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用这么紧张！该紧张的是我，加布里先生！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凭你的实力怕不是有上百种可以杀死我的方法！”
“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
“但杀我的理由还是有的吧？”
“如果有一天确实有必要的话。”
“这样啊。来吧，既然彼此都没必要紧张，就不要这么面对面好像要决斗一样站着了。”他转过身，向平台边走去，“那个葛温德林的小丫头真是成长了不少呢。”
“娜维塔吗。”我跟过去，和他并排站立，看着商队的长龙在农田间穿梭。
“她之前是怎么给你们说有关今天这次会面的事的？”
“你想说什么？”一方面不想被他套话，另一方面确实是他这个说法太笼统了。
“好吧，是我的说法不太对~。你们知道她要来谈过路费的事吗？”
“知道。”今天才知道的。
“但我们不知道你们要来。”
“什么意思？”
“我不是挑拨离间，我只是说出事实。至于信不信就看你自己了。她联系我的时候确实提了黑市的事，但没有提你们。我一直以为这是她自己调查出的线索，刻意想和我见面八成也打算把过路费的事情敲定了。”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知道，还有那个会员制。这不需要特别打听，葛温德林在研究这套东西的时候就给我们通过风，一直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你的情报网这么广，你居然不知道我们在一起行动的事。”
“巧了，我也想问。虽说比起当年的匕，我们现在和瞎子聋子没区别，但你们一起出现在东多尔玛的事我都不知道，这可太奇怪了。说真的，你们的出现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真的措手不及了，娜维塔。难道……这才是你的目的？
“我们不知道这些。我们也不打算过度参与政治，来找你只是为了调查黑市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们遇到了邪恶计划即将诞生的瞬间还是会出手的不是么？你们是英雄。”
“我们算不上。”
“哪里哪里，这世上你们都算不上英雄了，那就没人敢自称英雄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们误解我们，才会想要和你一对一谈谈。”
“所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
“一点小提示？小忠告？或者只是开场白。”他用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向下比了比大拇指，“表示像我这样的大恶人很尊重你们这些真正的能人异士。”然后对我竖起大拇指。
“是吗。”
“加布里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贝尔加现在在这个位置，失去了皇族和莫比迪克的压制，一定会用尽各种最阴险的手段，全力榨取这乱世中所剩下的一切财富？我们唯一的对手是葛温德林，只要除掉他们，我们就是最高的王，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没有这么极端的想法。但我觉得有不少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你想说这是误会吗？”就算是误会，也八九不离十。
“这是，完完全全的……”他把双臂在胸**叉，“误会！如果我们只是贪婪的吸血鬼，我们就不会从新修雷德建国开始就坐在最高议会的椅子上直至今天。我们确实有维护贝尔德的技术，我们确实有管理修雷德黑暗面的能力，我们确实有兵力，我们确实有财富。但如果我们没有一项最重要的东西，皇族和莫比迪克早就已经把我们的力量层层剥离，怕不是在我爷爷那辈就被贬为贝尔德修理工了。你知道我们拥有的什么让我们活下来了？”
“智慧？”我用了一个正面的词，但也极其笼统。
“是智慧没错！更准确说是一个道理，或者一个理念！在我们的理念中，想要发财，想要过好日子，从下到上有四种方法。”
“四种？”
“首先是小善，秩序的遵守者，大部分人都在这个位置。根据自己的能力找到合适的位置，在秩序的控制下工作获取应得的报酬。对于一些能力特别强的人，在这个位置甚至能拿到比之后两种还要高的收入。”
“在你们眼里，守序的人们是最低等的吗？”
“错了，这是赚钱的能力，和贵贱无关。我本人可是最喜欢这种人了，对他们没有任何鄙视的情感。上至高管军官下至工人农民，只要是勤劳本分的，又稳定又能提供社会发展的，我夸他们都来不及呢！”
“哼。只是因为这些人更容易被你们压榨吧。”
“又误会了不是？听我继续说。这第二种，是小恶，秩序的违反者。他们之中有些胆子大，有些会耍小聪明，通过违反法律赚取不义之财。赚钱确实快，但风险也大，因为他们不具备和秩序对抗的能力。一旦被发现，他们就会像偷吃粮食的害虫一样，被碾碎。”
“我理解。”有一句玩笑话，所谓最能赚钱的方法都在法律里，“你们如何看待这种人？”
“试着把他们纳入另一套秩序中。适用于大部分人的那一套他们不喜欢，他们喜欢更高的收入，更刺激的生活，也愿意承担风险。但是，如果碰到真正贪得无厌又不识抬举的人，有或者是只想要收入又不愿意承担风险的人。”他握紧拳头，“就像我刚才说的，碾碎。”
“好吧，那么第三种呢？”
“大恶！秩序的破坏者！他们拥有独立于秩序之外甚至对抗秩序的能力！法外之地的匪首，高层贵族中的毒瘤，压制住地方武装的军阀财阀！秩序只能放任他们胡作非为或者为他们而改变！那位陛下想要获得绝对的力量就是为了除掉他们！他们是独立于秩序之外的王，自然可以大把大把获取财富，毕竟他们有这个力量！我相信，包括你在内，大家都觉得我们贝尔加就是这种大恶人，对吧？”
“你自己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不也就是这样？如果我们不出面，你们打算把过路费制度改成什么样还用我说吗！？”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追求的是第四种境界！”胖子转身面对我，把右手放在胸口，“大善！秩序的制定者！”
“制定者……”
我好像懂了。
“乱世的生活永远比不上治世！荒芜之地永远比不上悉心耕耘的良田！掠夺而来的战利品和长期稳定的税收以及至高无上的立法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
“我们贝尔加自古以来就全心全意为修雷德服务，从不会有一丝非分之想！修雷德盛，我们盛。修雷德亡，我们亡！如今我们拥护皇族，把能组织起的力量组织起来，建立所谓封闭区，就是想让这已经是风中残烛般的中央政权继续存在下去！我们羡慕皇族的君临天下吗？我们羡慕莱汉的能工巧技吗？我们羡慕葛温德林的百万铁骑吗？不！我们想要的，就是莫比迪克手里那根笔啊！现在我们终于拿到手了，你觉得我们会竭泽而渔，把这觊觎了数百年的机会白白浪费掉吗！？”
他慷慨激昂，我怀疑耶伊拉那边是不是都能听到。
“说到底，你们最终的目的不还是为了谋利。”
“只要繁荣昌盛，只要生活过得去，谁会有意见呢？难道修雷德时期大家就都住在王宫里吗？”
“……”确实。绝大多数百姓们渴望的都是平和安定的生活，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是不会在乎那些的。
“至于葛温德林。那可是正义之师啊。你知道我们双方的总兵力比有多少吗？正规军将近一比五！算上彼此的民兵的话甚至有一比十！军备等级也没什么差距，轻重武器他们样样都有！就算我们固守堡垒，真打起来我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的铁蹄之所以还没有踏破封闭区的边界，不是因为开拓区的压力太大，而是因为正义之师不行不义之事！封闭区欣欣向荣，不断以正常价格向安全区和开拓区输送商品，整个供应链合理而稳定，最起码对这种状态下的封闭区下手完全就是不仁不义的掠夺行为。你可能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说辞罢了，但这恰恰就是他们现在绝对不能丢失的凝聚力之本！”
“……”
“可我们一旦过度贪婪，这掠夺可就变成了问罪。他们会打着帮难民夺回属于自己东西的旗号，撕碎我们的防线，炸开我们的金库，把整个封闭区都瓜分殆尽。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会做什么坏事，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和葛温德林作对。是，如果哪一天开拓战役取得重大胜利，我们又能再次团聚在议会的圆桌前。又或者是我们双方在东西两侧各建立了军事经济对等的两个属于自己的王国。甚至可能是在新的天灾下，封闭区自我崩坏，秩序彻底瓦解。到了这些时候，我们才会真正和葛温德林对抗，才会去考虑那些事。现在？”他把脸凑过来，做作地压低声音，“想都不敢想！”
“……”我把他推开，“看来我没误会你们。”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也从不指望他是什么好人。从利益和生存的角度出发，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他们也不会自讨苦吃，这就够了。
“是吗，那太好了！放心吧英雄，你们要打倒的魔王绝对不会是我们贝尔加！相反我们还能成为你们的得力助手！”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握手。
但我没兴趣，把一张纸条塞进了他手里。
“那就用行动表示。这是那批有问题的货，看看有印象没。”
“我也不是超人，一眼两眼肯定不会知道。”他打开纸条，“不过仔细查一下——嚯！”
“发现什么了！？”
“这东西我兄弟最近正在查呢！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在卖假货！从封闭区被赶出去以后又去了黑市！你等着，明天就能有结果！”
真的假的，这么巧吗？
耶伊拉那边果然没有得出结果，但贝尔加表示，作为对英雄的诚意，他打算就按照娜维塔的计划来。只不过这关乎整个封闭区的利益，所以需要再商量一下。
当晚，我们在改造成救护院的葛温德林宅邸过夜。
“大小姐。”正在我们准备吃晚餐的时候，一位仆人来到娜维塔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么快！？让他们来吧！”
“谁来了？”耶伊拉问。
“死胖子派来的帮手，说是一直在帮他弟弟调查黑市的接头人。”
接头人？
几分钟后，一个蒙面男子进来了。
“晚上好，团长大人。”男子的声音有点耳熟，“好久不见了，三位大师。”
他是——夏图拉的哥哥，扎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