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抔黄土掩风流

作者:陈弈闻qaq 更新时间:2023/1/27 15:46:46 字数:18803

“所以大致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涧主出生于雷鸣道,掌控此道的自然是一位精通雷电之术的神祗。

在那位神祗的治下,雷鸣道也算是风调雨顺,几百年来未曾遭遇天灾人祸。

但那位神祗每月都需要一位生灵献祭,而献祭之法则是凭空降下惊雷随机将一人斩杀,拘役其魂魄使其永世受尽折磨。

而涧主……涧主他刚刚成年之际,就目睹着自己的妹妹在自己眼前化作一具焦尸。

从那时起,我想涧主就在心中立下宏愿,誓要将所有神祗都逐出威尔史克。

于是他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磨难,终是爬到了无觅涧涧主的位置,并向着这个目标前行……”

辻繁邦无法诉说出口的往事,却被千鸟轻易告知与华。

二女此刻在一处隐秘角落暂歇,一旁甬道的上满是灰烬。

她们同弗朗西斯一般,在阵法之中迂回多时,华还试图凭借脑力将阵法的地形图描绘出来,最终却徒劳无功。

也同样遭遇到数十具之前被困死于此地,化作伥鬼一般存在的历代探险者,不过却被华悉数灭杀,千鸟甚至没有受到丝毫威胁。

“这样吗……辻涧主还真是了不起呢……”

华轻声回道,收拢着在作战中有些凌乱的发丝,又看了一眼目光飘忽不定,不住往自己胸口瞟去的千鸟,暗中叹息一声,决定主动去探寻千鸟心中的隐秘:

“既然千鸟小姐向我吐露这般辛秘,我也……回报千鸟小姐一个小故事好了。”

“华小姐,你……”

千鸟的声音忽然颤抖,似乎意识到她将要说些什么。

“两年之前,幸亏得到你的指引,我与诺姆带着昏迷中的弗朗西斯,去卷画城拜访久我镜理小姐,恳请她拯救弗朗西斯。”

华注视着眼前阵法明暗交织,思绪忽然回到了那段形单影只,踽踽独行的时光中,那间名为梦雨露的客舍。

“久我小姐答应我的请求,却要求我先去寻一个人,为其做一件事情。

那个人的据点为某间破旧食肆的地下,招待我的是一位年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满脸倦容。

听闻我的目的之后却忽然变得凌厉,欺身上前,宛若母狼一般意图咬断我的咽喉……”

“三十岁……母狼……”

听闻着华的讲述,千鸟语气激动,几乎不能自己,但她还是极力克制着,眼中闪烁莫名的光。

华见状也没有隐瞒什么,将那段无人知晓的往事告诉千鸟。

彼此相爱却又深陷误会最终导致悲剧的恋人,一生之中从未得到过母爱,只是被用作复仇工具,最后被生父亲手夺去性命的女儿。

以及那些形形色色的,拥有着各自的不幸的女子们,她们被五十岚夫人所救,最终为阵法献上生命。

但华同样也隐瞒了一些往事,比如回到梦雨露之后所发生的种种,即使背负骂名也要将其拯救的男子,比如里代濒死之际,眼眸中所流露出的不舍神情。

“原来……是这样,十七众的五十岚洁花,绘空楼第九楼楼主森柊吾,我们虽然追查过他们的过往,但线索总是断断续续连接不上,没想到……”

千鸟喃喃说道,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感慨神情,但旋即回过神来,这些显然都无关紧要,她忽然起身立于华的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祈求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华小姐,你是说……那位里代……”

“她作为《恨意仇煞阵》的祭品,死于那场争斗之中,知道自己终将死去,里代小姐将这枚吊坠给了我……千鸟小姐应该是她的故人吧。”

说着,华将那狼首吊坠从颈部摘下,递给千鸟。

同时在心中感慨,世间竟真会有这种机缘巧合之事,命运催促着所有人,汇集于一处。

见到那梦中出现多时的狼首,千鸟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好悬没有接稳那吊坠。

感受到那一丝温热,魔力不自觉流动,光华闪耀之际,那吊坠竟然化作一面狼首面具,栩栩如生。

望着不知在梦境中出现多少次的面具,千鸟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她茫然地躬下腰去,凝视着那面具。

面具的眼孔处空洞地回望着她,却再也不见那双灵动的满是疼爱的眼眸。

形单影只的女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不明白为何命运要这般严酷地对待她。

明明强迫自己遗忘的往事,此刻却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竟真的就像弗朗西斯所说的那般,悲伤,它并不致命,却永无止息之时。

她不断地奋力划桨,意图遗忘一切逆流而上,却无可避免地回到了原点。

注视着千鸟那不住颤动的肩头,华微微抬起一只手,但旋即放下,暗中叹息一声,她发现自己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但好在千鸟一生辗转,很快平复了心绪,背着华摘下面具拭去泪水,抽噎着鼻息,长出一口气后说道:

“没错,华小姐,没错,我的确与这狼首面具的主人相熟识,里代也只是个化名罢了,她在涧中的称谓,是羚羊。”

“羚羊?”

“很恶趣味吧,带着狐狸面具的人名为千鸟,带着狼首面具的人却叫羚羊。

就好似意在警告我们,离开这面具,我们就软弱到一无是处吧。

真是那将我等父母族亲悉数斩杀,然后将我们收养至涧中的风格呢。”

千鸟不无嘲讽地说道,声音中却听不出一丝恨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清冷。

闻言华微微扬眉,看来威尔史克中的诸多势力,都有发掘天赋出众的孩童而后将其族亲悉数斩杀以便其终生为势力效命的残酷习俗,这样的世界即使被推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那位里代……羚羊小姐是你的姐姐吗?”华开口问道。

“不……我们之间没有血脉关系,羚羊姐也只是另外一位比我大上四五岁,族亲同样被涧中斩杀的苦命人罢了。”

千鸟轻摇臻首,回道:

“大抵是出身相同的缘故,羚羊姐对我诸多庇护,不论是无法完成严苛的教学任务而受罚,或亦是被人羞辱辱骂,羚羊姐总能给予我慰藉。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只有要羚羊姐在,再怎么苦闷也能坚持下去……直到……”

千鸟的语调陡然低沉下去,目光变得黯淡,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顺着眼角流下,她仰起头,望着棚顶那流转不息的纹路,回忆着自己最不愿去回忆的一段过往:

“五年之前,无觅涧筹备了一次探寻古龙顶的隐秘的任务,我与羚羊姐都参与到其中。

兹事重大,任务也极为危险,虽然万般筹备,但还是在撤离之际露出破绽。

古龙顶的信徒们纷纷化身为龙,追捕我等,眼见即将被追上,全军覆灭,羚羊姐宣称自己要去引诱他们,为我等博得一条生路。

我自是万般不肯,却被人击昏,醒来之后……已然撤离到安全区域……”

千鸟颤声说着,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忘记羚羊下定决心时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坚定与痛楚。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虽然我仍旧尽心为无觅涧行事,但再也不像年幼之时那般坚定。

人的一生是何其渺小,所追逐的一切都不过幻影……”

千鸟喃喃道,肝肠寸断的眼神连华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说真的,幸好弗朗西斯没有单独和这小丫头在一起,不然看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玄炎感慨着,又要说出些惊人之语。

“所以,华小姐,听你的描述……羚羊姐是又以里代的身份多活了三年吗?”

千鸟一声叹息,望向向其揭露真相的华。

“嗯……在五十岚妇人身边的这三年,虽然看起来有些清贫,但……之少,生活比较安定,不用再整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了。”

华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伏击森柊吾的前夜,那荒上上的小亭子中,五十岚夫人回忆自己的过往之时,里代的眼神那般迷茫。

“那她死的时候呢?被《恨意仇煞阵》夺去生命……很痛苦吧……”

千鸟幽幽问道。

“这你就想多了,千鸟小姐。”

华只觉自己脸上覆盖着一层无形面具,倾诉着真假难辨的语言:

“五十岚夫人所接纳的女子,尽是些往事不堪回首之人。

虽然需要其为自己而死,但五十岚夫人怎会忍心让这些身世飘零的女子再度承受一遍痛苦……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狼首吊坠也是里代之前就交给我的……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们的尸骸没有留下来,被我化为灰烬后掩埋……

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将那地方告诉你,你去凭吊她一番,如何?”

“丫头你跟在弗朗西斯身边这么长时间,也终于是学坏了啊,说起谎来居然如此轻松。”

玄炎调侃道。

“谎言的存在是必要的,不然谁也没有勇气去生存下去,玄炎大人你也早就深谙这一点了,不是吗?”

华淡淡地回道,见千鸟眼眸中仍旧流露出恍惚,她伸手将千鸟拉起:

“走吧,千鸟小姐,我的故事,也说完了,是时候往前看了,去和弗朗西斯,还有辻涧主汇合吧……”

千鸟茫然地跟在华的身后,心绪无比芜杂,倒不是因为知晓了羚羊下落的缘故,毕竟……那位姐姐在她的心中已然死去,即使知晓其中是非曲折,但终归无济于事。

就将悲伤留给夜晚吧,她现在所考虑的,则是自己的未来。

之前犹豫不决未能答应弗朗西斯舍弃记忆的提议,就是因为心中牵挂着羚羊之事,如今故事已然划上尾声,那是否……应该抽身离去了呢?

“不过他说到时候就将我送到繁星坊去,对于失去记忆的我来说,那位弗朗西斯应该也只是一位出众到难以接近的天才吧……”

千鸟幽幽地想着,思绪就好似落花一般在流水上顺流而下,不知前往何处。

“到时候弗朗西斯看着失去记忆的我……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神情,还会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吗?

可对于没有过往负担的我来说,真的能做到……不陷进去吗?”

心绪纷乱的千鸟痴痴地注视着华那婀娜的身影,花朵还未绽放就已凋零:

“不……我在想些什么啊,他的身边可是有着华小姐啊,我怎能能比得上她?

在弗朗西斯的心中,全威尔史克的女子又有谁比得上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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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北原缓缓收起长刀,瘫倒在地,周身魔力近乎枯竭。

艰难地翻找出一瓶补充魔力的魔药一饮而尽后,他满脸都是感慨之色望着那身背石箱,伫立在原地,俯视他的身影。

二人周围的地面上同样满是尸骸,大部分的尸首上萦绕着浓厚的土石属性魔法,只有一小部分是被刀锋所斩。

对于没有任何土石存在的环境,诺姆施展起魔法来同样有些吃力。

但在北原的协助之下,二人还是有惊无险地将那些被困在此处的躯体解脱出来。

诺姆伫立于众尸骸之中,周身纹丝不动,好似一尊雕塑,但却强大到令北原窒息。

他不由得阵阵感慨,依稀记得两年前在风隐道时,弗朗西斯,华,诺姆三人齐上,他恐怕也不会将其放在眼中,可是现在……诺姆魔法的余波,自己都得满心谨慎地加以应对。

“或许这就是命吧,他们三个注定就是要改变这威尔史克的,不像我……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

北原心中不无凄苦地想到,望着诺姆的兜帽,他没来由得想倾吐一番心事。

“你是……诺姆是吧,我向来不善言辞,而你又不曾开口言语,这样看来,你我还算得上相仿。”

他缓缓开口,注视着诺姆的反应,可就如弗朗西斯无数次地想与诺姆进行沟通一般,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罢了罢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有些话,我就这么一说,麻烦阁下也就这么一听,权当消遣,如何?”

沉默。

北原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你们可能有些奇怪,为什么我等实力如此之弱小,却妄想着推翻诸神的统治,看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们其实也知道这份伟愿几乎于一场空想,可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得不向着这个目标行进的理由。

每个人的理由都各不相同,但对于我来说……”

北原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停顿片刻,眼前那道身影再度浮现,在心中考量如何将这个故事讲述出来。

可下一秒,那身影就烟消云散,二人周身忽然光芒大作,与将众人传送入此处阵法的同样波动再度传来。

北原看着诺姆在白芒中愈发模糊不清的身影,心中感慨:

“好不容易起的兴致却被打断,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时机……”

他旋即被空间之力撕扯到不知何处。

可有些话一旦没有说出口,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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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从面带茫然之色的众人身上扫过,停留在倒下巨兽的锐利尾骨上,换一个角度,其仍旧显得如此狰狞。

似乎在同一时间,阵法之中被分割开的众人又被同时传送出来,而传送的地点,则转移到的城市后方的悬崖之下。

此处淤泥累积,不见光的角落里却顽强地生出几株嫩芽。

千鸟避开众人的目光,不想让别人意识到自己曾经崩溃嚎哭过,可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某处瞟去。

那里弗朗西斯拉着华的手,柔声细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晦暗的日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却变得光华万丈。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众人开始逐个讲述己方在阵法之中的遭遇。

当弗朗西斯听闻那清宫以及胜村所率领的实力最弱的两个小队,一路上未曾遭遇任何伏击之时,脸上不由得露出讶然神情。

听起来他们就像是心惊胆颤地展开探索,稀里糊涂地被释放,这阵法……还真是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

“我看啊……还是弗朗西斯等三位小友实力太过强盛,那阵法无可奈何将我们送出……算算也不知道是弗朗西斯先生你第几次救了我等的性命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弗朗西斯转头望去,发现那带着蜘蛛面具的老妇似乎有所察觉,浑浊的双目灼灼地盯着弗朗西斯。

“哦?何出此言,蜘蛛婆婆?”

断掉一臂的辻连忙发问,伤口已然完全愈合,除了行动有些不便之后再无其他影响。

“说起来那位改造陷阱的前辈也是位阵法大师,时隔两百余年,这阵法仍能发挥作用。”

老妇感慨一声说道:

“它竟能分辨出我们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几人,先将其余人困在一旁,操控着那些尸骸……还是傀儡之类的存在意图先行将其剿灭。

奈何弗朗西斯小友的实力远超它的想象,见诸位并非是可以力敌的对手之后,便选择不再浪费时间,放我等过去……”

“可是……即使没有办法将弗朗西斯先生等人斩杀,那何不就将我等困在其中,等物资补给耗尽之后,我们不是自然会……”

胜村面色变了又变,有些困惑不解。

“运转那种程度的阵法,所消耗的魔力,可谓相当惊人。老身估计刚刚在那不到半天的时间里,那阵法七十余年所积攒的魔力已然损耗大半。

若是再不放我等出来,那没有手段将弗朗西斯小友斩杀的阵法恐怕再也无法运转喽……”

老妇旋即做出解答,显然在阵法之上造诣极高。

“恕在下眼拙,未曾察觉队伍之中竟还隐藏着老夫人您这般阵法大师,之前多有怠慢,请见谅,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弗朗西斯向来对于在某项技艺中登峰造极的大师满怀敬畏之心。

“弗朗西斯先生你拜入繁星坊算算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才对,她可是……”

一旁的辻笑着就要为弗朗西斯介绍。

“何必……说出那个被老身抛弃多时的名字呢?涧主。”

那带着蜘蛛面具的老妇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接着转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小友,你若是看得起老身,就唤老身一声蜘蛛婆婆就行,前尘往事,莫再提起。”

“这样,是在下冒犯了,请见谅。”

弗朗西斯颔首示意自己了然,对其行礼。

“看来她曾是繁星坊中阵法一脉的前辈,不知何故离开繁星坊加入无觅涧,只为推翻诸神的统治……有点意思……”

弗朗西斯暗中想到,并打算回去勘察一番。

辻看了看弗朗西斯,又看了看蜘蛛婆婆,开口道:

“那依几位所见,吾等是径直继续前行,还是回到那城市继续探索?”

“回到城市中绝非明智之举,之前在地下庇护所涧主您恐怕也发现了,这些阵法极其隐蔽,平日里如同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若非触发,吾等是定然无法察觉的。”

蜘蛛婆婆摇头,否定了辻的提议。

“而且看样子整座城市都被血继公国作为陷阱,其中究竟存有多少种阵法我等也不得而知。

这次侥幸出来了,再中陷阱之时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还是继续向前吧。”

“这样……”

听闻无法回到城中进行探索,辻的脸上难免浮现出一层失望神情,这座都城中埋藏着何等隐秘,怕是再也无从知晓了。

但仅损失辻一条臂膀,无觅涧众人无一受损就能脱离这诡谲的陷阱,也不得不说是幸事一件了。

“那就继续前行吧,根据得到的情报,血继秘境也即将达到最深处,那里生长着彼岸瑰株,距离此地也只有小半日形成。

打起精神来,说不定再前方会遇到其余几队人马,须得隐秘行事。”辻脸色肃穆,对下属进行告诫。

“不,辻涧主。”

弗朗西斯却忽然出声。

“弗朗西斯先生,怎么……”

“我已经能感受得到了,就在那个方位。”

弗朗西斯眼眸中暗含一丝震撼,伸手指向秘境中的极深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地平线的混沌中,忽然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将整片天地染得一片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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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啦啦啦啦啦,就凭汝等宵小之辈就想采集圣莲,真是痴心妄想!

悉数化为其养分,悔恨自己曾惊扰圣主该隐赫斯特的如泥酣眠吧!”

一道宛若雷鸣的话语声在秘境的最深处回荡。

凡是探索至秘境最深处之人,皆会惊异地察觉到,此处不同于外层的衰败。

虽然永恒的日光仍旧晦暗,但广阔的平原上却生机盎然,棵棵身形巨大的雪曼将军树拔地而起,如同无数把巨剑一般直指云霄。

层层树冠之间无数鸟巢点缀于其间,可以想象当百鸟从睡梦中苏醒之际,会鸣奏出怎样的和谐乐章。

可此刻却寂寥无声,那些鸟儿早已被最深处那惊世骇俗的战斗惊到远处,再也寻不回归巢的路。

“哼,汝等就这点手段吗?

说出去真是令人耻笑,圣盟的顶尖战力,竟落魄至此。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发出这般惊世骇俗言论的存在,则是一尊体型巨大,周身上下完全是由鲜血组成的血之巨人。

其面容不清,赤手空拳,却伫立在通向秘境最深处的狭小入口处,阻拦着众人的去路,身后则是阵阵迷雾。

而与之敌对的,则是三位立于空中的渺小身影。

他们彼此对视,皆是在对方的面孔上看到阵阵凝重之色,没想到秘境的最深处竟还有这般存在,需要他们联手对敌。

这三人自然就是踏入秘境的三支华清家势力中的最顶阶战力,弗朗西斯之前所见的绘空楼的九鬼位于其间。

此刻九尊巨大鬼神被悉数唤出,阵阵哀嚎之下向那血之巨人发动无休止的进攻。

另外两人则分别是一秃首老者以及丰腴妇人。

那老者手中持着奥苑标识性的法杖,一如弗朗西斯之前在胁迫他们去极乐道的须佐手中所看到的那柄。

只是不同于须佐的奥术魔法,那老者竟唤出一朵极其厚重的乌云高悬空中,掩盖了原本就晦暗的日光,道道惊雷疾射而出,被其命中的地面上皆是出现深不见底的裂渊。

而那位丰腴妇人,则是阵阵轻笑之下舞动着身姿,与其身后,出现一尊比本体不知大上多少倍的巨大虚影,周身上万符咒亮起,向那巨人展开滔天攻势。

别看三位赐临碑前百的顶阶战力联手,无数道威能莫测的攻击击打在那巨人身上,可对于其来说就好似不痛不痒一般,所出现的伤痕阵阵波动之下便恢复如初,自愈能力,堪比神祗。

而三支华清家的其余一干人等,则是远远地避开战场,躲匿于树林之间目露骇然之色注视着这场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战斗。

也曾有狂妄之辈,意图趁双方焦灼之时,暗中偷袭,立下首功。

但现在,同僚们想为其收敛尸骨都无法做到。

就连那绘空楼的追田,都双拳紧握,死盯着对阵的双方。

他已在心中立下誓言,回到卷画道之后,就卸下一切职务闭关不出,直至大赐临仪式来临,他定要不辱普利希拉的名号。

而在更远处,则有五六支人数更为稀少的名家势力远远地窥视这一场战斗,将身位控制在安全范围内,进可瓜分遗产,退可逃之夭夭。

只是剩下的几支名家势力没有出现于此处,众人心知肚明,他们大都是折在秘境之中了。

“奥苑的‘万钧僧侣’平海遥,无涯堂的‘舞媚娘’河合保奈子,还有九鬼……

他们三位赐临碑前百的存在都奈何不了那血之巨人,那东西究竟是……”

辻目露惊骇之色,喃喃道。

弗朗西斯与无觅涧一行人察觉到此处情形,早早开启嘲弄之符一路潜行,最终停留在树林的顶端观察着场上局势。

即使心知自己的声音不会被众人察觉,辻还是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

“看那家伙的胸口……辻涧主……”

弗朗西斯凝神细望着那血之巨人,却忽然伸手一指,说道。

闻言辻眯着双眼观察了好久,终是在那巨人的心脏之处看到一颗大小宛若房屋,与其肤色极为接近的晶体,若非其缓缓跃动着,辻还真无法察觉到其存在。

“那是……”

“那位缔造者的精血吧……急剧浓缩之后就会凝为晶体……他似乎名为该隐赫斯特……真是一位强大到超乎我的想象的存在……”

弗朗西斯很少这般对谁展露出这般叹服姿态,他清晰地认知到二人之间存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过终有一日……”

弗朗西斯摇了摇头,摒除杂念,低下头去寻觅,果然在满脸凝重之色的追田身旁看到了那对血腥极其敏感的小胖子。

那小胖子也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察觉到了弗朗西斯等人的存在,正抬着头向上张望,面露迟疑之色就好像在犹豫是否应该将他的发现告诉追田。

“如果我没有丝毫能力却出生在这个世界的话……想必行事会和这家伙有七分相仿。”

弗朗西斯没来由地想到,耳边却传来辻的声音: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弗朗西斯先生,是等到他们拼杀到极限之后再出去吗?还是……上前相助……”

他试图揣测弗朗西斯可能采取的行动,弗朗西斯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按兵不动,此刻局势过于复杂,一切尚不明朗。

显露身形,绝非上策,更何况,他们还没有……”

辻一愣正欲继续询问之际,场上忽然异变突生。

那血之巨人一声狂吼,忽然从自己肋骨处抽出一把血晶巨剑,接连挥舞之下,滔天剑意直冲云霄,映照着半边天空一片血红。

此乃众人前所未见的存粹剑芒,三大华清家的高手的魔法悉数被破,九尊鬼神已去其三,雷鸣连云,力竭式微,舞女幻影,口吐鲜血。

三人抽身疾退,面色阵阵萎靡,心中惊骇不已。

原来这血之巨人之前并未施展出全力,竟能与他们三人周旋如此之久,而现在……

三人彼此对视,都在对面的脸上看到退意。

“哼,真是无趣,守候了如此之久,想不到圣盟已然衰颓至此,看来反攻威尔史克指日可待……”

巨人声若洪钟,说着令人心惊的话语,他忽然回身单膝下跪,整片森林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巨人面色虔诚地对着浓雾喊道:

“您感觉到了吗?伟大的该隐赫斯特陛下,那重返王座的道路已然为您铺好,是时候让威尔史克诸神都臣服在——”

激昂的颂词说到一半却忽然戛然而止,巨人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沉默着,那一瞬间整个时间都为之寂静,众人茫然不知所措。

“小子,那家伙……”

玄炎的声音罕见地变得极为凝重,刀身上不自觉有黑焰涌出,显然遭受到极强的威胁。

“嗯……还真不愧是摄家悉心栽培的天才啊,强到令人发指。”

弗朗西斯目光灼灼,凝视着那好似雕塑一般的巨人,周身因悸动而战栗。

说话之间,那血之巨人忽然毫无征兆地从中裂开,脸上虔诚而狂热的神情尚未消退,也来不及转换为困惑迷茫之色。

他就带着那种极为奇异的神情陷入混沌,努力低头想看清那终结自己性命之人的面容,却已然来之不及。

预想中的巨人尸骸砸到在地上,激起冲天灰尘的场景却没有出现,他也和秘境之中其他基于强者精血才能活下去的存在一样,身死之际,消弭于虚无。

那颗如同房屋一般大小的精血晶体,也旋即炸开,似一朵绚烂之极的烟花,又好似一场夏日午后的暴雨,‘劈里啪啦’地向地面砸去,砸向那将巨人一击斩杀的冷峻身影。

他就那般伫立在暴雨之中,滴落的血珠却好似对其极其畏惧一般,纷纷从其身边流逝,不敢靠近其分毫。

这可是能使人族获得各种异能的精血,更何况数量如此之夸张,若是平日里各方势力定然会为起大动干戈,但此刻那精血却好似忽然一文不值,众人无不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与暴雨之中缓缓转身的年轻男子。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却好似堪破这永恒不灭的孤寂,一切终将归于虚无,这世间的事物都不存在任何意义。

他自然就是京极家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年仅二十岁就在赐临碑上排名六十八的京极佑。

若是再过十五六年,达到巅峰期的京极公子说不定可以向碑上的至高位发动冲击,逐鹿中原。

弗朗西斯轻出口气,既然京极出现在此处,那么……他向四周张望,果然看到踏空而行,缓缓接近众人的七影以及被众影护在其间的星野。

几人满面风尘,但脸上并无多少倦色,星野的目光也在众势力身上流过,也不知道她在寻觅谁的身影。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远在天边的京极陡然加速,在谁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也不知施展何等剑法,一剑将那与三大高手为敌还占据上峰的血之巨人斩杀。

这一剑,当有开天裂地之能。

“辻涧主,京极佑那把剑的情报,你知晓吗?”

确认星野的平安之后,弗朗西斯压抑着心中的战栗,凝视着京极腰间的那柄长剑。

其制式颇为古朴粗狂,弗朗西斯从上能感受到一股蛮荒气息,与繁星坊锻造一脉截然不同。

其剑柄颇为奇特,竟是两只巨蟒彼此缠绕,狰狞的巨口中吐出一柄合二为一的双股剑。

“威尔史克三十二金瞳上品法器之一,双生蛇衔剑,在京极家代代相传。

不知弗朗西斯先生你是否还记得,那望月秋江曾以一人之力,击溃盘踞在威尔史克上的七大远古种族的五家。

而这双生蛇衔剑,就是采用那被望月斩下双生蛇族的族长蛇首炼制而成。

双生蛇族,又名相柳族,据记载彼时风头一时无二,凌驾在魄吾一族之上。

也有传闻说这双生蛇衔剑中有着相柳的剑魂存在,不知是真是假。”

辻不愧是无觅涧的涧主,对于各种情报信手拈来。

“不用传闻了,小子,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现,那剑里……当真有个难缠的家伙……”

玄炎回到,话语中满是凝重。

“居然这般……”

弗朗西斯喃喃,甚至感觉到身侧的浮光剑都产生一阵畏惧之感,显然不愿与比自己高了四个层阶的名剑交锋。

那京极都能给弗朗西斯带来这般压力,别人就更不用提及了。

眼见七影与京极汇合,立于众人身前,各方势力一阵窃窃私语,满脸都是警惕神情。

他们中的三位最强者联手都奈何不了的血之巨人,却被京极一剑斩了,双方实力差距之夸张,恐怕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望着满地血珠以及京极身后那阵阵迷雾,众人脸上混杂着畏惧与不甘的神情。

一路历经磨难,终是来到这彼岸瑰株之前,若让他们就此放弃,恐怕余生都会寝食难安。

可若是继续展现出觊觎之意,激怒京极佑,落得与那巨人一样被一刀两段的下场,岂不是白白损失了大好性命……

就在众人面色阴晴不定,窃窃私语,商议着对策之际,京极忽然踏前一步,众人旋即鸦雀无声,凝视着其身影。

赐临碑六十八,竟当这般令人胆寒。

“我看到你们了,出来吧。”

京极声音平淡,却传遍整片空间。

“谁?”

众人脸上都露出茫然之色,唯有绘空楼一干人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哼,这威尔史克的远古种族,感官竟一个比一个敏锐,真是麻烦……”

玄炎抱怨道。

见京极那冷漠的瞳孔锁定自己,弗朗西斯无奈叹息一声,缓缓收起嘲弄之符。

原本在收到此符时,他还如获至宝,以为其将会在密境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却没想到两次施展,却两次被人堪破,令其不由唏嘘。

“京极公子当真好手段,令在下叹服不已。”

对上星野那难掩惊喜的眼眸之后,弗朗西斯对京极躬身行礼。

凭空多出一方势力,众人面色更为凝重,很快认出了无觅涧众人以及一年来在威尔史克名声鹊起的弗朗西斯,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目光在其与京极身上流转不息。

谁知那京极也只是淡淡瞟了弗朗西斯一眼,未曾回应他的礼节,而是转过身去,凝视那蒙蒙雾气。

已然知晓他曾遭受命运怎样的严酷对待,对于他的冷漠弗朗西斯也不以为意,低声问身旁的辻:

“辻涧主,那方雾气,源自何方,可有思绪?

我的感官竟无法探入分毫,也是血继公国异乡阵法的一种吗?那三株彼岸瑰株就生于此处?”

“嗯,根据无觅涧所掌握的情报,地形与此处分毫不差,只是……”

辻犹豫了片刻,转口说道:

“那雾气应该也和阵法无甚牵连,而是任何天才地宝,在出世之前,都会通过种种手段来庇护最为脆弱的自己,那雾气想必也因此而生……

不过,看起来已然极其稀薄的样子,瑰株几乎完全绽放,这雾气散尽,恐怕也就是一日之内的事……不得不说……”

“不得不说还当真凑巧啊……那彼岸瑰株,是料到了我等会于这个时候赶来吗……”

弗朗西斯低声回应,不知多少次感慨造化之神奇:

“看来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不过……听之前那血色巨人的说辞,那名为该隐赫斯特的公国缔造者,似乎就位于这雾气之中,并且意识清晰的样子……”

“嗯,没错。”

辻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欣喜之情,数年筹备,终是没有化为泡影:

“而且第二次的探险者来到此处之时,只有三株尚未开放的瑰株,雾气与那血之巨人都不存在,说不定那巨人就是缔造者创造出来以作看守的。”

看着辻微微颤抖的眼角,一旁的华在心中想到,想必他多年来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刻,如今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不知若是在有生之年诸神的统治当真被推翻,辻在每夜闭目之时是否不再会想起妹妹的笑颜?

“不管怎么说,雾气中的情形尚不明确,说不好一会就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届时我等须得全力应战,诺姆恐怕也无力庇护你们。

辻涧主,请时刻戒备,稍有风吹草动,就撤离到远处,结束之前,不要做出危险之举。”

目光从背对着众人的京极身上挪开,弗朗西斯低声说道。

闻言辻旋即恢复冷静,望着弗朗西斯目露感激之色,若是没有他的话,众人怎能走到这里?

而此刻,雾气前氛围却愈发凝重压抑,似乎稍微丢一颗火星进去就会引发剧烈爆炸。

各方势力也意识到雾气散尽之时,便是纷争开始之日,于是无不低声商议着,尽可能地做着筹备。

而三家华清家更是彼此互相打量,毕竟之前就曾联手抗敌,那京极佑的实力又明显凌驾于众人之上,若是想要博得至宝,就必须通力协作。

与众人神情截然相反的自然就是京极家的眷属七影了,他们面色各不相同,或是满不在乎,或是目露嘲讽地注视着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显然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而其身旁的星野,无数次地想来到弗朗西斯的身边,双方互相倾诉一下一路上的见闻。

但她也心知自己的行为未免有些太过于折损京极家的颜面,故而立于原地满心煎熬。

“三株彼岸瑰株,京极家得其二,繁星坊得其一,诸位,离开此处吧。”

那京极却忽然再度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冷若寒冰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无疑于惊雷。

“纵使你京极家贵为三大摄家之一,居然竟敢信口开河将三朵瑰株悉数收入囊中,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哼,我看这小子是当真不晓得天高地厚,我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他当真以为能将我等悉数斩杀?”

“我看啊,这京极家的小子是修炼修得失心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有他后悔的时候!”

不过……众人也只敢在心底暗暗唾骂,京极目光扫视之下,却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见一干人等各个心怀鬼胎的模样,京极面色冷酷,对上唯一一个敢与其对上目光之人,问道:

“怎么,你也觊觎那彼岸瑰株吗?”

“我的回答与我们在空间裂隙相逢时一样,京极公子,对于那彼岸瑰株,在下没有丝毫兴趣。”

弗朗西斯直视对方的双眸,毫无退缩之意,说道:

“我未曾离去的缘由,一是想确保那至宝中的一株,会被师姐收入囊中,履行自己身为繁星坊门人的职责。

二则是心中终是有些好奇,一路也算是历经艰难险阻,总想见识一下那超越了品阶的世间至宝现世究竟是何等存在,这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弗朗西斯给出的缘由光明磊落,京极冷冷地凝视着他,不曾言语。

众人见他再度面无惧色地与京极交谈,又联想到星野与京极地婚约,面色不免有几分难看。

看来最为糟糕的情形,就是同样身居赐临碑前百的弗朗西斯协助京极,垄断三株彼岸瑰株。

目光从众人晦暗的脸色扫去,弗朗西斯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说道:

“不过……京极公子也请你体谅诸位,或许对于出身高贵你来说,那瑰株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件臻品。

而对于诸位,那是舍命也要为势力夺回的,足以使自己的名号在各方势力中口口相传的物件,所以……若是不见血的话,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见弗朗西斯表述地这般直白,众人皆是目露诧异之色,凝视着他,就连京极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开口道:

“那么,弗朗西斯·冯·哈布斯堡,我问你,你个人就对那足以改变气运的彼岸瑰株毫无想法?

还是说,你有足够的自信,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就足以安宁地过完一生?”

闻言弗朗西斯沉默半晌,他望着对面那比他还小上五六岁,却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残酷命运的京极,轻声回道:

“怎么会呢?京极公子,我也只是……很早就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即使算无遗策,为自己铺好种种后路,也绝对过不好这一生的。

命运之神不会垂青任何一人,并非因为所谓气运就能逃避……”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同时也错开京极的目光,就好似忽然回忆起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家伙……”

辻看在眼中,心中感慨,他原本以为弗朗西斯虽然在魔法、锻造、魔药、医术等方面都颇具天赋。

但他内心始终怀有一种慈悲,这慈悲也势必阻碍他成就大事,没想到此刻竟能这般轻易地蛊惑人心。

他知晓京极所遭受的过往,故而故意说出无人能逃脱命运之类的话语,纵使不会让那宛若坚冰一般的京极佑对弗朗西斯心生好感,也定会令其有所意动。

可那京极终归只是凝视了弗朗西斯一眼,转过身去,注视那缓缓流转的云雾,也没在计较其余各方觊觎彼岸瑰株的势力,似乎一切都无所谓了。

虽然有些摸不清缘由,但见那京极似乎允许他们停留在四周,各方势力终是舒了一口气,更有心思活络之辈已然开始试探其余势力的看法,道道屏障竖起,试图构成短暂而脆弱的同盟。

而星野见状,则宣称有坊中事务要与弗朗西斯交待,不顾京极的反应,京极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来到弗朗西斯的身边。

她很惊异弗朗西斯居然和无觅涧的众人一路同行,并询问进入秘境之后的经历。

弗朗西斯则是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他与无觅涧的渊源,而对于秘境之中的行踪,则是真假参半地说了一些不重要的经历。

毕竟不论是泷泽死亡的真相,无觅涧众人的伟愿,京极的那残酷过往,都是不方便向星野言及之事。

“为了等候某人归来,甘愿献祭自己化身为门的女子……血继公国中竟也有这般凄美的爱情……”

听闻弗朗西斯讲述在地下庇护所的经历后,星野面露感慨之色,叹道。

千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弗朗西斯所编织的谎言,面前的星野或许没有意识到,她望向弗朗西斯的眼眸中满是星光。

似乎只要能立于弗朗西斯身旁,聆听着他的话语声,星野就别无所求。

星野作为繁星坊的高岭之花,千鸟也曾在繁星盛会上远远地见过她几面,彼时她对于各方大能,应对得体,目光之中,满是清冷,此刻竟会……

“如果我……失去记忆以后,在繁星坊有机会和弗朗西斯接触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露出和这星野结衣同样的神情,真是……”

千鸟自嘲地笑了笑,其余人也显然察觉到星野的情感,彼此之间用眼神进行着交流。

“那么……星野师姐你们这边呢?

我还以为,凭借京极公子还有七影的实力,早就抵达此处了。”

感受到身旁华的视线有些冰冷,弗朗西斯硬着头皮发问。

“他们……他们似乎来到密境之中的目的地很明确,在秘境中迂回,共去了七八处地方,或是战场,或是遗址,不知道在确认些什么,我也没问。”

一提到京极佑,星野的语调陡然低沉。

“京极家作为当时灭国之战的实际统领者,自然掌握着我等穷其一生也无法获得的情报,不知道此行他们又发掘了什么。”

辻在一旁,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地想到。

“对了师弟,若是那些势力为了染指彼岸瑰株而结盟,你会不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呢?”

星野忽然想到些什么,目露担忧之色地望着弗朗西斯,毕竟三株彼岸瑰株中是有一颗给予繁星坊的。

“还真被这小丫头言中了,小子。

之前不敌那血之巨人的三个废物,在一个死胖子的撺唆下,竟密谋着让你和那京极以为星野争风吃醋而彼此争斗,他们好趁机坐山观虎斗……

啧啧啧,真是歹毒……不过听起来也蛮有趣的……”

玄炎的声音恰好响起。

闻言弗朗西斯目光微凝,向一旁望去,那里,屏障散落,四道身影走出,其中三人赫然是那九鬼、平、河合,三支华清家的领队,以及一个目光不停转动,显得有几分猥琐的胖子。

似乎察觉到弗朗西斯的目光,那胖子抬头,与其微一对视之后就即刻错开,一副生怕引起他的注意的样子。

“没错,就是这死胖子,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要怎么编排你与星野之间有奸情,好让那京极将矛头都指向你,丫头,快去,一刀砍了他,看着来气!”

玄炎叫嚷道。

“窃听别人的密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玄炎前辈……”

弗朗西斯调侃道,忽然感觉那胖子的面容有几分面熟,稍做回想便意识到那人不正是几个月前受邀至傀仙门见证云音出世的某位名家首领吗?

他为人颇为机敏,率先向贺纳探寻云音的实力,之后自然也中了三川逆的蛊虫,动弹不得目睹事态的发展。

他也由此目睹到了弗朗西斯与星野之间的牵绊,故而想出这般歹毒计策。

想到此处弗朗西斯不由得慨叹,说来他也算是救下那胖子的性命,没想到却被他这般暗中计算着,与那绘空楼的小胖子相比不知道差了多少……

不过,他也不认为京极会因为几句中伤就勃然大怒就是了,于是抬起头对星野说:

“没关系,师姐……那彼岸瑰株似乎对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我不认为三株瑰株放在面前,那些人会通力协作共同击溃我与京极公子,再平分三株至宝。

若是人人都能这般坚守契约,那当初的那场灭国之战,恐怕就不会产生了。”

弗朗西斯留下一句颇具哲理的话语,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感慨之色。

星野目光闪动,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动。

时候到了。

只见众人身前那那团迷雾,竟在剧烈翻涌之中逐渐淡化,看样子那彼岸瑰株,终将现世。

一时间场上氛围剑拔弩张,各方势力都面色警惕地打量着彼此,就算是刚结成同盟的双方也旋即错开目光,不敢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没有谁能在这般至宝面前保持冷静。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自己不一定能活着离开秘境,但此处对峙的众人中,恐怕有半数以上都无法活着离开。

但旋即众人神情一愣,但他们忽然察觉到好似一阵幽香扑鼻,眼前的景色陡然发生改变。

烈焰,焦土,浓烟,地势没有发生改变,只是众人身后那茂密的雪曼将军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烈焰,满地焦土,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地面上满是神情惨白的尸首,看起来刚断气不久的样子,那尚未扩撒的瞳孔茫然地注视着众人,好像在质问他们为何要打扰自己长眠。

焦臭,腐败,血腥的气味混杂于一处,提醒着众人此处赫然是一处战场。

而弗朗西斯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面前忽然出现无数道身影。

只见数以千计身着战甲的士兵手执长戈,背对着他们,兵刃与盔甲上满是血迹,赫然是一场经历厮杀之后仍能保持阵型的精锐之师。

不仅如此,其附近还游弋着身着长袍手持法杖的法师部队,符咒明暗交织的符师部队以及骑乘着不知名的飞禽看起来极为轻盈的侦察部队,以及一只面色狰狞,大半颗头颅都隐藏在云端的巨兽,看样子与死在城池中的巨大尸骨是同一种类。

面对忽然出现的军容严整的部队,众人沉默片刻,纷纷出声喝问,可对面不但没有回答,甚至无一人回头,就好似众人根本不存在一般,这更是平添众人心中的恐惧。

更有性急者唤来上百冰刃向军势发动攻击,那冰刃却径直穿过军势,没有对其造成丝毫影响。

“弗朗西斯……这是……”

面对此般异变,华转首询问,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忽感一阵力道牵扯,弗朗西斯竟将其拉到自己的身前,牢牢攥住华的双臂,脸色无比凝重。

“华,我们是多久之前相识的?”

“距今三年七个月十六天。”

虽然不明白弗朗西斯的意思,华还是脱口而出那个自己永远不会遗忘的日子。

闻言弗朗西斯微一愣神,他没想到华竟然记得如此清晰,但旋即问道:

“初次相逢的地点呢?”

周遭场景剧变,就好似陷入梦境一般,虽然没有与众人分离,但极乐道中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弗朗西斯来说仍旧是心中无法抹平的伤痛,迫使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是在……村中的圣祷所前,平日里我和莲向……神明大人祈祷完毕后,习惯在广场上的长椅坐一会,那时你和特瑞丝小姐经过……”

短暂地沉溺于过往之后,弗朗西斯再度开口发问:

“那我们第一次……”

男人考虑着措辞,不知怎样将最隐晦的问题问出口。

但一直在注视他的身影的华,又怎能不知道弗朗西斯的心意?

“挫败药师尤迪特的阴谋,那镇长邀请我们,想让我们代表柯特阵参与恩泽支宴的前夜。

在客房圆形的床铺上,三次。”

华直视着弗朗西斯的双眼,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见弗朗西斯无话可说,华用着一种得胜一般的眼神望着他。

她不想忘记与弗朗西斯的点点滴滴,除了将其谱写成文字之后,还时不时地就在脑海中回忆,她又怎能遗忘呢?

“行了,小子,你不用去试探丫头了,不是假的,你也没有被困在梦境中,这世界上能将我一起带进来的幻境还不存在呢,我也大抵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玄炎的声音忽然在二人心底响起,宛若注入一针强心剂。

“但是……敌方要是能够读取我的记忆的话,让华应答如流……或是捏造出一个虚假的玄炎前辈,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弗朗西斯还有些迟疑,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我可去你的吧,白痴。”

玄炎不知多少次敲打在弗朗西斯的额头上,声音中难得带上一丝愠怒:

“你质疑我也就算了,你胆忽视疑华的一片真心?”

它正欲再说些什么,看到华那略带歉意以及弗朗西斯带着几分迷茫的眼神,心中的怒气也就去了大半,它怎会不知道二人在梦境中吃了多少苦?于是刀灵叹息一声说道:

“你们之前应该闻到了某种香味吧,那就是彼岸瑰株出世时所释放的花香。

那东西,是从死人堆里生出来的,吸收人体的魂与魄作为养分,但是它却对于精神中的负面情绪极其厌恶。

平常人也就算了,可那些家伙……应该是圣盟在二百余年前能够集合出的最为精锐的部队了,而且数量如此之多,比常人强大了不知几千万倍。

其负面情绪,彼岸瑰株极其排斥,作为弃物一般在出世之时将其排出,也就是你们闻到的香气。”

“那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是……”

“自然是他们生前最后一个记忆片段了,看来这些家伙几乎是同时死的,而且死时冲满怨气,你和那断了一只手臂的家伙不是极为好奇,那灭国之战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喏,答案就在眼前。”

玄炎悠悠地说道,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己怎会这般七窍玲珑,片刻时间内就分辨出事态缘由。

弗朗西斯在脑海中将玄炎的话过了两遍,发现没有什么破绽之后忽然伸手将玄炎搂在怀里,说声:“你真棒。”之后便去招呼战战兢兢的无觅涧众人,大致阐述了一下他们目前的境地。

无视玄炎连声高呼弗朗西斯恶心的叫嚷声,与无觅涧众人一道,他们纷纷向那军势接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百余年前古人的风貌。

其余势力见状,纷纷意识到那军势似乎对自己造不成威胁,也缓缓向前迫近。

千鸟原本身为无觅涧的一员,眼见涧中苦苦追查多年的灭国之战的真相即将在眼前揭露,理应兴奋异常,可她此刻却被别的事占据心神。

前方,星野神情有些恍惚,随着人流前行,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也难怪她这般姿态,任谁看了弗朗西斯与华的问答之后恐怕都会心中一颤。

“啊啊,看来繁星坊的高龄之花还是没能逃脱,即使与京极佑有婚约在身,她那尚未察觉到……不,应该说已然了然于心却不愿意面对的情感,究竟会将她抛向何处?”

千鸟注视着三人的背影,悠悠想到。

“恐怕……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一位女子能够插足于弗朗西斯与华之间,他们之间的羁绊命脉牵连纠葛在一起,永世无法分离。

不知道等到我失去记忆的那一天……会不会如同星野一般……飞蛾扑火呢?”

不过那都是后事了,千鸟自嘲地笑了笑,跟在众人的身后。

手指在某位战士的面前挥了挥,发现其真的察觉不到自己后,弗朗西斯顺着其目光望去,微微扬眉。

只见秘境的最深处竟是一处不断收缩的绝崖,崖下被虚空所围拢,平常人恐怕站在崖边就会头脑发昏。

看样子公国的抵抗军一路为圣盟的联军所逼迫,一路抗争一路后撤,最终于此处悉数阵亡。

残破的尸体堆积成数座小山,肢体躯干扭曲在一处,足有上千具之多。

为数不多完好的面孔之上露出凄苦与迷茫混杂的神情,好似在质疑,那说要领导众人走向未来的领袖此刻身在何处?

这般惨状,即使最为癫狂扭曲的画师也无法将其描绘到画卷之上。

屠杀似乎发生在不久之前,尚未干涸的伤口流出大量鲜血,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河,于洼地之中形成血之湖泊,也难怪此处能滋生出彼岸瑰株这等超越了品阶的至宝。

但战事仍未结束,公国中仍有数十人存活着,更是有一人手持梨花枪与圣盟中的某位展开一对一决战,金铁交击之声不时传入众人耳中。

“那是……”

无觅涧众人面露异色,因为交战双方中的一人赫然是他们在庇护所最深处所见到的那具虚影,据弗朗西斯他应该是公国中统帅一类的人物。

此刻他的身形于众亡魂的记忆中更加清晰,面容如同冰霜一般带着一种冷峻的美感,眼眸却如蛇瞳一样锁定对方,带着一种好似仇恨,又好似隐匿着其余极其隐晦的情感。

其身形瘦长,梨花暴雨枪舞得虎虎生风,兵刃舞动之间,杀意尽显。

而与其为敌的那位,身形要更为魁梧,身着铭刻着冗杂纹路的煌煌金甲,整个人就好似那高悬于空中的烈阳,令人不敢直视。

其面容却更为阳刚坚毅,最为伟大的雕塑家也难以复刻出其高贵的面庞,眼眸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摄家出身,睥睨天下的蔑视以及对面那负隅顽抗的敌军统帅的玩味之色。

弗朗西斯不认得他的面孔,却认得他手中的兵刃,那赫然是不久之前将血之巨人一剑斩杀,造型奇特的金瞳上品武器:双生蛇衔剑。

“辻涧主,那人是不是……”

“没错,弗朗西斯先生,灭国之战时圣盟盟军的统帅,那些执金吾的主人,在赐临碑上名列第五的京极家绝世天才,京极龙之介。”

“第五……”

弗朗西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旋即微微叹息一声。

他原本还想借此机会窥探一番威尔史克决定高手的惊天威能,但那二人不知何故,未尝使用丝毫魔力,而仅仅是依靠着存粹的武艺在相互搏杀。

“叮……”

火花四溅,余韵悠长,二人又是一阵相持,四目相对,旋即颇有默契地各自分开。

“哼,上杉苍,你也该认命了吧,我等踏入这动乱之地,七战七捷,刚刚的最后一战汝等叛军更是损失了所有的有生力量。

圣盟余下各部此刻应该也将乱臣贼子斩尽杀绝,你还不束手就擒,意欲何为?”

京极直视对方的容颜,冷声喝道。

闻言,公国抵抗军中残存的十余人都是面露绝望之色,有的更是转头望向那无边虚空,似乎打算以身殉国不辱战士尊严。

那名为上杉的统帅却面无表情,甚至瞳孔都没有一丝颤动,谁也猜不透其内心所想,声音如同月光一般清冷:

“白痴,休要胡言乱语,若非尔等的军事力量十倍于吾,吾岂会落得此等下场?

也休要假惺惺地一对一了,你们一起上吧。”

说罢,他长枪横扫之下,阵阵狂风汹涌,对面森严的军阵竟出现一阵紊乱,好悬没有溃散破阵。

见状,众军士的脸上都露出又惊又怒之色,但碍于对方的实力着实惊人,一时间无人敢开口说话。

“真是骄傲啊……那就,来吧……”

说着,那京极龙之介忽然将蛇衔剑插到地面,竟开始卸下他那一身厚重的战甲。

肌体活动之下,周身块块肌肉鼓起,传闻中的力神也不过如此。

“你既然在统帅用兵,魔法武艺上皆不服输,那就赤手空拳来比试一番如何?”

京极凝视着上杉,目光中显露出浓浓战意。

“哼。”

那上杉却没有言语,反而同样将周身盔甲卸掉,作为应答。

大概是率军死斗的缘故,即使有盔甲庇护,上杉身上还是留下数道伤痕,粗略的包扎之下此刻有鲜血浸透纱布,沿着其苍白的肌肤滴落。

他身上并非像京极一般极具肌肉,流线型的身躯却同样流露出一种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感。

双方对视一眼,接着碰撞于一处,二者在搏斗技巧上显然也具有极高造诣,徒手将没有防备的脖颈扭断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因此赤膊的格斗与之前兵刃的厮杀相比,险境丝毫不减。

双方见招拆招,攻势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源源不绝,肢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宛若密集的鼓点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京极的拳法迅猛刚烈,就如同烈阳一般灼烧万物,但上杉也不遑多让,他灵巧地化解对面的攻势,反击的掌法中更是暗含杀机,如同月光一般绵密,双方的死斗就好似共舞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真是……奇怪,身为联军的领袖,那位京极不彻底将对面悉数斩杀,还在此处故意一对一想要与那上杉一争高下……无法理解……”

一旁的‘尊岳上人’胜村喃喃道,显然他无法理解京极龙之介的举止。

“我想他是出于这样的心理,胜村先生。”

弗朗西斯面露一丝笑意,说道:

“那位京极赐临碑名列第五,几乎可以宣称自己纵横天下,而今日终于遇到一位在各个方面都与其不相上下的上杉,他又怎能……不想与对面一争高下?

比别人优秀太多的人啊,内心不可能不孤寂,即使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看着旁人那混杂着赞美与畏惧的眼神,总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

从古至今,立于顶点的存在,大抵都是如此。”

弗朗西斯那富有哲理的话语传入众人耳中,令众人皆是一声慨叹,其对于人性洞察之幽微,已经到了这般鞭辟入里的地步。

余下各方势力也议论纷纷,低声讨论着二百余年前的这一场死斗。

说话之间,场上局势陡然发生变化,双方的招式变得凌厉无比,找找直取对方要害。

并非双方将要分出胜负,而是他们意识到,彼此的实力太过于接近,谁也奈何不了谁,再这样斗下去也毫无意义。

“哼。”上杉忽然一声冷哼,握拳成爪,双拳齐出向京极胸口攻去。

这是完全舍弃了防御的一招,拳风中带着凛冽的杀机。

京极见对面来势汹汹,自是不敢大意,左臂护在胸前,而右掌平切,斩向上杉那白皙的颈部。

以攻为守,逼迫着对面放弃这一招。

可谁知那上杉不闪不避,攻势陡然加快三分,其眼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意志,望向京极。

似乎是打算即使自己身死,也要在敌军之首的身上留下致命伤。

似乎为对面的狠厉所摄,京极竟一时间乱了心神,没能做出丝毫应对,保持姿态迎接着对面的攻势。

不论是彼时的军势还是此刻围观的众人皆是发出阵阵惊呼声,难道这惊世骇俗的一战就要在此刻分出胜负了吗?

但那结果……谁也未能遇见。

‘砰砰’两声轻响,二人相互对视,上杉的食指嵌入京极的胸膛,却不知何故在最后一刻收了力道,只留下一层极浅的伤痕。

而京极的掌切,竟也没有斩断上杉的脖颈,停留在他的肩头之上,手掌向下,简直就像是在安抚对方一般。

二人保持这个姿态停留良久,一语不发,用眼神探寻对面心中隐藏最深的隐秘。

接着,他们抛弃了一切,日月之辉相交融洒向万物,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热烈地激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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