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知皓月照何人

作者:陈弈闻qaq 更新时间:2023/1/4 21:58:41 字数:13849

血继公国,是二百余年前出现在威尔史克的一方势力,据说缔造此公国的首领身份颇为奇特,与威尔史克其余诸神并非来自同一片神域,而是来源于更遥远的彼岸。

故而那一位也与其余神祗处于完全不同的立场上,他禁止众人信仰自己,而是在所属势力辖下大力传播文化、科技、文明等威尔史克人前所未闻的理念,直至公国建立。

受到思潮影响,无数威尔史克的年轻人们一时心神荡漾,从四面八方涌向公国。

那里适者生存强者为尊,再也毋需迎合诸多神祗那残忍而蒙昧的渴求,人人讴歌自由与荣耀,全威尔史克为之震动。

这样一位异界存在,扰乱了圣盟根基,自然是不为威尔史克诸位神祗所容。

可是……不论是各方势力的盟军或亦是神祗亲自降下分身,都奈何不了那一位以及其所缔造的公国,只得悻悻作罢,将其纳入华清家。

据说那一位不远万里,横跨数个界面来到威尔史克,并非感知到久我镜理的存在,而是为了追寻某件流落在威尔史克,对其来说意义重大的某物。

而其本身实力高强,公国中的众人只要饮下其体内一滴稀释到万分之一的鲜血,就能觉醒不同程度的异能。

或是力大无穷的同时又身轻如燕,或是能感受到天地间所有的魔法元素,或是获得了超乎寻常的智慧与感官,或是能够与世间万千生灵沟通。

而获得异能的人类,不仅不会受到任何反噬,还能够将自己的能力通过生育传递给下一代。

与随时都能将能力回收的诸神相比,那位存在怎能不被众国民所爱戴?

于是血继公国迅速扩张,于数年之内就统领四道。

缔造公国的存在却于此刻停止扩张,发展民生的同时发动所有获得异能的国民去为他找寻他所追求之物的讯息。

无比忠诚的国民们踏足威尔史克的每一片角落,不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将于各处禁地之中的见闻传回到国内。

至于那一位最终是否找寻到自己所渴求之物,世人不得而知。

公国成立的第三十七年,三大摄家同时出手,将血继公国彻底从威尔史克上抹除。

奴役人族的诸神们,又怎能允许各方种族生而平等,诸位神祗也只是实力强大的生灵的言论在威尔史克流传?

那场战争极其惨烈,三大摄家所派遣的高手死伤过半,伊西丝大神更是亲自出手,将整片血继公国从主大陆上轰离,大陆破碎所引发的震荡,五十年后才逐渐平息。

而这一段历史,也被圣盟悄无声息地抹除,只言片语,只流传在各方势力的高层之中,当初在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然无从知晓。

从此血继公国消失在威尔史克的历史之上,遗存的只剩下独立于主大陆之外的血继秘境。

那秘境不定时地会与主大陆相交汇融,隐藏着无数臻宝等着探索者们去发掘。

在二百多年的时光中,秘境一共开启过两次。第一次就是一百七十三年前,彼时的繁星坊地位崇高,自然要去秘境大肆探索,以供发展。

其几乎集结了坊中所有的有生力量,却悉数折损在其中,甚至连是秘境中的怪物还是其余势力所灭都不得而知。

两位脉主身死,繁星坊元气大伤,甚至沦为其余华清家的附庸才得以苟延残喘,恢复精力。

第二次,则是八十九年前,这一次全威尔史克几乎有半数势力都派出探险队伍,去争夺在秘境中孕育的无数天才地宝,繁星坊却只能望洋兴叹。

战况自是惨烈异常,探索至最深处的三大摄家的顶尖强者出境之后,满身伤痕地宣称:

在秘境的最深处,有着三株尚未绽放的彼岸瑰株,若是提前采摘的话其则会立刻枯萎,只能等到下一次秘境开启之时,那里累累白骨,显然血继公国的最后一批国民于那处彻底灭绝。

而第三次秘境再度与主大陆相交,就是弗朗西斯拜入繁星坊一年多以后,大赐临仪式即将举行之日。

而弗朗西斯本次任务,则是为繁星坊采摘回一朵彼岸瑰株。

星野自会与其同行,三大摄家中的京极家也会派出年轻一代中最富盛名的京极佑对秘境展开探索。

行走在千仞道最高峰的奥穗高岳的小路上,弗朗西斯在脑海之中默默回忆着情报,身边的玄炎无聊地摆动着刀身。

在那股传遍威尔史克的波动之后数日,弗朗西斯收到来自本愿寺的联络,说是让他带着华的佩刀于今日前往奥惠高岳,去面见西西坎大神。

西西坎的意图自然极为明显,或许在弗朗西斯一行人踏入千仞道地界的一瞬间,那位神祗就意识到了玄炎的存在。

今日呼唤弗朗西斯与玄炎与其会面,也不知道其抱着何等想法。

奥穗高岳作为千仞道的最高峰,也是巫卜一脉的栖身之所,山上烟雾缭绕寂寥无人,唯有无数松柏默默伫立,不知多少年月。

可弗朗西斯踏步前行,总感觉在树梢怪石之间,有着无数道隐秘而清冷的目光在注视自己。

一路上并无旁人陪同,弗朗西斯缓步走在禁止飞行的山脉上,站在某处洞府门前。

“进去吧,小子,我能感受到那家伙,就在里面。”

玄炎的声音却异常低沉,不似往日,就好像刀灵内心抑制着某种情感。

闻言弗朗西斯不再犹豫,双臂发力推开了那扇古朴的石门,踏入其中。

四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虔诚的信徒,抱着相似的惶恐不安的情绪面见自己的神祗。

眼睛适应内部昏暗的光线后,弗朗西斯微微皱起眉头,洞府内部一片昏暗,其空间却被他所想象的要大上许多,大抵是采用了某种空间阵法。

弗朗西斯一边暗中思虑,一边沿着脚下唯一的路径向前走去,道路的尽头微芒闪烁,显然是为其提供指引。

一路无话,弗朗西斯站在微芒照耀之处,身前是万丈深渊,寂寥无声,似乎连声音都被黑暗所吞噬。

就在弗朗西斯不知道是否应该出声呼唤之际,面前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一张如同房屋般大小的奇异面容悄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弗朗西斯是吧,我早就想见上你一面了,掌控着火之本源魔力的小家伙呦,你之前所打造的那龙骨战甲,可真是深得吾心啊……哈哈……”

一个带着几分豪爽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声若洪钟。

可还未等弗朗西斯回应,他面前的面容忽然一变,变成一张有几分消瘦的老妪面容,声音中也变得有些尖酸刻薄:

“你可得了吧,要是没你这叮叮当当的破铁块扰其心神,我看弗朗西斯早就能够锻造出金花上品的魔药了,浪费人天赋而不自知,真是无耻……”

“你说什么?死老太婆?”

“白痴。”

弗朗西斯还未等反应过来,他面前的那张面容就不停变换着,豪爽的男子与消瘦老妪竟为弗朗西斯究竟在哪方面的天赋更胜一筹而争执不休,这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神祗西西坎并非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由不同的意识组成的,它究竟具有何等形体?”

弗朗西斯心念转动之下,正欲开口劝阻争执得愈发激烈的两人,此刻另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响起:

“够了,你们两个,身为所谓神明,要让第一次相见的人族看笑话不成?”

此言一出,男人与老妪都不再言语,似乎他们以那威严声音为尊。

见状,那威严声音轻叹一声,空间内忽然亮起柔和光华,神祗西西坎的外形才展露在弗朗西斯的面前。

那是怎样一尊异神,只见其除了一颗如同房屋大小的硕大头颅之外再无他物。

而那头颅外形极为奇特,整体近乎六方体,而每一面上,都生着一张各不相同的面容。

此刻正对着弗朗西斯的那张,就是威严声音的发出者,是一副目光深沉的中年男子模样,正上下打量着弗朗西斯。

“怎么会……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奇特的生物……”

弗朗西斯一时间茫然无措,他是实在无法理解,对面在明显共用一颗大脑的前提下,是怎样生出六位独立意识的,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要露怯,小子,查尼亚拉尔里稀奇古怪的生物,可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得多。”

玄炎小声提醒着弗朗西斯,它可不愿意让对面以为,玄凤一族指导出来的弟子,是个什么见识都没有的土包子。

闻言弗朗西斯很快稳住心神,躬身行礼:

“抱歉,西西坎大人,之前未曾见过神祗真身,稍有失态,请您谅解。”

“你已经比大多数人族强多了,弗朗西斯。”

那位豪爽男子面容在侧面笑道:

“我记得有个饲育脉的女弟子第一次见到我等之时竟两眼一黑从旁边栽了下去,差点闹出个莫大笑话。”

西西坎的六面看样子生性各不相同,而负责锻造与炼药的两位,显然和九华院还有魔药脉主一样器重弗朗西斯。

“正如你心中所想,弗朗西斯,我们六人一体,共用一具躯壳却拥有各自的思想,分别负责繁星坊六脉事务,而我,是六人之中的主导者,统领巫卜一脉。”

那目光深邃的男子不愧掌握巫卜之能,轻易看出了弗朗西斯的想法。

“虽然还有事情要和你交代,不过……”

男子的声音忽然一变,带上几分恭谨: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的能亲眼目睹到尊贵无比的玄凤一族,您那悠久绵长的生命力以及焚尽一切的渊狱冥火实在令在下心中惊叹。吾等是查尼拉亚尔的西西坎,向玄凤一族的大人致以崇高敬意。”

说着,男子向弗朗西斯,准确来说是向弗朗西斯腰间悬挂的玄炎低垂下那硕大的头颅。

其余五人也同时眉眼低垂,表情中满是恭敬,看得出,他们对于玄凤一族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

弗朗西斯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玄炎心中的那股狂喜之情,它要是生着翅膀的话,恐怕会激动得将奥惠高岳戳出一个窟窿来。

但玄炎此刻显然没功夫搭理弗朗西斯,它缓缓悬浮至空中,比西西坎还要稍高一点的地方,声音前所未有地威严:

“你等身在查尼亚拉尔,却仍能感受到玄凤一族的恩泽,已然不易,只恨自身已是刀灵,无法为你等降下什么恩赐……”

“玄凤大人此言差矣,光是能瞻仰您的身姿,便是我等一辈子的幸事,有哪里会去奢望什么恩赐?”

另一位媚眼如丝的女子忽然转向玄炎,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事实上,我等在您驾临此处的第一日就感知到了您的存在,理应及时造访。但我等在此处终究以神祗自居,不方便露面,直至今日才委屈您……”

“好……好……”

女子两句话将玄炎吹捧地飘飘然,活像在考核中取得优异成绩获得糖果奖赏的小孩子。

弗朗西斯有些看不下去,正准备暗中提醒一下自己这位有些老糊涂的刀灵,那掌控巫卜一脉的男子忽然转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你既然是玄凤大人的同行者,自然清楚我等的身份,我等在你面前也不会以神祗的口吻发号施令。

所以……这更多是一个请求,你是否愿意为繁星坊去逐求那足以改变全坊气运的彼岸瑰株?”

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真诚,弗朗西斯轻笑一声:

“西西坎大人,您多虑了,我既然来这里见您,早已于心中做出决断。

说实话,拜入繁星坊之后,锻造、魔药两位脉主对我言传身教,我的锻造炼药技艺极速提升。

不仅如此,我还遇到很多亲热的人,他们让一路流离的我暂时有了一个堪称温暖的家……

我的心中对繁星坊的诸位满是感激,因为一直没有机会去报答大家而惶恐不安。

如今,这种此生难得一遇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又怎能错过呢?”

见弗朗西斯言辞恳恳的样子,西西坎的几位都极为欣喜。

那负责锻造与负责炼药的两位更是贴近弗朗西斯的面前,用着关怀晚辈一半的口吻与其说着话。

弗朗西斯也是应对自如,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面见神祗的机会,去提出一些平日里就连九华院与魔药脉主都会感到困惑的疑问。

西西坎也是乐于回应,二者一方诲人不倦一方求学不倦的模样,场内氛围一时间颇为平和。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此刻玄炎似乎终于从西西坎的恭维之中清醒了过来,想到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语气变得低沉。

“玄凤大人您请讲。”

那目光深邃的男子旋即回应,没有露出丝毫惊异神情。

“即使你……身在查尼拉亚尔,这些年来,有没有听说过关于玄凤一族的一些传闻?

不管是什么方面的都可以……”玄炎压抑着语气中的迫切,小心翼翼不想让对面听出自己无所依凭。

原本玄炎就对这一万年的时间里,玄凤一族没有下界去找寻地位崇高如它与阿瑞西娅这件事而困惑不已,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否发生何等惊天异变。

而来到威尔史克它与诸神有所接触之后也尝试询问,可却一无所获。

闻言那男子凝视着悬浮在空中的刀身良久,终是微微低首声音轻微:

“您这个时候出现在威尔史克……果然是……在万年前就离开了九界啊。

不知道遭遇了何等变故,这些年来一直某处隐秘之所休养生息吧……”

被西西坎一语眼中事实,玄炎惊骇得刀身魔力翻涌不休,甚至隐隐有黑焰流出。

“你是如何……怎么会……”

玄炎瞠目结舌,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提问方式。

见到事态的发展正如自己心中所想,西西坎也不再迟疑,继续说道:

“请您少安毋躁,玄凤大人。

事实上,根据史书记载,在距今九千九百八十年前,安托法佳斯以及三神界曾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

安托法佳斯的万族,以及真正的诸神,都被牵扯到其中,无一幸免。”

“不可能,这种程度的战事是不会发生的,诸神不会看着他们所一手缔造的世界毁于一旦。”

玄炎的声音忽然高亢而急促,在极力否定这种可能性。

可它的心中却比谁都还要清楚,身为安托法佳斯万族之首的玄凤一族,被卷入到诸神之战中而遭受到灭顶之灾,其实是它与阿瑞西娅流亡在外,一万年未曾得到救援的最为合理的解释。

但西西坎显然能体悟玄炎的心境,没有因为它忽然高亢的情绪而诧异,而是等玄炎稍微平和一下心境之后,缓缓开口:

“那场大战究竟缘何而起,战争中又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不得而知。

在战争的最后,大概是数位至高神祗之间的死命搏杀,整个安托法佳斯与格尔菲托之间的连结被彻底斩断。

从那以后的近乎万年的时间里,再也未曾有生灵曾见过属于安托法佳斯的万物出现在下两界。

所以我才断言玄凤大人您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就离开了……”

“离开了……呵呵,是啊,离开了……”

玄炎喃喃地重复着,心若死灰,就好似在强迫自己接受现状一般。

“那九界中……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连结被斩断,世界之森还稳定吗?”

“失去了与上面的联系,格尔菲托的诸多种族之间为了争夺统治权立刻爆发出无数战乱,有十余名门望族几乎在一夜之间被人灭绝,查尼亚拉尔下了一场持续了十余年的血雨……

在半数种族悉数灭绝之后,他们终于坐在谈判桌前进行谈判,划分势力各自治理,谋杀叛乱联盟仍旧时时发生,查尼亚拉尔更是一团糟……

从那以后九界就再也没能恢复到往昔的繁华……

我等在三千年前出生之时,就一直身处于满目衰败昏暗无光的世界中。

至于您说世界之森是否会崩溃,曾有大能推测出九界将在数百年的时光里迎来剧变,至于是走向灭绝还是重获新生就不得而知了……

灭世论无时无刻不在流传,拜其所赐,宣扬灭绝、生而有罪的教团几乎每日都在诞生……”

“原来……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玄炎低声回应,缓缓落至弗朗西斯的腰侧,再也不见之前被西西坎恭维时的自得。

它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威尔史克的诸神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侵害与幽冥之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久我镜理。

为什么之前所遇到的生灵对玄凤一族的认知都只停留在神话传说中,甚至那咒渊的荷鲁斯甚至根本没有听过玄凤的名字。

玄炎所以为的荣耀,原来在万年前就被彻底斩断,它忽然觉得自己很累。

“九千九百年前的战争吗……你果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啊,才会选择用那种蹩脚的理由背叛我们,让我们分散在各处逃脱升天……还真是你的风格啊……白痴……”

玄炎心中不知浮现出谁的面容,它忽然在心底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刀灵又怎会流泪,它只能无声地抽噎。

感受到玄炎那如同潮水一般的悲伤,弗朗西斯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试着安慰却无从开口,完全不知道玄炎过往经历的他,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此刻那目光深邃的男子似乎看出了弗朗西斯的不安,低声说道:

“弗朗西斯,现在的你,也帮不上玄凤大人什么忙。

你若是真的想要感激玄凤大人赐予你火之本源魔力的话,就努力变强吧,强大到足以带着它回到九界,强大到能够重新连结安托法佳斯与格尔菲托。”

闻言弗朗西斯沉默不语,终是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有办法对未来做任何期许,只是再也不希望从玄炎身上感受到这般悲伤。

那西西坎像是有些疲惫般地叹了口气,说道:

“好了,今天过来我只是见你和玄凤大人一面的。

战备的话,你尽管去找那几个脉主开口,他们会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的,回去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吧。”

“那在下这就告退。”

弗朗西斯也不做过多纠缠,躬身行礼之后带着玄炎向出口走去,身侧的刀身莫名其妙地沉重了许多。

西西坎六张面容同时漠然,注视着一人一刀逐渐远去,直至弗朗西斯的身影彻底消失,此前一直未曾开口、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悠然一声叹息。

“怎么了,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目光深邃男子轻声说道,眼神却仍旧未从弗朗西斯消逝的洞口处挪开。

“你我之间……又何必试探呢?”

山羊胡老者再度叹息一声,他是繁星坊六脉中统领阵法一脉的意识,也是其余五个意识之中唯一智力不输于目光深邃男子的存在。

“你应该清楚得很,纵使伊西丝她不在意,三大摄家的那些家伙也无法准许彼岸瑰株此等神物脱离他们的掌控的,到时候定然会为繁星坊带来灾祸……

可你却执意让那名为弗朗西斯的小子去采摘彼岸瑰株,莫非……你真的认为他能够……”

老者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将那连他都认为荒谬至极的可能性说出口。

见老者已然料到他的心意,男子脸上露出一副玄奥莫测的表情:

“说实话,那弗朗西斯的命数,我看不透,要不他就是将死之人,要不他在未来将会影响整个九界……所以我愿意赌一赌,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

“即使触怒伊西丝,整个繁星坊毁于一旦也在所不惜?”

老者忍不住发问,他是愈发无法理解男子的想法了。

“哦?看你的样子,莫非对弗朗西斯很不满意?”

“并非不满意,他的天赋虽然比不上九界中最顶尖的妖孽,但在威尔史克四百年的历史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了,不过……”

老者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

“自古以来,凡是成王才将帅者,莫不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欲望。

他们的心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若是不将其具象化,那火焰就会将其焚尽,这样他们才能够拥有无穷的驱动力去探索,去修炼。

但弗朗西斯的眼中……我却没有看到丝毫火焰的存在,他的双眸如同一潭死水,就好似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具躯壳。

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过往经历了什么,但我心中清楚,若是没有你在背后推动的话,他是断然无法参与到此次行动中的。

可你又能一直在暗中安排他的人生吗?你又能推算到哪一步呢?”

听着老者的长篇大论,男子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悠悠开口:

“若是不选择他的话,我们又有多少时间可以去挑选合适的人选呢?

日子近了,若是还想继续存在于世的话,哪怕现在的弗朗西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走到最后,我也愿意在其身上赌上一切。”

感受到话语中的强烈意志,其余五位意识脸上神情各不相同,他们的脑海中再度浮现起弗朗西斯那些许苍白的精致容颜,心中不约而同地同时想到:

“会是他吗?九界中谁都无法解开的困境,真的会由他做出决断吗?”

但却没有人能够给出回应,唯有时间能验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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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这里。”

刚从洞府中离开,还未等他整理一下脑中情报,弗朗西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声。

凝神细望,一位宫装妇人安静地立于不远处的一棵松柏之旁,整个人就好似一幅画卷。

说来奇怪,上山之时,或许是知晓今日为神祗降临之日,山岳之上不见任何人踪。此刻女子却悄然出现在此处,就好似早已料定弗朗西斯会在此时出现。

“您是……巫卜一脉中的哪一位?”

弗朗西斯上前两步,颔首行礼,轻声发问。

妇人的容颜虽然看似普通,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与天相仿的虚无缥缈的气质。

但大抵是经由岁月洗礼的缘故,妇人的眼眉之间却隐含一种堪破世事的从容,其周身的花草树木甚至空气都变得幽邃宁静。

再联想到奥穗高岳正是巫卜一脉的居所,弗朗西斯很容易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闻言那妇人也没卖关子,目光在玄炎身上逗留了片刻之后轻声开口:

“我叫本愿寺,本愿寺显如。”

“什么?本愿寺总脉主?”

弗朗西斯讶然出声,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垂首:

“在下锻造一脉门徒弗朗西斯,见过总脉主大人。”

“怎么……我就是那神秘的总脉主让你很是吃惊?”

本愿寺轻声笑着,上前两步,她很享受别人第一次知道她的身份之时手足无措的模样。

弗朗西斯微微抬头,目光停留在对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之上,回道:

“嗯……的确有些惊讶,之前不管是从家师那里,还是别的同僚的口中……总以为总脉主您是一位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老者模样……”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够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喽?”

本愿寺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弗朗西斯一阵头疼,不过这些年在群芳之中他也算是知晓应该如何应对,开口道:

“之前承蒙总脉主大人您的敕令,不仅保得星野师姐一条性命,在下在与那魄吾一战中也受益良多,心中感激之情……无以为表……”

“行了行了,我是心奏那丫头的师傅,你的心中想法我还能不清楚?

你只怕没少在心中抱怨,本愿寺那老东西装神弄鬼,什么事都不肯明说,一直要让自己提心吊胆到最后一刻吧?”

妇人撇了撇嘴,揶揄道。

被对方精准戳中心事,弗朗西斯心知对面对于人性幽微的洞察程度已臻化境,没有去辩解些什么,再度行礼。

似乎对弗朗西斯老实的态度较为满意,本愿寺微微弯起眼角,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完全不见一代华清家之主的威严。

“对了,总脉主大人,心奏……天那孩子……怎么样了?”

弗朗西斯忽然开口发问,从天在流星舞会上为他揭示泷泽遇害真相的三个月来,时时出现在季观山上的天却再也没有露面过。

弗朗西斯担忧天之前为其巫卜会对其的身体造成严重损害,故而传去讯息询问情况,所得到的回应却是天让弗朗西斯专注于自己手头事务,不要分心,也不要去奥惠高岳进行探望,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的。

面对天那封冲满抗拒意味的讯息,弗朗西斯也只能无奈兴叹,但内心终归是时时牵挂。

习惯了天那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季观山的居所之中,如今倩影不知何处,弗朗西斯的内心总是空落落的。

如今恰好遇到本愿寺,他又怎不去开口询问?

将弗朗西斯眼中暗含的那一丝惶恐尽收眼底,本愿寺注视其半晌,轻声说道:

“弗朗西斯,你要知道,我等精通巫卜之术的存在,所作所为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我们坚持所为之事,绝不会受到他人意愿所影响。

所以心奏那丫头现在不论是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你都没有办法改变,弗朗西斯你就静静等待吧,等待悔恨之夜的来临……”

本愿寺一番近乎预言性质的话语令弗朗西斯心中发慌,他第一次凝视妇人的双眸,口中嗫嚅:

“莫非……难道……”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那糟糕的情形言说出口。

看到弗朗西斯这般不安的神情,本愿寺却似放下心来一般轻笑着说道:

“放心吧,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将影响心奏的一生,并且绝不会让她因你而死……”

“那是……”

弗朗西斯低声回道,语气却并没有几分宽慰,他不知道本愿寺究竟看出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所做的预言究竟会以怎样的形式实现。

正当他想要继续探寻之刻,本愿寺忽然正色开口:

“好了,我等在这里,可是有正事要说的。”

“与血继秘境相关之事?”

“大概是大赐临仪式临近的缘故,各方势力对于本次秘境开启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趣。

经过确认,三大摄家之中也只有京极家的佑会进入秘境,十一家华清家中有绘空楼、奥苑还有无涯堂三家会派出人马,不知道你和他们之间的交情如何。

至于名家,大概有不足十支势力会进入其中,我想名家势力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足为虑……”

弗朗西斯没有开口,却微微扬眉,他对于繁星坊的情报侦察能力有几分讶然,莫非繁星坊也和别的势力一样,在各方暗中安插探子不成?

本愿寺一边将情报转告给弗朗西斯一边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发现其没有露出丝毫凝重神情之后,继续说道:

“昨日,我又为你巫卜一卦,虽然此次行动险象迭生,但无不会在危难关头逢凶化吉,你与你所牵挂之人都会平安归来,一切依照本心行事就好。”

“这样……”

弗朗西斯点点头,眉眼舒展几分。适才他从西西坎口中知晓玄凤一族于万年前就已被卷入到战事之中,至今杳无音信,他就立誓要陪同玄炎一同回到九界去探明真相,又怎能死在威尔史克。

看弗朗西斯仍旧一副沉着神情,就好似他不是去深入秘境进行生死搏杀而只是外出远行一般,本愿寺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诫他的了,于是轻叹一声:

“既然你的心中早有把握,我也就不过多啰嗦,回去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吧,期待你早日凯旋归来。”

弗朗西斯点点头,再度行礼,下山而去,他还要考虑如何避开玄炎的耳目将今日所听闻之事告知华呢。

直到弗朗西斯的身影彻底消失,本愿寺才缓缓闭上双眼。

“你要保护好心奏啊,小子,她虽然不会为你而死,但是……”

妇人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唯余一声叹息,随风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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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不远处安坐之中的弗朗西斯,星野只觉内心阵阵酸楚,就算之前心中曾做出种种幻想,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站到他的身旁。

一路同行,弗朗西斯与华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默契,令其窒息。

甚至弗朗西斯只需一个眼神,华就知晓他的想法,若非举案齐眉,生死与共,若非相伴相知,爱意深厚,华是定然无法如此细腻地体会弗朗西斯的心境的。

于是星野的心中愈发感觉自己多余,内心中那一丝不切实际的细望化为泡影。

虽然弗朗西斯曾宽慰自己可以随意倚靠他,可此情此景,却让星野只想远远地避开所有人。

此刻几人经过数日疾驰,已然抵达了血继秘境的一处入口之前,面前是熟悉的空间裂隙,内部昏暗不可察的幽邃似乎在警告任何人不要贸然潜入。

此处空间裂隙还算稳定,秘境与主大陆相交,在威尔史克七道中产生十余入口。

而弗朗西斯等人面前之裂隙,是十余入口之中最为稳定的一处,他们在这里,等候着那位京极佑公子一同进入秘境。

而本愿寺之前所言说的其余各方势力,自然远远地避开摄家的天之骄子,选择其余入口进入秘境,也不知在秘境中遭遇之后是敌是友,是否会有故人存在。

此处裂隙恰好出现在某个城镇的上空,在有心人的撺唆之下,城中的居民误以为凭空出现的裂隙是大凶之兆,将会给所有人带来灾祸,故而早已四散而逃。

而那些孤苦伶仃的老年人以及无法远行的孤儿,却在居民散尽的当天夜里离奇失踪,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们的下落。

散落着各式物件的街道上尽显萧条,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可以窥见其中因匆忙而来不及收拾的家什。

街道的角落中躺着一个面容扭曲,不知道被人踩了几脚的玩偶,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注视着弗朗西斯等人,不知它曾陪伴哪位孩童度过漫漫长夜。

此处人户绝迹,偶有野猫警惕地沿着墙角寻觅食物。

多年以后,第一批前往荒废城镇探索的亡命之徒们,彼此之间不知会流传着怎样的传说。

弗朗西斯安坐于某处屋檐之下,看似闭目养神,心中思虑却未曾止歇。

得益于本愿寺的预言,他并不担忧己方会在秘境之中遭遇何等危难,但需要考量之事,仍有许多。

出发的数日之前,弗朗西斯借着要与华享受鱼水之欢的籍口将玄炎赶出,在床榻之上讲述了自己与西西坎会面时的所见所闻。

当华知晓玄炎以及那位自己曾经所信仰的神祗他们的种族可能早在万年前就遭受灭顶之灾时,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了好长时间。

她仍没有忘记,玄炎准许弗朗西斯选择她的条件就是一路前行,增进实力,最终回到九界之中去唤醒那位阿瑞西娅的意识,可如今……

二人又商议了片刻,终是不忍心看着一路陪伴指引自己的前辈就这般无所依凭。

他们决定若是将来命运真的将二人指引到安托法佳斯的话,他们定会探明玄凤一族的下落。

不过玄炎并没有像弗朗西斯所担心的那般变得意志消沉或是魂不守舍,而是继续以挖苦弗朗西斯为乐。

不过在季观山陷入沉眠的深夜了,刀灵却总是只身飞到屋顶注视着明月,在万年的孤寂时光里,唯有它不会弃自己而去。

至于天,弗朗西斯原本还在心中抱有一丝期待,在自己临行之前少女的身影会忽然出现,稚嫩的面容之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神情,注视着弗朗西斯一行人远处。

可她终究是没有出现,弗朗西斯也只能期许命运真的如本愿寺所言说的那般,少女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再者……就是泷泽与星野之事了,弗朗西斯抬首瞟了一眼稍微与自己拉开些距离,脸上带着几分晦暗的星野,心中更是一阵烦闷。

看星野的神情,那可怜的女子定然是因为华的缘故而感到些许的不自在,而他仍旧苦恼着不知如何向星野言说泷泽已然身死道消的真相。

更何况而后还要和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一路同行,听说那京极佑是一位只知道修炼的狂人,相处起来不知……

弗朗西斯正心绪百转之间,忽然感觉手中一阵轻柔,他睁开眼睛,对上华那略带几分担忧的目光。

大抵是感受到了他的烦闷,华轻轻握住了弗朗西斯的手。

注视着华的面容,弗朗西斯内心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是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还在这里担忧些什么呢?

事情都是一件件处理的,只要有华在我的身边,想来……”

他眉头舒展开来,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动。

其余三人也同时抬首,一队人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几人上空。

为首一人是位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其面容俊朗,目光深邃,正低头注视着那边界不断变换的空间裂隙,似乎根本没有将弗朗西斯等人看在眼里。

男子虽然五官如玉,但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令人难以亲近。

其面色苍白如雪,目光虚无地好似在注视另一个世界,周身魔力收敛至极。

但若是凝视其身影久了,常人怕是会连连心悸,看来修为已然到了极其高深的程度。

显然这位就是京极佑了,星野的未婚夫,是本次踏入秘境的诸多高手中唯一一位三大摄家嫡系。

京极的身后则立着其余七人,那七人衣着容貌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但引人瞩目的则是,他们的右半面容之上,则黥刻着极为复杂的图案。

显然七人之间以某种方式相连接,说不定能操控某种威能莫大的阵法。在深色刺青的映照之下,他们的另半张面容则显得格外苍白,不似活人。

与京极不同,这七人的目光则大半落在弗朗西斯身上,显然他们对于这位曾斩杀梦魇有击溃远古的魄吾一族的异乡人极其感兴趣。

弗朗西斯同样抬首注视着来者,脸上神情如常,内心却暗自惊骇。

京极等人也不知道采用了何种手段,直至其接近此处显露身形之前,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京极与自己为敌,弗朗西斯甚至有可能毫无防备被其一击斩杀。

不过想想也并非在情理之外,京极佑在赐临碑上的排名为六十八名,在弗朗西斯之前所见的一众强者中仅次于讨葬部队的绮月琉璃、云居家的唯以及傀仙门的门主贺纳,能给予弗朗西斯莫大压力也属正常。

不过……弗朗西斯忽然胸口感到一阵闷热,他单手捂住胸前,抬起目光,在京极佑以及其身后七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不知道在找寻些什么。

“佑公子,久违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在圣道繁星盛会的时候……”

对面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即使心境晦暗,星野脸上还是露出笑意,上前两步,柔声说道。

闻言京极微微低头,第一次将目光从那空间裂隙上挪开,对着星野点了下头。

可他的目光之中却仍旧毫无情感,似乎下面和他打招呼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对京极来说都毫无价值,他那虚无的目光不知道在追寻些什么。

即使遭受京极如此冷淡对待,但星野似乎早已适应了他的秉性,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佑公子,这位是去年拜入繁星坊的弗朗西斯,以及他的爱人华小姐、亲友诺姆先生,这三位将随我一起去摘取一株彼岸瑰株。

师弟,华小姐,这位就是京极佑佑公子了,也是我的未婚夫,他身后的则是诸位七影大人。”

“七影……”

弗朗西斯聆听着那统一的称呼,心想果然越是名门望族就越是泯灭人性。

那七人竟被迫舍弃自己的姓名,甚至要在脸上黥刻下刺青,来作为京极佑的护卫。

不过星野既然都开口介绍,他就打算顺势与京极打个招呼,而后双方说不定还得同行一段时间。

可他凝视着对面的年轻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那京极丝毫没有望向他的意思,反而转头看向其身后七影中的一位中年妇人,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感受。

那妇人似乎与京极心意相通的样子,未等京极开口就躬身一礼说道:

“是,佑大人。那弗朗西斯与其身旁二人,两年多以前出现在大陆的东北部,并顺利加入现在已然衰败的势力百巧阁,据推测他等三人是通过百巧阁开启的通向异界的传送门来到威尔史克的异乡人,出身不明。

在威尔史克活动期间,此人稳定提升实力,参与到多起事件中。

真正被我们所注意到的缘由,则是以击杀梦魇为缘由拜入繁星坊,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不久之前,此人又几乎凭借一己之力顺利击溃就连神祗大人们也未能彻底斩杀的魄吾余孽,名声大噪,于赐临碑排名一百零一。

其身旁那名为华的女子以及名为诺姆的身份不明之人,虽然只在碑上排名三百余名,但各具神通,据推测实力应该与弗朗西斯相差无几,在即将到来的大赐临仪式中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弗朗西斯静静聆听着对面对自己的过往如数家珍,不得不暗中感慨摄家之情报强大,几乎挖出了他的每一条隐秘。

不过显然天枢阙并没有与其进行情报互通,不然他们不应该不清楚诺姆的身份才对。

可即使弗朗西斯的过往经历近乎传奇,其余六影中纷纷目露异色,那京极却仍旧没有露出丝毫感兴趣的神情,他只是淡淡扫了弗朗西斯一眼,没有任何言语。

“那……佑公子,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为了避免别的势力捷足先登,咱们这就进秘境吧,不知公子你是否愿意与我等一同前行?”

星野为了避免场面过于尴尬,继续轻笑着说道。

“用不着,星野,过来。

三株彼岸瑰株,京极家取其二,繁星坊留其一。

有我在,别的势力无法染指。”

京极难得说了完整的句子,语调之中毫无波澜,但尽显霸气,显然没有将诸多好手放在眼里。

“这……”

星野转头望着弗朗西斯,露出几分为难神情。

看样子京极佑显然认为没有与弗朗西斯同行的必要,但本愿寺总脉主乃至于西西坎都希望弗朗西斯出马,那显然精通巫卜的他们看出了什么,她又怎能轻易……

“不打紧,师姐,若是京极公子愿意代劳,那在下自然求之不得,京极公子在天赋实力上皆胜于我,你跟在他的身边自然安全得多。”

谁知弗朗西斯轻笑着,似乎丝毫没有因为京极看轻自己而恼怒。

此言一出,不仅那七影露出诧异神情,甚至京极佑的目光都在弗朗西斯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像他这种二十多岁就逼近赐临碑前百的年轻人,无一不天赋卓绝心高气傲,即使面对威尔史克最为顶尖的强者,也自付有一战之力。

可弗朗西斯却这般轻易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心境平和得像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怎能不让几人感到讶然。

“那……我就过去了,师弟……”

沉默片刻,星野咬了咬嘴唇说道。相识一年,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弟心思细腻,举止之间思虑百转,他既然认为自己与京极同行比较合适,那她就不会有过多犹豫。

“嗯。”

弗朗西斯点点头,仍旧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

星野缓步攀升,立于京极身侧,数次想要开口,但京极佑身侧那层无形的厚屏障几欲令其窒息,她终是垂首肃立,没有过多言语。

不过京极身后的七影却似乎对京极家将来的少奶奶颇具好感,有数人都主动招呼星野,看来有七影的存在,星野这一路上也不至于过分尬尴。

那京极再度扫了星野一眼,一眼不发就向空间裂隙飞去,七影与星野见状连忙跟在其身后,星野飞出片刻,有些不放心地低下头来,问向弗朗西斯:

“那……师弟你们呢,就这样回到千仞道吗?”

“秘境开启这种此生难得一遇的机缘,我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我自是要进去探索一番,并且有京极公子在的话,我就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不用急着往秘境深处赶。”

弗朗西斯依旧面色平和,言语之间仍旧满是对京极的赞誉。

谁知京极闻言,忽然停下脚步,虚无的目光锁定弗朗西斯,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存在:

“别挡路,我不杀你。”

说完这近乎恐吓一般的话语,京极不等弗朗西斯作何反应,便只身跃入空间裂隙之中,没有丝毫犹豫。

身后七影一语不发,跟上自己的主人。

星野面露苦涩,低头注视弗朗西斯的目光之中满是歉意,但弗朗西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星野还是无奈叹息一声,跟上其余几人的步伐,消失不见。

“嘿,小子,我就不明白了,你就这般容忍那毛头小子骑在你脑袋上拉屎,还夺走你的女人啊。

我要是你肯定找个机会让那家伙不明不白地死在秘境之中,惹人生厌。”

玄炎的话语之中罕见地带上几分恼怒,显然他对于京极的目空一切十分不喜。

弗朗西斯仍旧没有言语,右手却缓缓伸向胸口,掏出某物,展示在华与玄炎面前。

那赫然是一个淡色香囊,缝制的仙鹤栩栩如生,应该会颇受少女喜爱,只可惜其中却已传来阵阵焦褐,就好像有什么烧着了一般。

华一愣,旋即神情剧变,显然认出了那是什么。

弗朗西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将香囊打开,发现其中天所遗留的一缕秀发,已然悉数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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