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斩。
斩。
挥舞弯刀,不顾一切地挥舞它。双手紧握刀柄,更大程度上是为了不让它因为自己用力过猛而脱手。
技巧和经验上的差距是致命的,最有说服力的就是我现在已经遍体鳞伤。雷克西娅无法快速治愈这些伤口,但是我们有别的应对方式。
胸口再中一刀,伤口很深,鲜血喷涌。
“这是第二十刀致命伤了。”就连我的对手也产生了疑惑,“你体内到底有多少血?”
“你说呢!?”继续挥刀,将我自己的鲜血泼洒在已经通红的地面上。
“还真是顽强啊!”
双刃碰撞发出如同鹅卵石相撞的清脆声响。偶尔还发出过类似小爆竹的声音。
“*大好人大人,搞定了!”
“*好!”
出血停止,龙心炉再次加大火力,让我爆发出力量。
老海盗被逼退了。
不是因为他的力量被我压制,即便我用尽全力也无法在力量上占据一丝优势。如果我真能再任何地方哪怕有一点优势的话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力、敏、技被全线压制。仅有靠着雷克西娅强化所产生的感官和反应力的理论优势。但这份进存在于纸面上的优势在实际运用中却被经验产生的信息差完全拉平。
我拙劣的一举手一投足在老海盗眼里都会变成几个完整的动作,他也会因此得出几套防御和反击的方案。攻击动作开始后,他会立即做出正确的选择,调动他其它方面的能力对我进行碾压。
而我。直到对方的刀砍到我之前,我眼里也只有人和刀罢了。我是一只野兽,是被狩猎的怪物。在战斗达人面前用本能去对抗是不可能获胜的。
所以我能选择的战术只有一个。
再次猛砍。被持续逼退的老海盗借助我的力量大幅后退,跳到了平台边缘的斜坡上。
正如我之前所说,他不是被我的力量所击退,而是怕因地上的血滑倒。
这就是我的战术?不是,这是雕虫小技。
继续追击,跳到斜坡上,不给对方一点调整的机会。当然老海盗也不需要调整,他随时都是最佳状态,连呼吸都只是节能状态下的一个选项。
高科技半机械傀儡的身体拥有无法估量的强度。双刃的每一次碰撞对地面造成的伤害反而更加令人担忧。
又一次,他单手斩落我大开大合的劈砍,一个侧步来到我右侧。一掌,或者说是四指并拢的一戳,他将手掌刺入我侧腹明明尚未愈合却已经止血的伤口。
抓住我的肋骨,把我向他身后狠狠扔了出去。
肋骨折断,伤口被撕成了大口子,内脏乱成一团而且随时可能飞出来。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些。我很庆幸,我没有被碰到塔下,而是摔在了古兰迦德的身体上。
“*这是普通的伤口,马上就能治好!”
“*快点!他追过来了!”
痛觉早就没有了。我好像听着船员汇报船体受损情况的船长一样通过雷克西娅了解自己的伤情和治愈情况。只要可以继续战斗,那就不能停下来!
左手扶住刀身,招架住老海盗的全力跳劈。随后一脚从侧面把他踢开。
站起身,侧腹已经恢复,继续追击。
即便是这位达人,也不禁皱了皱眉。这是由自己所作所为没有起效的挫败感引发的不悦。越是自信之作,失败后越是不悦。
但这份不悦很快就转变成了狂喜。
本能的不悦后,是来自心灵的满足。就如同烈酒,如同辛辣,如同一切本应带来痛苦却同时带来愉悦刺激的事物一样。失去了一切的老海盗再次体会到了他曾寻求曾享受曾厌倦现在却又无比怀念的感觉。
只有未曾体验的难题才会带给他这种**。
对,未曾体验。
我是一头野兽。我拥有可以和他抗衡的力量,我拥有和他一样材质的弯刀,我拥有比他还快的反应能力,我无需调整呼吸我也不怕疼痛,我在承受了二十一次致命伤害后依然可以向他接二连三地挥出无法忽视的重击。
我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敌人,未知的野兽。面对这样的野兽,常规技巧和以往的经验并不一定有效。甚至可能将自己引入误区。
这,才是我的战术。
地形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古兰迦德的身体凹凸不平,而且布满大大小小的尖刺。这种地形对双方来说毫无疑问都是阻碍,也再次拉大了经验和技巧的差距。
他算不上小说中大侠们那种所谓的如履平地,但也比我举步维艰来得强。
对速度和节奏的控制对我来说是最不利的。相比于别的对手,我的力量绝对称不上是最强的。超快的攻击节奏才是我最大的特点,也可以说是勉强称得上突破口的地方。但现在,这仅有的一丝可能性也被地形所限制。
不再需要连续被迫防御的老海盗也终于把握住了攻击节奏,开始对我进一步施压。
论防御,我不可能比得过他。不出三个回合,我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可能是受限于地形,他也没有使用太过复杂的套路。但只是单纯的连环击都可以感受到差距。每一击都针对死角这是常识,想要做到却非常难。看破是一方面,调整自己的动作也是一方面。
更糟糕的是他正在把我逼向一个坑。
必须想办法打断他,或者换个方向。那个一米多深的坑完全够他做很多文章,所以必须——
我犯了个错误。
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平衡。
我是未知的野兽,我也必须是未知的野兽。我不能进入他的节奏,用我愚笨无知的常理去思考所谓的最优解。这样只会让我从战术上被他瞬间击垮。
假装逼退我,或者在逼退我的途中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后,他突然一脚把我勾倒。
追击,一刀劈下来,我招架住的……却是刀背。弯刀刀背贴着我的刀刃滑动,像镰刀一样刺入了我胸甲上刚刚留下的伤口中。
他一脚跺开我的右手,让我的刀无法继续阻止他。我也无视刀尖插入胸口的情况,侧身,收起双腿,把他踹飞出去。
即便如此,我胸前还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原来如此。”他甩掉刀上的血,“你就是这样撑下来的吗?”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这反而应该是最简单的办法。”
伤口无法快速愈合?正常人的伤口也无法这么快愈合,那大家是怎么做的?当然是包扎。
我让雷克西娅在伤口周边形成大量增生组织。她虽然自身不能显形,但可以在我身上进行精密的操作。增生组织像在断桥上铺木板一样接合我的血管和伤口,再紧紧包裹住,像是一个个肿瘤。
至于血液,这种东西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考虑过索性让我的血都流干,毕竟本身没有血液我也可以靠雷克西娅供给养分。但这样会让龙心炉无法发挥,增大雷克西娅的负担,反而不如修补血管并持续造血来得有效。
“真是个可怕的怪物啊,居然把龙母的力量运用到这程度。”
“我们没时间了!继续!”伤口修补完成,继续出击!
“所以我还是小看你了。”
不要考虑太多,也不要顾忌地面。如果滑落也不过是摔成肉泥。况且离开埃塞拉克之心附近,雷克西娅的力量可能就恢复了,可以让我在落地前重新飞起来。
那么索性跳下去再飞回来又如何呢?
注意,是可能。雷克西娅自己也不能确定在龙母之躯的干扰下她到底还能不能恢复。所以她要是没恢复导致我变成肉泥,我可能就要等她把我拼回去或者蠕动着爬回这里继续战斗了。
啧,有点恶心。
刚才的错误不能再犯了。
不过这个错误或许会带来我一直都在等待的时机。
踏步,挥刀。不要管什么地形,也不要考虑彼此的差距。心中不再应该有除战斗以外的任何杂念。我,提尔·加布里,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不断进攻的野兽,一台挥刀的机器。
很多武术大师追求无我的境界。战斗中,杂念引起的犹豫和误判往往比小聪明有用得多。失之毫厘可能就会当场丧命。唯有无我,才有可能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或许这就是那个可以和大猫正面抗衡的萨卡娜·斯奇明所达到的境界?
不,大猫如同暗夜中的蛛丝,斯奇明则像是一潭明镜般的止水。而我的追求是狂风,是怒涛,是用力量压倒力量。任凭你筑起篱笆高墙,任凭你技艺高超,在碾压的力量差面前全都无济于事。
事实上也有大师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但成功者不多,最后只能转变成用称不上绝对碾压,却奇险奇狠的不二打杀招将对手一击必杀的套路。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狂风,我们有极限。因为我们不是怒涛,我们会死。
错了,他们会死。
白毛猴子初见大猫的时候曾经狠狠给了她一记头锤。原因很简单,因为大猫觉得他会闪。所有这些经验丰富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对手死了,战斗就结束了。
老海盗刚刚一直找不到杀死我的方法,因为他搞不清我为何会止血,为何可以承受这么多致命伤。现在他得出结论了。
只要砍掉我的头,我不可能把它接回去。
对,这确实最大的弱点。可问题是我会不知道这个弱点吗?我会不知道,他在知道我这个弱点后,不会抓住我的破绽对我进行这真正的致命一击吗?
我知道,他知道,彼此都知道。但如果对手知道自己要被砍死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会忌惮什么吗?这是多虑,是犹豫,真正的强者从不犹豫。
所以斩首一击如期而至。
我不闪不避,迎面互击。
他的弯刀切入了我的侧颈,却没有继续前进。我的弯刀则顺利捅进了他的胸膛。
这就是我在等的,因为有一件事他不可能知道。
我的龙心炉就在颈部,同时保护着我的颈椎和一部分脊椎。那可不是可以轻易切开的东西。我也没有什么根据,我只听邪龙吹嘘过这东西的硬度,也知道它可以在零距离长时间承受住自身产生的高温。况且我现在也没别的方法了,所以这就成了我的最后一搏。
老海盗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吃惊,而是为了发力。因为他也清楚,演变成这个局面就代表着……这场决斗即将分出胜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