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没办法给他们说明事实，这个事实太过冲击，也太难说明清楚。就算他们是追悼者正常生成的人造人，拥有一些以前的记忆，突然告诉他们这些也不可能接受得了吧。
“怎么样？”阿加特大叔焦急地看着我们。
他告诉过我这个委托的真正的原因。他怀疑夫人根本不是怀孕，而是得了某种怪病。我不知道他的根据在哪里，但实际上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雷克西娅，阿加特夫人体内的那个……蜜瓜，有可能变成正常的婴儿吗？”
“*不太可能吧……？”
“*不用猜了，根本没可能。”邪龙给出了答案，“*那个追悼者系统制作出的仿生人偶，虽然可以装模作样地生成仿制的胚胎细胞，但不具备最根本的编译能力。说实话它们居然可以融合在一起变成这么一个肿瘤已经超出余的预计了，本以为只能单纯做做样子。但这个肿瘤内不存在新生命，它们无法把彼此的基因融合起来生成一个后代，只能是一团好像余现在的内容物一样的东西。”
“*那这个肿瘤最后会如何？”
“*最好的结果是被免疫系统及时发现然后处理掉。再差一点就是类似流产的情况。最糟糕的情况会直接要命。”
“*也就是说……追悼者创造的这些人，都不具备生育能力。女方还可能因为这个假怀孕而丧命。”
“*是的。你还想怎样？他们早就死了，都只是一些自动人偶罢了。”
自动人偶。
他们……
如此脚踏实地的他们，毫不气馁卷土重来的他们，终于从命运的枷锁中解脱并有了骨肉的他们……
早就死了？
而且，我们现在还要再杀他们一次？
“*余之子嗣，你动摇了。”
“*我好歹是个人。”
“*你不是人。”
“*娜维塔在接受到所有人造人的情报时，也应该立即就知道了阿加特夫妇的事吧？”
“*当然知道。对她来说那之中一定还有更多她认识的人。所以那个小盟主才立即决定不能停止系统。”
“*她当时居然还可以那么冷静，她真的成长了。”
“*成长了？余觉得不。时至今日她还是这么意气用事，如此短视，如此投机主义。你们经历得还是太少了，历史的长河中任何不计后果的收益最终都会变成灾祸降临回你们头上。现实不是故事，不存在开放式结局，不能靠才刚刚开始之类的话就可以把世界定格在美好的瞬间。你们还会继续相信希望，是因为你们还没有体会过足够的绝望。”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所谓的历史长河，真就连三年都等不起吗？”
“*你看到那些生物了吗？它们有多强你可能能理解，但你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你完全不理解雷克西娅无法识别它们是多大的威胁。引起那个系统故障的可能是等同于埃塞拉克的合法存在，例如使者为仿制埃塞拉克装置制作的副本。现在失去了主人的它因为追悼者系统而失控，开始创造真正的新生命。很快它就会制造出连我们也无法对付的威胁，而且除了正面击败之外没有任何方法。现在生活在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将被迫去面对完全处于规格外的新生命，经过大洗牌之后，你觉得你最爱的人类们还能剩下多少？”
“*……”
“*这还是猜测之一，这么绝望的未来起码还有十个。任何一个都不会给我们三年这么久的时间。”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心烦。
但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别说什么舍小保大不是正义。根本不存在什么正义，只有生死。
“是这样的，阿加特大叔。”我表情凝重，“我们不是医生，所以不能给准确的判断，但胎儿的状况不太好。”
“不太好……？”
“可能是某种病也可能是劳累所致，总之这两天最好养一养，然后去大城市找个好点的医生看看。”
“明白了！听见了吗爱丽，别再爬高上低了！”
“好吧好吧，为了孩子，听你的。”
可惜的是他们应该活不过今天了。很快，他们这些追忆的梦幻就会像泡沫一样全部消失，只剩下真正的活人们留在世上受苦。
啊……这该死的世界。
离开房间，头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扭头一看，是雷克西娅正抬高高起手摸我的头。
“嘿嘿～。”看到我在看她，她反而变本加厉，开始用指甲轻轻抓我的头皮搞得我全身麻麻的。
“怎么轮到你来安慰我了。”我也把手放在她头上。
“舒服吧～？”
“舒服，不过还是别在公开场合这么干了，我还是要面子的。”
“那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不是重点。算了，出去散散心也好。*邪龙，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余需要给雷克西娅做一点防护措施，现在的她就算有你辅助，直接接触那个系统背后的东西还是有危险的。今天晚上吧。”
“*好。走吧雷克西娅，出去转转。”
“*嗯～！不要伤心，大好人大人，最起码我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还说呢，你不是消失过一次？”
“*这不是又回来了吗？我的心在大好人大人心中永远占有一块地方，所以只要大好人大人还记得我，还需要我，我就可以回来！”
“*还有这种事？”
“*这是大好人大人从我的身体中分离出去时，我留下的一点小心思～！”
“*好家伙，你哪来这么多小心思。”
“*嘻嘻～！”
笑话，她是谁，她只是不愿意有小心思罢了。说实话对邪龙来说雷克西娅也是一个大威胁，幸好她又听话又乖，不然会变成什么样真的难以想象。
离开营地，起飞，也没什么目的，就瞎转悠吧。
“*大好人大人，去抓个波波吃吧？”
“*馋了？”
“*之前不是一进雪山就大雪吗，根本没吃到！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吃几只波波怎么行！”
“*好，反正没事，走吧。”
“*噢～！”
转换一下心情吧。是啊，我已经不是普通人的，我不能用娜维塔的那种方式来思考问题。雷克西娅和邪龙也一直会和我在一起，我们命运使徒的目的是为了整个世界的正常运行，一定不要忘记。
当晚，我们在营地外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营地。洞口果然被曙光战士严密把守着。
“*这摆明了就是不让我们进去。”
“*余当然猜到了，所以早就做好了后门。”
“*后门？”
“*你们两个，一起抱着余！”
“*抱着？”
“*对，一起紧紧抱着！”
蜜瓜就这么大，一起抱着的话基本上就是我和雷克西娅直接抱在一起。不过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可以害羞的。
“大好人大人，来抱～！”
“抱抱抱。”
我们把蜜瓜伙伴挤在胸前，紧紧抱住。蜜瓜伙伴发出光芒，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地下。
“欢迎。很亲热的姿势呢。”管理AI无感情地评价道。
“形势所迫。”我松开雷克西娅。
“你们果然还是选择来终止系统吗？”
“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之后会产生什么威胁谁也不知道。”
“同意，尊重你们的选择。系统内核即将对你们开放，你们……可以通过那边的蜜瓜进行访问。”
“明白了。雷克西娅，把手——小心！”
红色的光刃切向我们的蜜瓜伙伴，可即便是信义也无法伤到那无敌的蜜瓜。
“你们果然来了。”娜维塔异常冷静，“本小姐真是连那一成的希望都不应该有。”
“我们在你这这么没信誉吗？”
“本小姐相信你，但不相信你手里的蜜瓜。”
“那我同意，这是应该的。”
“退下。”娜维塔拦在我们和大棺材中间，“本小姐说过，不想和你们打。”
“我们也不想。”
“你们就真的连三年都等不起吗？这三年里本小姐为你们做牛做马都可以，就连这么一点点时间都不给吗？”
“我也这么劝过邪龙，但没有结果。”
“阿加特夫妇，还有更多的人，他们都有亲朋有好友有工作有向往有自己的新生活，都在为新秩序和大家的未来努力着，你愿意就这样夺走他们的性命，并再次让大陆陷入混乱？”
“他们都是假人。”
“本小姐不介意真假。联盟从不在意成员的出身，只在乎他们的心和所作所为。难民也好贵族也好，农民也好商人也好，孤儿也好人造人也好，只要是同志，只要是勤劳之人，联盟就会欢迎他们，并提供庇护，这就是我们信条。”
“……”
“使者在那段时间和本小姐聊了很多。他让本小姐见到了他们文明的兴衰，相比之下，修雷德也好，古代龙人也好，全都不值一提。但最后他们明白了，他也想让本小姐明白，没有永恒的繁荣，也没有不落的帝国，任何牺牲到最后都没有意义。相比之下，守护当下，让现在的人们过上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愚蠢，那都是使者蛊惑她的妖言。”
真的吗？
“提尔·加布里、雷克西娅·加布里、还有邪龙米拉巴尔坎，本小姐没有你们这种高度，也不会苟同你们的思想。”浮游机在娜维塔身后出现，“你们试图残害联盟的人民，试图将大陆再次陷于混乱之中，此等罪行，本小姐作为修雷德人民复兴联盟的盟主，作为他们的剑与盾，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都说了我也没办法啊！”
“少说借口了！你是没有脑子还是怎么样！？你难道就必须听那个邪龙的吗！？本小姐和全联盟都会和你站在一起！不要听那个冷血恶魔的话！让我们一起创造希望！”
耀眼，太耀眼了，她的坚定让我无法直视她。相比之下我的借口又是如此卑鄙。理念和信条没有对错，无非是胜败的区别罢了。我们这一战，又会出现多少“败寇”，又会有多少人跟着牺牲？不光是追悼者的人造体，还有这世上无数辛勤生活的人们，他们……何罪之有？
要拔剑吗？
要牺牲吗？
我真的，必须听邪龙的吗？
“*希望？听到她说的了吗？这个小盟主还是什么都不懂。”
我也知道目前看来毫无希望，但命运真应该如此吗？
“*闭嘴，你这个蜜瓜。”
“*去争取时间，这里周围都是地龙之息，她——”
不。
“*我让你闭嘴！我自己会思考！”
“*还有什么好思考的！？”
到此为止了。
“*雷克西娅！”
“*在！”
“*我们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次我们不听这个蜜瓜的！”
“*诶……！？”
“*你在说什么鬼话！雷克西娅，快按余说得做！”
“*可……”
“*别听邪龙的，我们走！”
“*但是……”
“*余才是你的创造者！你可别搞错了！”
“*是……”
“*我现在才是雷克西娅的主人，听清楚了，邪龙！”
“*……”
“*你还当真了吗！？她永远都是余的！余的命令永远是最优先的！”
“*……”
“*已经不是了，邪龙！雷克西娅也好，我也好，都没必要听从你！”
“*啊……”雷克西娅抱着头，慢慢蹲下去，非常痛苦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
“*雷克西娅！？”我赶紧过去。
“*等一下，余之——”
蜜瓜邪龙，炸开了。邪龙的存在也在我脑中消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