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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和大猫还有鱼一起被叫到了大树屋圣殿上部的一个祈祷室。助祭的侍女把石雕长老放在中心的木桩上后，行了个礼就离开了，留下我们三个和石雕在这带着微微香气的房间中发呆。
“咳。”过了一分多钟，假装石雕清了一下他根本不存在的嗓子，“根据布玛的提议，开始拉卡拉法仪式，你们如果说了谎言，立即就会被彼此发现。举个例子，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石雕！”
熏香的烟气化作浓雾，瞬间讲石雕长老包围。
“这就是说谎的表现？”
“是的！简单直观！介于你们现在都很迷茫，让你们自述可能也找不出方向。我会根据你们内心的情况选择合适的问题，你们回答就是了，说不定就有你们想要的提示。不过在正式提问之前，我要说明一件事。”
“……”鱼叹了一口气。
“有关昨天的祭典，其实是个意外。因为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对村子来说也确实是件大好事，所以没找到机会说。”
“该不会是你本来不打算杀了那螃蟹吧。”我猜的。
“我其实是想测试一下萨卡娜小姐的力量的，顺便削弱一下日益嚣张的蟹群，结果直接引来了它们的王。情况比较危急，萨卡娜小姐为了保护其他人选择迎击蟹王。”
“然后就把它杀了？”
“按她的说法……你自己说吧，萨卡娜小姐。”
“我没打算杀它。我确实起了杀心，因为长老说了如果能除掉它，对村子是大好事。但当时的情景，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还出现了伤员，应该以击伤蟹王然后撤退为首要目标。所以我准备废掉它的一条腿。”
“结果直接砍死了？”
“直接把它砍成了两半。”
“……”从蟹钳的大小就可以看出，那螃蟹的身体估计和我们的住的那个小树屋一样大，“不愧是耸弧啊。”
“不，我用的不是耸弧。”她轻抚身边长度不过一臂的妖刀，“用的是她，罔穹无视了我的意志，或者说帮我完成了我真正的愿望。”
我还记得鱼曾经有一个烦恼，就是面对巨大古龙时，耸弧虽然可以切开对方的鳞片和甲壳，但很难造成致命伤。因为除了部分部位之外，就算把耸弧整个插进去，伤口也还是太浅了。
“说真的那一刀把我吓到了。”石雕评价，“我可以看见那力量的流动。那力量和她手中的金属毫无关系。拔刀这一动作只是启动的暗示，真正挥舞刀刃的是她的心。她有了杀心的那一刻，心之刃就可以斩杀对手。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这其实是力量失控的表现。”
“蟹王在我面前倒下时，我也被罔穹的力量震撼到了。原先她的力量失控时我其实没有这么清醒的意识，但这次不同。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还会因为我的不成熟而斩杀无辜的生命。”
她在惧怕自己的力量。在船上她就问过这个问题，而随着了解的加深，这股恐惧或许会越来越强。力量会不会喧宾夺主来控制她不好说，但人是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的东西的，颤抖的手连切菜都不可能切好。
“说真的，萨卡娜小姐，你的这股力量我已经不敢测了，没有测试的必要。我本来想根据力量的规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表现形式，选一条捷径。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必须让你自己开辟一条道路才行。所以她也需要这个仪式！那么让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最初是为什么要习武？”
“习武的原因？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开始是因为我就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习武是我最初接触到的选择。其次，应该就是武学本身的快乐吧。”
“本身？不是累得要死吗？”
“努力付出是有回报的。觉得自己在变强，击败练习对手，得到表扬。这些都很快乐。”
浓雾没有出现，果然就算是天才，初衷也是非常纯粹的。
“因为你确实有天赋吧，做自己擅长的事，获得成就感后逐渐变成了自己喜欢的事，从此就变成了人生的道路。如果这是正道还门当户对的话那一定是顺风顺水的人生了。”
“人生称不上，但我不否认，最初的那段时间我的生活有点过于顺利了。”
“以至于你遭遇了挫折，会很沮丧？”
“不，大部分挫折对我来说都是历练，是我求之不得的。”她停顿了一会儿，“直到遇见他们。”
我和大猫还好说，她毕竟有耸弧和断弦，不考虑我们无限再生这一点的话，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但如果对手是雷克西娅……可以说是毫无胜算了。
“确实，以凡人之姿来对抗这两位确实有难度。”
“我做过努力，后来意识到这是根本不可能逾越的鸿沟。我一直在想，这或许就是我力量失控的原因？”
雾气开始逐渐显现，她这句话似乎不是完全真实。
“你觉得是吗？要不你们现在打一架？你赢了就没事了？”
他认真的？
“长老！我想提醒一下这玩笑可不能开，我们要是真打起来这个村子就保不住了。”我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不用紧张，提尔，如果这么做有用的话我早就做了。在拥有了这力量之后，我其实没怎么想过去找你们一较高下。”
居然没有雾气，她真的这么想的？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确实，你一直在试刀。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我需要更多的战斗来把罔穹彻底变成自己的力量，这样才有资格去挑战你们。”
“嗯，这个方向不错。”石雕给出肯定，“你现在如果完全放任这力量去破坏的话，这两位还真不是你的对手，毕竟他们之间也不是最完全的状态。可是通过这种手段胜利，你的下一个对手是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失控的罔穹，或者说是我永远无法超越的另一个自己。”
雾气不代表真理，但代表诚实。她能有这种想法我就放心了，大概。
“那么，换个方向。既然你在武学的路上走得这么顺利，为什么要去当猎人？这可不是一个纯粹研究武学的职业吧？还是说你想把你的功夫变现谋生？”
“因为我不够强，不足以继承流派。所以师父，也就是我爷爷让我去游历一番。”
“你还不够强？”
“他是这么说的。”
“他很强吗？从你现在的角度来看？”
“不强，不考虑年龄问题，在我离开家乡时期的他都没我现在的徒弟厉害。此时的他更是连刀都拿不稳了吧。”
“那你还不让他去看看你的成果？”
“他让我觉得自己够强了再回去。我这幅狼狈的样子，像是可以回去的吗？”
“有没有可能……你早就超出了他的期待？”
“没有。在踏上寻找罔穹的不归路前，我还去见过他。他觉得我还是有所欠缺，我也这么觉得。”
“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真的烦啊。明明是修身的手艺，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修心，而且总把自己拐到死胡同里。”
“确实如此呢。”
鱼什么都知道，但她绝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哪个重要的路口迷失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比我们这种完全找不到路的要强多了。
“那你成为猎人的原因呢？好像还在公会担任过要职？”
“谋生而已。就像你刚才说的，变现。这是我最擅长同时也是最容易接触到更多事物的途径了。只不过从中途开始，我发现我在猎人的路上……甚至是官僚的路上越走越远，所以及时回头。为了狩猎更强的怪物，我去制作更好的装备。为了给我的狩猎行动提供便利，我和各种人物勾心斗角。结果呢？相比于以前，我从拿着铁刀和熊战斗，变成了拿着耸弧和古龙战斗。”
“那你可以试试用铁刀和古龙战斗？说不定就变强了？”
“我又不傻。”她立即回答。
说得好！
“那你是觉得，随便换一个人只要拿着古龙武器就可以击败古龙？还是说古龙的招式没有比熊强到哪去？”
“没有，我确实学到了很多，但是……这就好像绕着盘山路奔波了不知多久终于抵达山顶时，却发现山顶其实并不高。”
“抬头看，甚至还有更高的山。”
“没错。”
“可你现在不是有一双可以飞过山的翅膀了吗？更高的山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
“这有意义吗？”
“你的意思是？”
“我是登山者，我难道是为了翻过山顶而登山的？”
“那你想要什么？”
原来如此，我好像理解了鱼的一部分心情了。
“我……长老，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先回归初心吧。你最初的训练你还记得吗？武术尚未成熟时候的训练？”
“记得。”
“在村里练练吧，顺便教教村里人。”
好一个顺便。
“我明白了，谢谢长老指点。”
“哪里哪里，互惠互利嘛。然后是你们。”
“我们。”我拍了一下大猫，她有点走神了。
“讲讲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吧。”
“我曾经是一个驯兽师，我的伙伴在一场斗兽比赛中死了。这时候一个可以变身成迪加雷克斯的叫雷克西娅的女孩找到我，想让我帮忙。因为我具有一些潜质。在接受了她的血以后，我和她就在一只邪龙的指引下办事，消除这个世界上不稳定的灾厄。大猫是后来入伙的。”
“结果你看上她了？”
“是的。”
“之前那个女孩你就不要了？”
“我和雷克西娅之间更像是家人，或者说是兄妹关系。”
“原来如此。那另一边呢？你是什么情况？”石雕问大猫。
“我是被姐姐大人养大的纳鲁加库鲁加。姐姐大人被邪龙骗了，让我们变成了这副模样，不得不加入那混蛋的组织。”
“也就是说，那个姐姐大人是你以前的主人？”
“是的。”
“那她现在人呢？”
“在忙事情。”
“没遭遇什么意外？那是你背叛她了？”
“是姐姐大人把我交给飞龙的！你在这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石头脑袋！”
雾气出现，这句话前半句真不真另说，后半句当然是谎言。可事实上，如果没有依姐的推波助流，大猫是绝对不会跟我的。
“冷静，冷静！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嘛。那你那个姐姐大人为什么不要你了？”
“姐姐大人没有不要我，是因为她的身体无法承担我们之间的连接，所以把我交给飞龙了。”
又是雾气。
“那如果你的那个姐姐大人变强了，你就可以回去了？这个男人只是替代品？”
好家伙，全都是大猫的雷区，不得不说这个石雕仗着自己是块石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不过他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的。
“……”大猫在控制情绪。
“果然如此了？”石雕还在挑衅。
“……”大猫快炸了。
“这个——”我准备打圆场。
“不是！飞龙就是飞龙，不是替代品！”她用几乎破音的嗓子喊出来。
雾气瞬间消散。没错，无论她有多么复杂的心思，这一点是我们彼此始终坚信的。
“可主人只能有一个，你总要选一个吧？”
“……”大猫又沉默了。
这什么鬼问题？
“如果不存在身体问题，让你选一个主人，你会选谁？”
“长老！”我打断他，“这个问题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我选姐姐大人……”说着，大猫紧紧抱住我。
没有雾气。
“嗯？我没听清。”
“我选……姐姐大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双臂却越抱越紧。
她没说谎，不如说她选我的话才奇怪。
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