“有人帮你安排好的。一直在看戏的那个混蛋，你该说两句了吧！”
“*余不是在看戏，是无力插手。”
米拉巴尔坎！
“*凭你的能力应该更早察觉出异常才对！”
“*余只记得，余提醒了你无数次，都被你无视了。”
“*因为我……算了，事到如今说相信他们只能自己打脸。”
“*你总是高估这些低等生物。他们永远上升不到我们的高度，这是你所制定的规则赋予他们的局限性。”
“*行了，我都知道。”
“*你就是多虑。米拉魂因体系在等效演化上亿年以及实时观察的一千多万年里已经显现出了它惊人的稳定性，米拉鲁兹的魂因也非常适合这个世界的环境，你所担心的最终错误代码根本就只是理论上才可能存在的。为此兴师动众，结果变成这样完全没必要。你牺牲了最初的身体创造了埃塞拉克的原初之池，提供了最初的生物质，现在又要干什么？”
“*说教到此为止吧。我希望你做点事情。”
“*你想让余帮你带孩子？把这么一个算上实验体，个体数也就十几个的物种发展到遍布全世界并拥有足够承载你当初计划的个体多样性？这个数字要多少，上亿吗？”
“*你不是最擅长这个？”
“*说得轻巧！不过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提前说好，在这之后我们的同胞要和你的地之杰们来一场大战。如果战况过于激烈，余可能没空保全他们的性命。”
“*你们可以的，别在这里危言耸听。”
“*好吧，如你所愿，甜心。”
战斗很快结束了。剩下的最后一座机械浮岛根本抵挡不住龙母的进攻，和前面两座一样被分解吞噬。
我一直坐在妈妈怀里，看着周围恢复平静。
“侵蚀还在进行。没时间好好道别了。小一，坚强的活下去，作为保管者带着我的意志活下去。再见，妈妈永远爱你。”
她抱着我，消失在风中。
随后，一条红色的巨龙从云间飞来，像是一颗燃烧着的陨石。
“*走吧，让我们去避难吧。”龙抓在塔壁上，把头放在平台边缘等着我上去。
“那个……我要怎么称呼您……？”
*
米拉巴尔坎？
错。
那是这副身体的名字，是她赠予余的容器的名字。
余在这世界没有实体，但分身却寄宿于万灵的心智之中。余可以窥视任何米拉体系生物的心智，观其所观，闻其所闻。还可以将这份信息系统化，再以方便理解的方式将它们传达给另一只生物。余挑选出的眷属还可以分享这种能力，通过余进行跨越时间和空间障碍的快速交流。
余乃心智之古龙修尔曼雷德，一切生命的监视者和引导者。
余非命运，却可行命运之事。
是余创建了修雷德，是余让世界做好迎接这一刻的准备。然而不尽人意的地方太多，数不尽的干扰无法排出，就连最关键的仿制心也拥有噪波过强的致命缺陷。所以余选择了这种方法，所以直至此时此刻，余依然无法看破未来。
成败，结果，代价。与你共同创造的这个世界能否撑过这一劫，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了，甜心。
Episode 30-3 END
-----------------------------窥视者，不用怀疑，就连这篇文字本身也是余之能力的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