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不愿忆起的回忆

作者:画莫尘 更新时间:2021/5/8 20:19:26 字数:2387

虽然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姬宫涅毕竟还是要服从这位王叔的安排,谁叫面前这个人可是当年接受先王托孤的老臣之一呢?

虽然表面上姬宫涅是一副毕恭毕敬认认真真地在听郑庄公训导的样子,可是他的内心早已经如高飞的鸟儿一般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四天后,曹、蔡、陈、邹四国的诸侯将会来王幾朝见大王,希望大王不要忘了君臣礼节,一定要小心谨慎、举止得体,不要被那些眼里见不到沙子的诸侯抓住什么把柄,也免得他们说我们大周的国君缺乏基本的涵养……嗯?”正在一本正经地告诫姬宫涅应该怎么迎接诸侯国君的郑庄公突然睁圆了眼睛。

此时,姬宫涅正以一种极为不正常的姿势坐着,倾斜着腰杆,头也以一种沉思姿态低垂着,就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一般……

“呼呼……呼呼……”一阵阵低沉且和谐的鼾声幽幽飘过来。

“你……你小子……”本来就脾气不好的郑庄公终于握紧了他的拳头,这呼噜声简直就是对他莫大的侮辱。过去就连自己那个做了多年周王的哥哥都要让他三分,如今姬宫涅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公然无视他的话……

已经是七窍生烟的郑庄公颤抖着手伸进了一兜,只见一个尖尖的东西被他从怀里掏出。

此物做工小巧,只有两根手指长短,光滑的表面却冒着凌冽的寒光,似乎有危险的气息萦绕在此物周围……

在郑庄公没有注意到的瞬间,宫涅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不过动作很是细微,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他一直都在沉睡之中。

“这老小子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嘛……”姬宫涅在心里酝酿着,如果此时郑庄公敢拿出什么兵器刺向自己的话,他有十足的把握让这位待人毫无友善可言的王叔付出代价。

实话说,姬宫涅虽然平时都对这位王叔很是尊重,内心深处也是一种把他当做自己的王叔的,但是,过去那件事情,像一根弦他始终都悬在心中,它像是一颗悬挂着巨石,时时刻刻警醒着自己:一定要提防这个所谓对自己关心的皇叔!

时间回溯到十一年前,那时的姬宫涅年龄方才十三岁,刚刚从自己的老爹手里接过周王重任的他可谓是意气风发,再加上他贪玩的本性,于是,在玩遍了王宫各处之后,姬宫涅终于厌倦了一种待在这深宫之中的生活,他背上了一把弓箭,踏上了外出打猎之途。

说是外出打猎,实际上不过就是给外出游玩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

大周王朝尚武,历代周王也都把习武当成是必修课程,而习武自然要有发挥的地方,如果是遇上战争,大漠孤沙,金戈铁马,在血与火的历练里,在生命的博弈里,周王守护国土的勇气和实力自然能够得到很好的展现。

战争将许多周王的名字永远的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其中最为出名的有康王姬钊、穆王姬满、夷王姬燮(xie)等等。

可如果恰好处在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该怎么展现出自己作为周王的勇武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非打猎莫属了。

于是,在那个春天,年少轻狂的姬宫涅拿着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弓,带上几个信得过的亲卫,踏上了觅春打猎之路。

一路上,宫涅与亲卫们有说有笑,亲卫中一人是宫涅的发小,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他叫姬白,是周朝一支没落的庶族里出来的私生子,父亲是一位无所事事且风流倜傥的王族浪子,而母亲则是王宫里的歌姬。

在如宝塔一般压在每一个人心中的宗法制下,姬白的母亲是注定无法得到承认的,所以,在姬白出生以后,还没来得及让自己的母亲看上一眼,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便被送到了一群宫女手上,于是,姬白在一个嘈杂又纷乱的环境里渐渐长大,并被作为太子的玩伴送到了时年六岁的姬宫涅身边,那一年,姬白五岁。

同龄的小伙伴永远都比那些整日里都只会板着脸的大人好相处,他们很快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在充楼叠叠的深宫里,姬白就是宫涅唯一的朋友。

他们一起抓过知了、一起去河里游泳,甚至在宫涅厌倦了读书之时,姬白也灵机一动,用狸猫换太子之法偷偷将已经沉沉欲睡的宫涅给带出庠(学校)楼。那一天,两个快活的身影奔跑在宽广的大街上,身后一帮佣人神色匆匆地追赶着……

太子偷偷地跑出去玩,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那些教书先生无法容忍的,但是,他们又不敢拿太子姬宫涅开刀,于是,帮助太子逃出学堂的姬白便自然背下了这口锅。

在佣人们拿着板子打算好好教训一顿这个胆大包天的太子玩伴时,姬宫涅推开人流,一把挡在姬白身前,那些佣人大眼瞪小眼,硬是没敢打姬白,而两个小伙伴的友谊也在不经意间日久弥坚……

十三岁的新任周王姬宫涅带着包括十二岁的姬白在内的几个亲卫,一起走进了森林,他们沐浴着阳光,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鲜气息。他们每个人都面孔都很年轻,他们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满载而归,一定是一次完美的打猎……

……

……

“你给孤解释!为什么!为什么千里之外的犬戎会出现在王幾的森林里!!!啊啊啊啊啊!”

宫涅无法忘记,在那个阴沉沉的雨天,失魂落魄的他跪在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原本阳光开朗的宫涅,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趴在尸体前嚎啕大哭。

“为什么?他们不应该死的!他们每个人、每个人都那么年轻……

犬戎族!又是犬戎!孤没有招惹他们,为什么!他们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是非!

孤……孤要他们偿命!啊啊啊啊啊啊!”双目因为失去理智而变得猩红的姬宫涅仰天长啸,一拳打在了树干上,殷红的鲜血就像那场雨水一样从感上滑落,沁入了泥土里。

周围所有人都面露哀伤之色,尽管宫涅知道,他们的泪水没有一滴是真的。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之中,皱着眉头对还在落泪的宫涅说:“此次犬戎袭击,致使大王亲卫全部陨落,请大王节哀。另外,申国此次救驾有功,臣想,一年前申国国君有意将爱女姜芸嫁于大王,大王轻率地拒绝了,现在申君不要封赏,只求大王应下这门婚事,大王也不用再推辞了,就做个顺水人情接下吧!”

“我的挚友尸骨未寒……王叔就劝我纳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吧……”姬宫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被咬得咔嚓响。

“几个亲卫而已,大王要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过度伤心……”

“亲卫就不是人嘛?!!!王叔不要太过分了!”

“大王慎言!如果现在还没法拿主意的话,就请大王再考虑考虑吧!”郑庄公向宫涅端正地作揖,然后转身欲离去。

“不用考虑了!请王叔禀告申君……这婚事,孤应下了……”宫涅看着泥土上未干的鲜血,目光渐渐变得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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