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继秘境中的某处,无数平房依山而建立,破碎的门窗以及满是腐朽家件的街道上依稀可以看到往日国民聚居熙攘的痕迹。
可历经二百余年风霜依旧屹立不倒的诸多建筑,却无法抵御作战所产生的魔力波动,纷纷崩裂。
“该死!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力所不及到这种程度才对!”
七影之中原本战意最为浓厚的老者此刻也不由得心生惧意,望着那立于空中的倩影,表情凝重至极。
原本七影信心满怀,以为己方彼此配合捻熟无比,即使对面那异乡女子隐藏了一定的力量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交手之际他们才发现,凭借他们想与华抗衡,就好似萤火与皓月争辉一般不自量力。
其身为京极的眷属,已然获得了一定的《无相神躯》的力量,平日里操控着无属性魔力以及京极家赐下的金瞳下品法器,对敌之时也算是无往不利,可面对那异乡女子,他们却毫无办法。
华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不时在虚空之中穿梭,即使七影中的某位牺牲自己的性命,为其余几位博得将华围拢的机会,也会被其轻易潜逃,而他们也已然分别被华斩杀数次。
若是被那双刀斩下头颅,意识的消失也只是一瞬间,可烈焰灼烧之苦,他们可再也不想体验第二回了。
对战之间,遗迹损毁,七影眼中满是退意。
但他们心中清楚,若是此刻潜逃,不以速度见长的他们定然会被华逐个击破,说不定还会承受比死亡还要更为痛苦的酷刑。
就在七影心中焦虑,提心吊胆地应付着那不知道会从何处涌现的黑焰之时。
其中面容最为年轻的一位男子,忽然全身一颤,就好似受到什么感召一般停留在空中,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解脱与遗憾混杂的神情,顾视其余六影,声音中满是苦涩:
“抱歉,六位,我好像……就到这了……”
“不……你不会是……”
之前向京极汇报弗朗西斯情报的那位妇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失声叫道,紧接着向那年轻人奔去。
可她刚踏出步伐,那年轻人就在六影的目视之下,面上黥刻的纹路忽然血光大作,整个人从中裂为两半。
无数面容模糊不清的魂魄发出无数悲鸣从那年轻人体内逸散而出,没有丝毫停留便向天际涌去,随之飘忽消弭不见,去到那未曾有人抵达过的彼岸。
再看那年轻人,已然只剩下一副皮囊,宛若断掉的风筝一般飘零落于地面,从此七影只剩六影。
“不……不,不!”
余下六影遭此剧变,无不悲恸哀鸣,显然他们之间关系极好,彼此对视之间眼眸中满是彷徨。
而他们清楚地意识到,年轻人的身死意味着他们所信赖的京极佑佑大人,落败了。
“嚯,真是罄竹难书啊,这威尔史克的摄家……看那些魂魄的数量,怎么也得有两万人。”
玄炎慨叹道。
“怎么样,丫头,为众生复仇贯彻公理的感觉如何?”
华摇摇头没有说话,见对面一副完全丧失斗志的神情,她也未再继续出手。
那边既然进展顺利,她只要牵制住七影,等待弗朗西斯将那京极彻底斩杀就好。
虽然离开千仞道还不到一个月,华忽然无比怀念起季观山的居所中,那张温暖的大床以及……
“快点结束掉这一切回去吧。”
华于心底默念,再度举起双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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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外袍盖在北原的尸身之上,弗朗西斯转过头来看着那缓缓坐起身来的京极。
适才他感受到一股极其玄奥的波动从七影所在的方位传来,京极那焦褐的身躯竟于瞬间恢复如初,心脏极速跃动着将血液泵至周身各处,皮肤再度如月光一般苍白。
他将双生蛇衔剑插于地面缓缓坐起身来,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但任谁都能感受的出,京极的神情凝重了许多。
“怎么,要去和七影汇合吗?
不,现在是六影了。”
弗朗西斯淡淡开口,身着单衣的他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寒意。
但像他这般的存在又怎么畏惧酷暑严寒?大概是内心在悲鸣的缘故吧。
京极没有理会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在无形之芒的包裹下向六影所在地极速前行,弗朗西斯与诺姆旋即各施手段紧跟在他身后,双目死盯着那孤傲冷峻的身影,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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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大人,您终于来了,之前……”
原本濒临崩溃的六影看到京极的身影精神一振,原本还在心中畅想着牺牲一影斩杀那棘手的两人自无不可,但愿景旋即在目睹到弗朗西斯与诺姆的身影后如泡沫般消融。
目光在京极与弗朗西斯身上来回流转,六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弗朗西斯则是与华交换了下目光,站在一处,却给六影带来这般压力。
率先察觉到己方气势萎靡不振的老者冷声说道:
“不要露出那样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小子!
现在佑大人既然回到我们身边,我等不死之身只要为其牺牲掉性命,你是无法战胜他的!”
“是吗?”
闻言弗朗西斯轻描淡写地回应到,他的目光漠然地从六影身上划过,神态竟和京极有几分相仿。
“那替命的术式我虽然不了解其机理,但是看起来需要他和你们六影同时施展,才能奏效,对吧?”
老者没有回应,眼神有些闪躲。
旁人凡是听闻到他们这般保命手段无不满心绝望地素手就擒,而那异乡人脸上却毫无波澜,像是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一般精准地说出这一术式的唯一弱点。
当然,他自然不知道玄炎此刻正在洋洋得意地邀功,活像是一个趁父母外出偷偷做家务的小孩子。
“若是这样的话,破局之法就显而易见了。”
见对方这般神情,弗朗西斯心知玄炎的推断一语中的,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六影身上流转:
“我想若是将你们的四肢切断,放置在沸腾的熔岩池中,死上一万次的话,恐怕再也无力维持心智正常了吧。”
“什么?”
听闻对面竟吐露出这般令人胆寒的话语,六影无不肝胆俱裂,那弗朗西斯明明是个面容俊朗的翩翩公子,此刻在他们眼中却比他生吞三道生灵的“极恶”佐川一政还要面目狰狞。
恐慌占据六影内心的每一处角落,几乎无法呼吸窒息而亡。
“你们,退下去,不必出手。”
就在六影内心饱受煎熬之际,京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声音依旧清冷,却莫名多了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可是佑大人……”
老者抬眼望向自己侍奉多年的男子,声音颤抖。
听闻到对面话语中的迟疑之意,京极回头扫视老者一眼,未曾言语。
“是……老奴明白了……”
老者只觉眼眶湿润,带着其余五影向后退去,随时准备支援。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弗朗西斯不由得暗中摇头叹息,那六影身为献祭数万凡人所制造出的眷属,虽然具有自我意识,但论心智坚韧程度自然无法与其余一点点修炼,攀升到赐临碑上的强者相比拟,是弗朗西斯进行蛊惑的绝佳对象。
若是在《魄灵咏叹调》的作用下六影心智崩溃,再也无法帮助京极逃脱升天的话,想要彻底斩杀京极就将省去好大一份功夫。
“可是现在……”
弗朗西斯望向默然立于空中的京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对面看透了自己的打算并将六影庇护于身后,看来他还没有完全丧失……”
京极轻声吐息着,缓缓迫近弗朗西斯三人,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却猛地瞳孔一缩。
原本立于弗朗西斯身侧的华陡然消失于原地,熔岩巨掌再度浮现,格挡下那从虚空中斩出的黑焰。
但那显然只是佯攻,另一只手甚至还来不及向华袭去,便被另外两位手持长剑的精灵王吸引住注意力。
“轰……”京极周身魔力乱流肆虐,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蛇衔剑出鞘瞬间格挡住弗朗西斯那爆炎之拳。
看起来威能不弱的爆炎却被无形之芒瞬间溶解,一击不得弗朗西斯立刻脱身而去。
京极正警戒着华或者着诺姆的袭击,却忽然察觉到剑身上有些许异变。
他连忙低头望去,只见与弗朗西斯交击的剑身,竟出现一团墨绿色,宛若心脏一般的物体。
它向外伸展着触须,并瞬间蔓延至京极握剑的右臂。
“龙毒!”
京极盯着弗朗西斯右手那隐藏在爆炎之下的盔甲,冷声喝到。
“不愧是京极公子,见多识广。”
弗朗西斯面无表情地赞道。
数年之前,京极曾与古龙顶的高手交手,也曾在龙毒的侵蚀下吃过亏,第八影就是于那时以身偿命。
不过那位身为古龙顶的明日之星的敌手,也再未有人听闻过他的下落就是了。
龙类的毒素虽然不像其余集中闻名天下的毒素一般能让一道再无生灵存活,但对于生灵躯体的侵蚀,无毒能出其右者。
京极感受到那毒素悄无声息地沿着手上毛孔流入血管,体内澎湃的无属性魔力居然无法奈何其分毫。
那毒素在京极体内极速蔓延,若是再犹豫不决,恐怕第六影也会化作一张皮囊。
可即使到了这般危机时刻,京极已然默不作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后竟交剑在手,挥斩之下竟将自己的右臂斩断。
那右臂于空中旋转,挥洒的鲜血四溅,好似一副泼墨画。
可它旋即改变形体,竟化作一位无相巨人,阻拦住华与诺姆的追击。
京极趁机退至远处,单手在怀中摸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一个朴实无华的墨绿小瓶就浮现在其掌中。
单手咬掉瓶塞之后,京极将其内容物一饮而尽,周身一阵浩荡的生命气息冲天而起,一只全新的右臂竟在瞬间生出,于晦暗的日光下竟显得那般璀璨。
京极缓缓活动着那只全新的臂膀,面色阴沉着注视着那无相巨人被华一刀两断。
“《慈母轮转》?
听说这魔药因为炼制手段太过于残忍已被圣盟下令毁去药方……
果然,监守自盗,恬不知耻是统治阶层的拿手好戏……”
熟知威尔史克魔药体系的弗朗西斯轻声说道,即使并非其本意,恐怕也有超过二十万人为京极而死。
可以说,他如此年轻却能有今日之实力,只缘其站在无数哀嚎中的累累怨魂上。
京极却不答,缓缓收起蛇衔剑,十指微曲,指尖竟有鲜血流出,以血作符。
“佑大人,您终于要使用那一招了吗?”
远处的老者战栗道,旋即转身喝到:
“你们几个,打起精神,随时准备为佑大人替命。”
其余几个还有些萎靡不振的影闻言,齐声称是。
注视着于远处激斗的几具身影,诸影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他们平日里纵横威尔史克,各方势力听闻其名号无不闻风丧胆,如今却甚至连参与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那是……”
弗朗西斯瞳孔一缩,他赫然从京极所勾勒的符咒上感受到一股极其玄奥的波动,令其周身一阵战栗。
就好似只身一人踏入尘封多年的失落之城,无数迷魂立于原地冷冷地注视着惊扰他们安宁的来访者。
“那京极居然还是一位金耀级……甚至有可能是金耀上品的符师!”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弗朗西斯身后八翼闪动,正欲上前打断,却已然来之不及。
只见京极以指为笔,沾血凭空作画,须臾之间,一道齐人大小的血红符咒就出现在其面前。
弗朗西斯能从其上感受道只属于神祗的智慧,以及亘古以来,那永恒不灭的孤寂。
此刻,异变突生,那繁杂之际的血红符咒却忽然挪移至弗朗西斯的脚下,瞬间增大千百倍,将弗朗西斯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于其间。
弗朗西斯与华只觉压力陡生,甚至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华旋即尝试焚烧空间逃脱升天,却徒劳无功而反。
直到那瑰丽而复杂的纹路蔓延至全域,无数血芒忽然向地面投射而出。
山峰脚下那屹立多年的古遗址,在接触到血芒的一瞬间瞬间化为齑粉。
天地之间一片血红,京极站在符咒范围之外极力操控着,从其紧抿的嘴角来看,即使对他来说操控这符咒也颇为吃力。
待到整片空间空无一物之时,同样的纹路在地面上蔓延,竟逐渐形成了一道巨门的形状。
只是此刻其在不断颤抖着,阵阵哀嚎声从地下传来,就好似有无数渴望着挣脱牢笼的晦暗存在,渴求着自由与活人精血。
“这就是……”
之前那被弗朗西斯洞穿胸膛的女子凝视着惊天异象喃喃道。
她于诸影之中排行第六,如果京极再度落败,那她就会彻底消逝于这世间,只是此刻看来……她似乎还能多为京极佑效命一段时日。
“没错,这就是伊西丝大人恩赐给京极家的至宝,金耀上品的符咒,‘怨艾葬阵’!”
那位为首的老者终是镇定了下来,眼中惶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荣耀与自豪。
“伊西丝大人为京极家专门创造一界,圣盟建立的这四百年中,凡是具有京极血脉的存在,所斩杀的生灵,其魂魄悉数会被囚禁在此界之中。
而‘怨艾葬阵’就是连通两界的钥匙,那以百万计的死者,悉数会成为佑大人的军势,斩杀一切忤逆京极家的存在……
那里……可是地狱啊……”
老者慷慨激昂地解释道,老泪纵横地看着无数死者哀嚎着从逐渐开启的大门缝隙中挤出,抬首嚎叫着堆积成尸山向上攀升。
他们保持着濒死的姿态,各个死状凄惨,令人心悸。
有的满身伤口触目惊心,拖着内脏挣扎着向上涌去。
有的头颅没了大半,或许是过于渴望鲜血的缘故,嚎叫之时眼球竟从眼眶中脱落。
有的已然成为一具焦尸,脆弱不堪,没有行进出几步就被其余怨魂撕碎。
而在数量茫茫的众死者之中,弗朗西斯还看到了不同种族的伟岸身姿。
有远在圣盟出现之前就生存在这片大陆上的生灵,魄吾族、相柳族的身影屹然出现于其间。
更有数量众多的弗朗西斯叫不上名字的,或是已然灭绝,或是成为人族玩物的种族。
其中还有一条生有三首的异龙,火焰、寒冰与狂雷缠绕于其上,也不知道京极家的先祖们是如何将其斩杀。
这般浩荡的攻势让弗朗西斯与华不由得心头一震,那直冲云霄的怨气与哀鸣更是如魔音入耳般直冲二人的心田。
面对此等数量的敌军,就算他三人魔力耗尽也无法将其悉数斩杀,更何况领域之外还有京极正在虎视眈眈。
华有些担忧地望向弗朗西斯,用眼神询问他如何是好。
弗朗西斯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堪称奇异,又混杂着几丝难以尽信的神情。
他赫然感受到胸口中,安为他缝制的香囊中,宛若心跳般的奇异波动阵阵传来。
“小子我真是不明白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你遇上了,真是……有够恶心的……”
玄炎也是一副啧啧称奇的口吻。
见华的神情愈发疑惑,弗朗西斯也没再卖关子,伸手将那颗在吸收完他魂魄之后就再也没有产生变化的噬魂珠掏了出来。
原本弗朗西斯以为自己在锻造工艺有所精进之后,能够勉强理解它的作用机理,于是顶着玄炎的嘲讽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三日却一无所得。
最终弗朗西斯无奈承认,凭借他目前的水准,仍旧无法掌控这噬魂珠。
而那珠子,此刻面对大量怨魂来袭却忽然产生异变,弗朗西斯甚至从中感受到一种迫切的渴求之情。
对于旁人来说触之即死的怨魂大军,对于它来说则是上好的魄精补料。
于是弗朗西斯不再迟疑,伸手将那噬魂珠抛至空中。那噬魂珠旋即释放出无尽奇异光芒,甚至将那血芒领域都压了下去。
那些即将爬升到弗朗西斯面前的怨魂在接触到那光芒的一瞬间,甚至没能做出丝毫反应就化为虚无。
弗朗西斯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生命能量向噬魂珠涌去。
不过积雪消融,细流汇成**,随着奇异光芒的扩散,无数生命能量向一道道流星一般划过天际,成为那噬魂珠的食粮。
死状凄惨的人族,各色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异族,以及那只三首巨龙,悉数消融。
弗朗西斯与华在奇异光芒的照耀之下,竟凭空生出一股对自我渺小的认知以及生命流逝的感慨。
他们就好似身处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见证着时间的流逝,万物新生而后迅速走向毁灭,星光璀璨,向着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传递着自己的思念。
但是一切都在一声叹息之中消弭无形,弗朗西斯与华再度回到了秘境深处。
“居然……这般神奇……”
那座声势浩荡的尸山俨然消失不见,无数怨魂就如同初春的积雪一般消融无踪。
那扇大门与符咒‘怨艾葬阵’悉数崩坏,唯独那噬魂珠于空中高悬,宛若明月一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而后光芒缓缓消逝,晶体内部星云依旧缓缓旋转,就如同宇宙的运转一般不受任何事物影响。
不知道是否是魂魄被噬魂珠吸收一部分的缘故,弗朗西斯竟从那噬魂珠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乎混杂着不甘、无奈、与愤怒……但显然现在并非仔细品味的良机。
事发突然,京极没能预见到此等异变,声势滔天的怨魂之山竟与瞬间被那小球吸收殆尽,心神与那‘怨艾葬阵’紧密相连的他严重受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周身气血阵阵翻涌,几欲昏厥。
他正欲抽身调息,但弗朗西斯与华哪会错失此等良机。
华瞬间焚烧空间,挪移到京极的面前,渊狱冥火从双刃蔓延,整个人竟化作一道漆黑魅影,向京极斩去,就好似要将天地一同劈开一般。
“浮隙之影”,是这一招式的名字,以身为刃,斩断世间万物。
感受到心头一阵震荡,京极不敢大意,双目微凝,双臂聚拢于胸前。
一道不知比之前厚实了多少倍的无影屏障将其庇护于身后,以期抵御住华这惊天一击。
但京极毕竟心神受损严重,仓促之间凝结的屏障颇多漏洞。
华所化身的刀刃瞬间切入其中,将屏障一分为二,余势未消,竟在京极身上留下一道极其细长的刀伤,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腹。
“嗯呃……”
鲜血喷涌,受此一击的京极忍不住低吟一声,面色愈发苍白,气势萎靡地从空中栽倒。就好似流星焚烧殆尽,于空中留下瑰丽又致命的星逝。
剧痛让他几乎丧失意识,但他强撑着精神,双目死盯着欺身上前的弗朗西斯。
此刻弗朗西斯的右臂再度化身琉玉,探手直取京极的心脏,眼神好似审判众生的神使一般无情。
感受到主人即将遭受到生命危险,庇护之心双手齐出,两手交叠汇聚在京极的面前。
显然弗朗西斯这一击威能之大,已然无法允许熔岩之手像往日一般,一手防御一手反击。
但是地心熔岩,又岂是火之本源魔力的对手?
伴随着‘滋啦……’声响,弗朗西斯大喝一声,右臂一阵光华闪烁,瞬间突破庇佑之心的双层防御,径直压到京极的面前。
知晓自己再无任何反制手段的京极长叹一声,转身望向六影所在之处,以期发动秘术,逆天改命。
“该死!”
原本众影正因京极成功用出‘怨艾葬阵’而欢喜鼓舞,以为弗朗西斯等人也会旋即成为亡灵大军的一员。
但看着众亡灵的生命能量被那噬魂珠悉数吞噬,众影不由得发出阵阵绝望的喊叫。
有几人更是不由得跪到在地,满目茫然,难道命中注定将要踏入赐临碑前五的京极佑佑公子,今日竟会陨落于此?
晦暗的情绪在几影中流转,就连那位老者也无法开口为余人鼓舞。
但目睹京极投来求助的目光,六影纷纷回过神来,心神一凛就要施展秘法,为京极承受下致命一击。
可就在此时,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众影面前,诺姆默默注视着几人,头顶金发飘扬。
“滚开,怪物!”
六影见状勃然大怒,两影踏步上前去阻拦诺姆,其余几人纷纷于原地施法。
见对面脸上浮现的彷徨绝望与愤怒混杂的神情,诺姆也懒得与对面这群丧家之犬废话,显然他也不能。
万物葬埋轻轻点地,一道土石牢笼从天而降,在众影绝望的喊叫声中将其拖入地底,再也无法干扰弗朗西斯与京极的作战。
面前的地面缓缓归于平静,诺姆转头望去,一阵尘嚣冲天而起,弗朗西斯的琉化之臂精准地切开了他的心脏。
空中的太阳残片依旧缓缓流转着,在生命耗尽之前向大地投下最后的晦暗余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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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六次是吗,京极公子?”
等京极悠悠转醒,弗朗西斯已然换上一身全新的衣衫,擦拭着手上的血滴,好整以暇地问道。
此刻华与诺姆互为犄角之势,将京极堵在其间,他们打算迅速结束与京极的作战,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处理。
京极却不答,看了一眼远处的地面,那里诸影正极力尝试着破开诺姆的牢笼,但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的样子。
这也就意味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京极只能孤身作战。
他忽然抽出双生蛇衔剑,没有丝毫迟疑,左掌掌心对着剑尖按压下去。
锐利无比的剑锋瞬间贯穿血手,直至底部,京极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入到那两张大张的蛇口中。
一股浩瀚蛮荒的气势瞬间横扫整片秘境,几人脚面的土壤竟承受不了这种威压出现道道裂痕,悉数皲裂。
弗朗西斯竟听到那不断颤抖的剑身发出一声哀鸣,旋即一只极其庞大的身躯忽然出现在众人的头顶。
那是一只体型惊人的泰坦巨蟒,若是其完全伸展开身躯的话,恐怕一道之内的生灵都能瞻仰到它的伟岸身姿。
周身上下遍布着细密的鳞片,在晦暗的光芒之下竟反射出幽冷的玄光。
遍布周身的上千道伤痕,是此物身经百战的证明。
更为奇特的则是,巨蟒的身躯竟从中间分叉,生有两只相仿的巨大头颅,如同小山一般让人看着心中发寒。
此刻那双头四瞳正缓缓睁开,打量着外界。
这显然就是京极手中那双生蛇衔剑的剑灵了,在远古生灵中为尊的相柳族族长,也不知道京极将其唤出意欲何为。
“哼,那家伙,打不过你们居然选择牺牲自己的剑灵,小子你一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玄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毒,想必同样身为器灵的它,内心难得地对那相柳产生了怜悯之情。
闻言弗朗西斯抬首望去,只见蛇衔剑剑身出现道道裂痕,崩裂也只在须臾之间。
而京极此刻周身气息极度萎靡,显然他已然将周身大半精血灌入到剑身之中,拼着自己牺牲掉一条性命,也要将弗朗西斯等人格杀当场。
“不,不!京极家的小子,你不能这样!吾供京极家前后奴役四百年时间,你不能就这样抛弃吾!”
一道极其惊恐怪异的雄性声音于空中响起。
几人抬首望去,那两只蛇首悉数苏醒,正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发出哀嚎声的则是一只看起来更加狰狞粗壮的蛇首,此刻其眼眸中竟流露出几分哀求之意,盯着京极的身影。
但它旋即被另一颗蛇首撞倒于地,在地面上犁出极深的沟壑。
它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同伴。
那稍微秀气一些的蛇首嘶嘶地吐着芯子,望着京极的眼眸中满是杀意:
“白痴,把嘴闭上,这么多年的屈辱,终于得以解脱。
不过小子你也看到的,恐怕就算你选择牺牲吾等你也无法战胜对面的三个家伙,来吧,随吾等一起下地狱吧,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那赫然是一道充满怨毒的雌性声音,显然它对于囚禁奴役它四百年的京极家满心怨恨。
一时间怒骂诅咒的高亢女声与苦苦祈求的尖锐男声混杂与一处。显然,它们的心智在永无止境的牢笼之中已然有些失常。
但旋即,两道声音戛然而止,两只蛇首齐齐高昂,瞳孔中再无任何情感。
其身子微微后仰,随时都有可能向弗朗西斯发动进攻。
“居然……连祖传的灵剑都可以牺牲,京极公子你真是山穷水尽了……”
看着那身形摇摇欲坠的京极,弗朗西斯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知名的神情。
但他旋即屏息凝神,内心不由得浮现一丝兴奋之情:
“终于……可以使用那一招了吗?”
龙飨战甲再度浮现于体表,此刻将弗朗西斯周身悉数包裹,只有双目漏在外面。
“扑通……扑通……扑通……”
低沉的心脏跳动声由模糊至清晰,一股不逊于相柳的森严威压从弗朗西斯身后爆发而出,甚至连空中的流云都被其冲散。
一声龙吟,九霄为之震荡。
“炽焰古龙”迪斯卡托尔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弗朗西斯的身后,它伸展着修长的脖颈,眼眸中满是怒色,注视着对面的相柳,不住发出威胁的低鸣声,居然有生灵胆敢不臣服在万族之尊的脚下!
与此同时,清亮的凤鸣声与另一声龙吟同时响起,华与诺姆也同时召唤出玄风以及“空之恶龙”欧德里维斯应对那相柳的冲击。
两龙一凤同时出现这般壮丽景象,在威尔史克的历史上,不,甚至直至历史终结,恐怕也不会再度出现了。
三只尊贵的生灵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嘶吼着让魔力充盈满整个躯体向那相柳奔袭而来。
而那相柳面对三方来袭,已然丧失心智的它蛇瞳中没有丝毫惧色,周身竟绽出耀眼光芒,看它周身气势竟是想引发自爆来将周身一切湮灭。
起初是耀眼的光芒,弗朗西斯等人眼中的视野一片纯白,旋即而来的剧烈冲击让弗朗西斯与华都无法立稳身形,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幸得诺姆及时构建出防御屏障,将二人紧紧拉住,他们才不至于遭受更大波折。
弗朗西斯与华彼此对视,皆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不可思议的神情,那相柳自爆的威力竟如此夸张,他三人合力才勉强与其相冲。
二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句,却发现剧烈的爆炸将二人的声音与听觉同时夺去,弗朗西斯与华只能无奈相视而笑,等待着余波散尽。
等到一些都恢复平静之后,弗朗西斯轻轻落于地面,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讶然。
只见以几尊圣兽碰撞为中心,周围的地势被悉数改变,一个圆形的凹陷坑洞出现于地面。
极致的高温与热量甚至将土石结晶化,在残光的反射之下竟宛若漫天星空一般闪烁璀璨。
若干年后若是血继秘境再度与威尔史克相接,探索者们来到此处,定然会以为这是血继公国离经叛道,被神祗降下天罚而彻底灭国的证据。
而在深坑中的某处,京极剧烈喘息着,面容苍白枯瘦,周身上下一片焦褐,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他为了激发出相柳的全部力量耗费了自己大量精血,而后又承受了大量的魔力乱流的冲击,即使弗朗西斯不出手的,他的这条性命在须臾之间也会走到尽头。
“刺啦……”
身侧蛇衔剑碎裂的声音就好似心碎一般,看了一眼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两只蛇首,京极闭上双目,等待着。
弗朗西斯轻出一口气,正准备踏步上前夺走京极的性命,身旁的华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身影瞬间挪移到京极身边,手起刀落。那无言的年轻男子头颅高高飞起,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般剧烈的地势震荡,那些被诺姆囚禁于地下的影们也趁此机会齐齐发力,终是突破了那层牢笼。
可也不知道是太过凑巧还是太过于不凑巧,京极的头颅正好落至众影面前,在地上滚了几圈,好似一个被小孩子发怒拆掉的玩偶头颅一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几影。
这一场景实在是太过于具有冲击力,众影呆立于原地,甚至连身旁同伴体内无数魂魄逃逸而出化作一身皮囊都毫无反应。
现在,只剩下四影了。
看着他们脸上那近乎呆滞的绝望神情,弗朗西斯感觉也没有必要再对他们做些什么,负手踱步向几人靠近。
“不要过来,你这个恶魔!”
之前那位喝问过弗朗西斯的络腮胡男子厉声尖叫着,再无半点之前的不可一世,眼中的畏惧达到极点。
“真是有意思。”
弗朗西斯悠悠开口:
“明明是诸位要将我等赶尽杀绝,我等无可奈何奋起反抗,怎么在诸位的眼中就成了恶魔了呢?
不知道那些被诸位斩杀的数以万计的人们,他们的心中是否会抱有同样的恐惧?”
“阁下莫非因为吾等杀孽过重意图以正义之名审判吾等不成?”
几影之中唯一还算镇定的老者面色阴沉,开口发问。
“不……只是为各位感到稍微有些不值当罢了。”
谁知弗朗西斯的话语完全出乎几影的意料,他们彼此对视,眼中满是迷茫。
“此言怎讲?”
弗朗西斯无奈叹息一声,眼神中带上一丝怜悯,悠悠开口:
“你看,无觅涧的辻涧主也和我说了,京极家的九影各个生前都是一方豪强,为万人敬仰,却被京极家暗算,炼制成为京极佑的眷属,供其奴役……
这实在是……太过于不堪了……”
他的话语中完全不见敌意,竟带上一丝忿忿不平之意,就好似懊恼自己没能阻止这一切一般。
“不……不……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等九影都是集合万千凡人血脉之力,他们经由京极家悉心培养,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最为精纯的生命能量,从而才塑造了我等,从而才产生了自我意识,根本不像你所说……”
络腮胡男子结结巴巴地辩解着,却在弗朗西斯满是同情的目光中逐渐没了声息。
“你看,就如这般,京极家用下作的手段在你的灵魂中打上烙印,不仅彻底抹去了你过往的记忆,还让你坚信不疑自己是由数万魂魄聚合而来的这般滑稽可笑的谎言。”
“怎么……”
那男子瞠目结舌,只感觉自己所认知的过往悉数崩塌。
“在威尔史克,没有人敢自称比我更精通魂魄之道,我也曾经尝试研究过眷属技术。
但不论我怎样测试,当魂魄聚集到一千四百八十三的时候,聚合体就会彻底崩坏,天地法则不允许那种怪物出现在世间,你们怎么有可能是由数万魂魄聚合而来的?”
弗朗西斯声音高昂,冠冕堂皇言之凿凿的样子令人信服。
“怪物……”
络腮胡男子彻底被弗朗西斯的话语扰乱了心智,喃喃地重复着。
他回忆起有生以来,旁人看着自己那混杂着畏惧与厌恶的眼神,京极家众人将其视作猪狗一般肆意差遣。
他与他的八位同伴,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遍体鳞伤。
“不,你不是怪物,你只是被京极家夺走一切的可怜人罢了……”
弗朗西斯的话语却好似一缕星光照耀在男子身上,为其带来难以触及的温暖以及虚无缥缈的引导。
闻言男子豁然抬首,注视弗朗西斯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与茫然无助,不知不觉间他已潸然泪下。
“你之前身为势力中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英才,不管是师尊师伯乃至于神明大人,他们都将你视为己出,悉心栽培。
同龄人以你为榜样,无数怀春少女的梦境中都满是你的身影,在后辈的口中更是口口相传有关于你的传说,那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幻梦……
刚过三十岁的你锋芒毕露崭露头角,在数次历险厮杀中以弱胜强,顺利攀升至赐临碑前二百名,成为势力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长老。
你在心中立誓,自己一定不会辜负那些滋养过自己的存在,甘愿化为一颗巨木,用树冠庇护着所有人。
可是树大招风,立于顶端的京极家盯上了你,他们以雷霆手段夺走了你的一切,以妻子亲信的性命相要挟,逼迫着你接受他们的改造。
于是你流着泪水,最后再看了一眼你温婉动人的妻子以及天真无邪的孩子的面庞,放弃了自己的姓名……”
弗朗西斯的话语就好似当初那条蛊惑人类的母亲去偷食那不可触及的圣果的毒蛇一般,一句一句地打在了络腮胡男子的心间。
并且伴随着他的话语,男子先是看到一个稍显诡异的木雕人偶对其微微一笑,旋即看到自己的过往,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但等到京极的身影出现之时,一切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被带走之后,所有认识他的人,脑海中与其相关的记忆都被夺去,但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消除?
双鬓斑白的师尊在训斥弟子的时候,若是想拿之前的师兄作为榜样,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往他曾坐的位置瞟去,嘴巴微张,却一时失语,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困惑神情。
那陪伴自己一同成长的爱人,纵使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她却终身未嫁,在旁人不解的质问声中她只是轻笑着摇摇头,一如多年前二人第一次相逢。
等到薄雾冥冥,大地陷入昏聩之际,她却总是一个人呆呆地注视夕阳,好似化作一尊石像。
而彼时那于襁褓之际就丧失父亲的婴孩,此刻也成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大抵是未曾感受过父爱的缘故,她很早就开始为母亲分担家事。
看着她担着两大筐柴火时面容之上流露出的迷茫与疲惫,男子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口中不住地说着自己对不起所有人之类的话语。
此刻他已然被弗朗西斯完全蛊惑,明明之前还目睹着三位同伴体内数万魂魄逸散而出,明明体内还有数万魂魄在不住哀嚎,此刻他却完全注意不到弗朗西斯话语中的漏洞。
其余三影似乎也被那股悲痛所影响,怔怔地立于原地,看着跪到在地,如同受伤小兽一般无助的男子,脑海中一片空白。
“小子……你以后功法大成之后不会对我记恨在心,把我也给催眠了吧?”
看着弗朗西斯运用《魄灵咏叹调》愈发炉火纯青,玄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怪异。
“那可不好说哦,玄炎前辈,万一哪天起了兴致……”
弗朗西斯于心中回道,旋即声音变得严肃:
“站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应该还有事情没做完吧……”
“不……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男子无助地摇头,心灰意冷。
“你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完全忘了你吗?
还是说你不想承担一名徒弟,一位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
弗朗西斯的声音陡然严厉。
“想……我当然想……可现在的我……又能做到什么呢……”
男子跪到于地,哀嚎不已,望着弗朗西斯的目光之中,满是绝望。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杀死京极佑,获得自由之身,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杀死……京极佑,获得自由之身……”
男子的眼中陡然升起一丝希翼,弗朗西斯的话语对于他来说,宛若圣谕。
见对面对自己的话语深信不疑,弗朗西斯的嘴角带上一丝笑意,说道:
“没错,做完这一切之后……”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男子迫切注视他的那双眼眸陡然变得空洞。
京极不知何时再度复活,出现在了男子身后,一只手按在其肩头。
男子旋即头颅低沉,倒在地上,显然是被京极夺去了意识。
“啧。”
见状弗朗西斯不耐烦地咋了下舌,虽然在《魄灵咏叹调》上有所感悟,但若是贸然尝试操控旁人,有可能对其心神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而恶贯满盈的七影,是弗朗西斯绝佳的实验材料。
故而他才大费周章地去为那络腮胡男子编织谎梦境,以期操控其心智,可是这一切都被京极打断。
“连为自己效力多年的眷属的生命都能肆意夺取吗?京极公子……”
弗朗西斯的声音宛若蛇嘶,不住噬咬着京极的内心。
“我曾经说过,我要杀了你。”
京极仍旧面无表情注视着他,声调却前所未有地放缓:
“现在,我要让你承受这世间最为痛苦的酷刑之后再死去。”
冰山消融,京极的眼中带着一丝憎恶与哀伤,凝视着弗朗西斯,远处蛇衔剑的剑柄插在地面微微摇晃。
“是吗?那就来吧,京极公子,你就将你所有的手段悉数施展,我会将其一一击溃。”
弗朗西斯同样面无表情,他既然能够斩去京极三条性命,剩下的四条,他自然也有十足的信心将其夺走。
京极沉默不语,忽然转首看向那三名神情愕然的影。
三人见状。连忙跪到在地,为首老者声音颤抖:
“抱歉,佑大人,那人好似施展了某种精神类魔法,我等眼睁睁地看着老四被其蛊惑却未能阻止,实在是罪该万死……”
“无妨,这并非你们的过失,是我无能。”
京极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眷属的意思。
“京极大人!”
“但是现在,我恐怕要借走你们的力量了,抱歉。”
京极的声音极其轻微,背对着几影不让其看到自己面容上的愧疚神情。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看来他还没有……既然这样的话……”
弗朗西斯心绪百转,构建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思量之间,场上异变陡生。
三影齐齐跪在京极身后,半边身子上黥刻的纹路发出一阵刺眼光华。
老者又从怀中取出两个匣子,其中赫然是两颗人首,脸上同样黥刻着铭文,面容却显得极为陌生,这显然就是早先牺牲掉的八影九影了。
“原本还想将你们带回的,现在看来是无望了。”
京极轻叹一声,周身同样绽放出耀眼光华,三影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忽然从中裂开,无数魂魄争先恐后逃逸而出,却被那京极悉数吸收。
就连同之前被为京极牺牲的后三影,以及倒在地上的络腮胡男子,那些已然逃逸到不知何处的魂魄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悉数归于京极体内。
吸收了数以十万的京极体态急剧变化,整个人衣衫撕裂,全身肌肉极度隆起,身形增长为常人两三倍,体表肌肤猩红,阵阵纹路涌动。
而那三具耗尽体内魂魄的影,悉数化为空壳,倒在地面。
京极此刻的面容狰狞无比,不似人形,两只眼眸却显露出幽蓝色的光芒,其间魔力汹涌澎湃。
亘古不变的则是他那如同冰山一般的神情,射向弗朗西斯的目光之中满是冷酷。
京极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弗朗西斯就有一种心神被其牵引过去的错觉,其所立的地面悉数崩裂,化作无数尘埃,这一方秘境,竟无法承载京极的伟力。
“若是没有用处的眷属,就将其悉数吸收,化为己用吗?还真是无情呢……”
倍感压力的弗朗西斯轻出一声,说道。
虽然口中不住嘲讽,他自是全神贯注以防对面突施重手。
此刻对面给他的压力,竟远超之前与绮月琉璃为敌之时。
“你应该已然知晓,试图激怒我毫无意义。”
那面容狰狞的怪物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不似人声,却依然维持着心智:
“九影中的魂魄,本来就是曾饮下我的精血的凡人魂魄,我也只是取回原本的力量而已,又何来无情一说?”
“是吗……”
弗朗西斯幽幽叹道,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神情,他实在不愿将京极与那位孤寂了千年的女子联想到一起,转而开口:
“那不知京极公子现在的实力,能在碑上排名多少呢?”
“大概,二十五左右。我其实……希望这一天能再晚一些到来……”
京极观察着自己那粗壮的手臂,缓缓开口:
“往后余生,我也只能以这般姿态存活,能够将我逼至这般地步,你足以自傲。”
说着,那两只熔岩巨手忽然出现在京极的面前,巨手十指不住伸张蜷缩着,似乎在适应如何庇护主人这具全新的躯体。
但京极双臂忽然覆盖着无形之芒,瞬间将庇佑之心贯穿,金瞳上品的法器瞬间炸裂为无数碎片,悉数融入京极体内,其周身气势再度增强三分。
“足以自傲吗……不过京极公子,若是在下没有判断错的话,你既然已经将九影吸收,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只要再夺走你的性命,你就彻底死去了吧?”
京极闻言,却不作答,身影忽然消失于原地,弗朗西斯瞳孔一缩,身后八翼急忙展开,刚拔出浮光剑做出应对架势,那陪伴其多时的剑身却悄然消失不见。
弗朗西斯注视着手中剩下的剑柄,一时失神。
而等到他反应过来,连忙抬首之际才发现,那断裂的剑身,此刻竟被京极握在两指之间。
他依旧伫立在原地,就好似根本不曾挪移过身位一般。
“该死!”
弗朗西斯心中大惊,对方实力提升幅度之夸张,已然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周身魔力极速运转,一面极其厚重的鸢烬臂盾瞬间展开,却在须臾之间化为碎片。
“怎么可能……”
弗朗西斯脸上露出惊骇神情,注视着不知何时挪移到自己面前的京极,他只感觉数十道并不算浑厚的无属性魔力,却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切入臂盾魔力衔接处,将其斩断。
“砰!”
京极却没有与其过多废话,单手挥砸于其身上,避无可避的弗朗西斯只能依靠着龙飨战甲咬牙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身子倒飞落于地面翻滚数周,口吐鲜血。
他挣扎着抬起身子注视着那具宛若魔神一般的身躯,周身阵阵剧痛袭来,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那京极显然是留了几分力,不然即使弗朗西斯身上有战甲相护,五脏六腑也会在瞬间崩坏。
而他如此做的缘由,正如他之前所提及的那般,要让弗朗西斯承受这世间最残酷的刑罚而后再死去。
“弗朗西斯!”
救之不及的华尖叫一声,知道面对此等强敌,容不得有丝毫保留,并极速从怀中取出一瓶魔药。
其中液体一片湛蓝,缓缓流淌,是秘境中久未出现的天空的色彩。
华没有丝毫犹豫,揭开瓶塞一饮而尽,一道浩荡气势冲天而起,令人不由得心生拜服之意,唯有诸神分身降临才会带有这般气势。
金花级上品魔药,‘神恩颂歌’,是传闻中的魔药的一种。
其能够让服用者在一瞬间获得一丝神性,对以往修炼时不明晰之处悉数融会贯通。
情形愈发危急,此魔药功效越大,往往能够让服用者提升数个阶层。
而药效散尽之后,服用者仍能够保留彼时的感悟,是全威尔史克梦寐以求的神药。
基于手中素材,弗朗西斯选择‘神恩颂歌’作为目标,向金花上品魔药发起冲击。
他自然得到了魔药脉主的大力支持,而第一位身外化身,更是在数月之前就开始温养各种材料。
最终弗朗西斯三日不眠不休,终是使得这一魔药再度现世。
回到季观山中,弗朗西斯一语不发将魔法送入华的手中,而后倒在她的肩头陷入沉眠,看着弗朗西斯那满是疲惫的面容,华轻轻地吻在他的脸上。
“喔……不得不说,这小子在魔法方面的天赋还真是不错。”
玄炎也不由得赞道。
华却沉默不语,与那注意到这边情形的京极对视一眼,周身忽然无数黑焰涌现。
她的身影被极速拉大,一道几乎触及云端的巨大身影出现于秘境之中。
华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无悲无喜,此刻,她就是真正的神祗。
同样巨大化的双刃裹挟着黑焰,为世间带来无尽的寂寥。
华高举双刀,整个人再度化身为那空隙之影,向京极挥斩而来。
面对这般声势浩荡的进攻,京极眼中幽光一闪,整个人的身形同样瞬间增大了千百倍。
右手一握,一把由无形之芒构成的巨大剑刃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踏步向前,作势挥斩,渊狱冥火与无形之芒交织与一处,宛若两军互相冲阵一般,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这一击贯穿天地,甚至连空间都出现大量裂痕,虚空那熟悉的幽邃再度侵蚀到秘境之中。
空隙之影虽然锐利无比,但那无形之芒好似无穷无尽般,直至渊狱冥火彻底消融都没有将那把伟岸剑刃斩断。
华一击不敌,正欲抽身疾退,京极却忽然恢复到原本身姿,瞬间将华握在自己的巨臂之中。
华心中一惊,她甚至来不及用出霓裳羽衣的替身之术就被对面所制服,正欲挣扎却感觉周身一阵巨力传来,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不知何故,京极却并没有致其于死地,而是同样将其甩落至一旁,紧接着抬首望向天空。
那里,王之军势整备完成,诺姆位于诸位精灵王的最前方,双臂高举,手中万物葬埋阵阵颤抖,显然已经运转至极限。
以老精灵王为首,七位掌控着土属性魔力的精灵王神情肃穆,抬首凝视着空中那残破的太阳碎片。
那些碎片好像受到感知一般,忽然散发出极其耀眼的红芒,将整片秘境映照得一片赤红。紧接着,其陡然加速,向着京极轰砸而来。
大禁咒《星辰契约》的进阶魔法,《群星灭世》。
十余太阳碎片从不同方向向京极轰砸而来,京极避无可避,身影瞬间湮灭于极致的光与热之中。
而那些施展这般禁咒的精灵玩们的身影也旋即炸裂,万物葬埋更是一阵颤抖,尖端土石本源前所未有的晦暗,恐怕要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滋养才能恢复。
而身为此等术式的实际施法者,诺姆此刻体内魔力悉数耗尽,他摇摇摆摆地想于空中立稳身形,却神智一阵模糊栽落,好悬没有掉入那因巨量魔力冲击而出现的虚空之中。
战场虽然并非秘境边缘,但终究极其接近虚空,这般强烈的冲击之下,整片区域彻底破碎,化为成千上万的碎裂地块悬浮而起。
虚空像是具有自我意识一般侵蚀着整座战场,随着太阳碎片最后的余热消失殆尽,整片秘境陷入无尽的昏聩之中。
可是……就算那魔法猛烈到足以将秘境中的一方彻底损毁,可它却无法对京极造成致命伤害。
借着残光,弗朗西斯可以看清承受了十余太阳碎片正面冲击的京极,此刻正蜷缩为球体,周身上下炽热无比,赫然流转着之前被其消化吸收的庇佑之心,看起来竟毫发无损的模样。
余波散尽,京极缓缓站起身来,立于虚空之中宛若魔神降世,恐怕虚空造物乃至于更高阶的存在看到他都会心生惧意而退避三舍。
“《群星灭世》也不行吗……赐临碑二十五名,居然这般……”
感受着远处华与诺姆身上传来的衰颓气息,弗朗西斯轻叹一声,忍着剧痛缓缓站起身来。
“抱歉,玻尔娜,维尔亚……”
弗朗西斯不知为何忽然低声念了故人的名字,抽出那一对一直陪伴着他的双刀。
他低头注视了片刻,紧接着将其合二为一,双手持握刀柄,于头顶挥舞之后,无数虚空能量向其汇集。
满是碎片的刀身上光芒璀璨,由墨绿转变为深蓝,再由深蓝化为浅紫。
旋即,一轮夹杂着丝丝猩红的浅紫色月亮浮现秘境空中,向大地投射下诡异的月辉。
悠悠转醒的华凝视着那满月,心底竟不由得生出几丝杀意,她连忙屏息凝神,调整心态。
“居然是混杂着杀意的三阶虚空能量,那小子……”
玄炎也喃喃道,弗朗西斯施展的这一术式,已然超乎它的想象。
事实上,弗朗西斯在第一次挥斩出虚空月芒时就察觉到,秘境之中虚空能量的浓郁程度,百倍于外界。
而后诺姆又将这片地域彻底击入虚空,自然存有大量虚空能量供弗朗西斯采撷。
但大量的能量涌入,原本就材质普通并且伤痕累累的两把刀刃的寿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随着紫月当空,那玫瑰绽放与血肉礼花旋即崩坏为无数碎片,玻尔娜与维尔亚姐妹的身影,似乎变得愈发模糊。
弗朗西斯心中一痛,但旋即集中精神操控着那紫月缓缓向京极涌去。
生者尚且苟且,又岂能顾得上长眠之人的留念?
紫月就这般投射出淡紫色的月芒,将秘境中万物都映照上一层妖异的光芒。
若是这轮紫月出现在威尔史克,不出三日,常人就会心智崩坏化为彼此屠杀吞噬血肉的怪物。
可是……对方可是排在赐临碑二十五名的京极啊。
释放完这一招的弗朗西斯耗尽全身魔力,感受着玫瑰绽放刀柄那过分轻盈的质感,他只觉满心疲惫,几乎无法站立。
乃至于那轮摄人心魄的紫月毫无征兆地炸为无数碎片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任由京极扼住自己的颈部,降落在一块还算平整的悬浮土地上。
“力所不及吗……差距怎么如此夸张……”
呼吸有些困难的弗朗西斯声音沙哑,眼中浮现一丝不甘神情,似乎无法接受自己倾尽全力就这般落败。
京极仍旧默默注视着他,将近乎被彻底摧毁的左臂藏在身后:
“承认自己的落败吧,弗朗西斯·冯·哈布斯堡。”
感受了一下华与诺姆身上的衰颓气息,弗朗西斯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京极的狰狞面容,却不说话。
在其眼中,京极看不出弗朗西斯任何对于死亡的恐惧之情,心中不由得一阵无名火起,忽然右手发力,用力握住弗朗西斯的躯干。
原本内脏就遭受重创的弗朗西斯此刻面色又是一阵苍白,因剧痛而昏迷又因剧痛而情形,他剧烈着喘息着忽然一口鲜血喷到京极身上。
“滋滋滋滋滋……”
血液在京极那猩红的体表之上极速蒸发,魄吾见之如同剧毒一般的燃烧之血却对京极起不到丝毫作用。
“不用白费精力了,我说过,我要用最为残酷的刑罚将你处刑。”
京极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恨意。
他怎能不恨?为了击溃弗朗西斯,七影悉数消亡,两件金瞳上品法器接连损毁,而他又被迫终生以这般骇然姿态活下去。
说不定顾及颜面的京极家还会将他从家谱中除名,将其囚禁于某处,作为必要之时动用的战力。
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悲惨境遇,京极心中怒火横生,大手一挥指向华:
“我之所以没有夺去她的性命,就是为了让你在她面前受尽折磨身死,不,还有星野。
你很爱华吧,你也很关心你的师姐吧,我要让她们的意识濒临崩溃,让你看着她们扭曲的哭脸含恨而亡!”
“这家伙……”
玄炎刀身微微摇晃着,密切注意场上动向。
可弗朗西斯面对京极这般威胁依旧面无表情,默默地注视喘息中的,第一次表达强烈情感的京极,良久以后才悠悠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京极公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才对。
对一个人来说,最为残忍的惩罚,难道不是逼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处刑自己的心爱之人,然后再逼迫着他活下去吗?”
时候到了,埋藏多时的伏笔,终于到了揭开的时刻。
“不……你怎么会……知晓……是辻繁邦!”
被弗朗西斯触及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京极声音一阵动摇但旋即杀意腾腾。
曾有人在背后议论那场处刑,他将涉及到此事的十三人身上的皮悉数拔下来,看着他们在大街上扭动着身躯数日而亡。
他已打定主意解决掉弗朗西斯后就去将辻繁邦彻底斩杀,但弗朗西斯怎会这般轻易放过他?
“说起来我是真的为你感到可悲啊,京极佑。
就算你那时过于年少,没有办法违抗家族的命运,那为什么不在刑场一种一刀结束那位……夏目伊织小姐是吧,的性命,而后再自刎而亡呢?
这样好歹你也能落得一个痴情种子的下场,黄泉路上也并不孤单,又何苦真的一刀一刀的……
你是没有自己的思想吗?
莫非如今你还藏着那把处刑用的刀刃每天晚上拿出来嚎啕大哭吗?”
弗朗西斯的声调一声比一声高,极尽嘲讽之能,肆意践踏京极的过往。
见京极完全愣在原地,弗朗西斯好似更加起兴致一般,勉强抬起右手指着京极的鼻子。
“能不能不要露出这样一副愚蠢的表情啊,居然斩杀自己的爱人之后还想没事人一般成为京极家的走狗,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个笑话吗?
我想那位夏目想必也是看出了你的软弱,对你彻底失望,才选择你作为行刑人。
不知道在刑场之上,她是用怎样的目光注视着你?我是真的想回到那天,去……”
弗朗西斯那歇斯底里的话语,句句如刀,将京极拉回到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那一天,遍体鳞伤。
此刻弗朗西斯那讥讽的目光好似和当时刑场上那些抱着猎奇趣味的看客一样,贯穿京极的身体。
他再也无法忍受,狂怒地嘶吼一声,伸手将弗朗西斯那不住挥动的右臂扯了下来,咆哮道:
“你又明白些什么?
你这种从未经历过我所经历之事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咆哮声戛然而止,京极怔怔地愣在原地,泪水顺着面庞滑落。
因为对面的弗朗西斯脸上完全不见嘲讽,取而代之的则是同情、无奈与一切都结束了的释然神情。
“抱歉,京极公子,虽然我对于你的遭遇很是同情……”
弗朗西斯的话语忽然变得低沉无比,宣判着京极的死刑:
“你曾经主动斩断右臂,其化为巨人,阻拦我等的攻势。
那你猜我这被斩下的右臂,它会化作什么呢?”
“你!”
京极瞳孔一缩,连忙挥臂想把弗朗西斯的右臂甩掉,可那右臂像是具有自我意识一般五指化作触须极速爬到京极的胸腹处。
一声微不可察的爆炸声之后,京极身形摇晃了两下,终是站稳,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见腹部赫然出现一个血洞,五脏六腑不翼而飞,靠着皮肉勉强支撑着形体不灭。
注视着京极那茫然的神情,弗朗西斯脸上并没有多少战胜强敌的喜悦。
在知晓京极佑就是导致泷泽身死的元凶,而他又曾遭遇那般不堪的往事,弗朗西斯就在心中构思着击溃他的作战方案。
而利用言语触及京极的往事,使其盛怒之下扯下自己的右臂,则是当场上情形不可逆时,弗朗西斯所筹备的最后手段。
《煊赫冥回体》奥妙无穷,弗朗西斯越是仔细专研越是心惊。
而被敌人斩断的肢体,引发极为罕见的塌缩爆炸,是他所掌握的最新神通。
通常来说,若是爆炸的威能愈大,其所波及的范围也会愈发宽广,相当程度的能量都浪费掉了。
弗朗西斯就在心中思量,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性,让能量向内塌缩,将其集中于一点,不浪费丝毫。
在玄炎的协助下,这一名为“肢逆魂灭”的神通应运而生,它的实施条件堪称苛刻,必须是由敌方所斩下的肢体,肢体并要贴合在其肌肤之上。
故而弗朗西斯在虚空满月毫无建树后,才触及京极最不愿去回忆的往事,致使条件达成。
“结束了啊……”
弗朗西斯仰头看天,此刻大战止息,魔力散尽,在虚空之中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
他正要挣扎着将虚弱至极的躯干从京极的桎梏中挣脱而出时,那京极已然缓缓垂下的头部猛地抬起,伸手探向弗朗西斯的心脏,他的眼眸之中依旧毫无情感,只想在濒死之际将弗朗西斯斩杀。
可那巨臂终归是抬起一般又无力垂下,京极艰难地转过头去:
“是……你……”
他的声音中满是遗憾,健硕的身躯轰然倒掉。
精疲力竭的弗朗西斯被其牵扯,身形一阵不稳正准备迎接面孔与地面的冲击之时,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具柔软的躯体所接住,满怀香气莫名熟悉。
“师弟你这竹雷短刃锻造得当真不错,不然我还没那么容易将他斩杀。”
星野清冷的声音传来,话语中带着一丝决然。
“师姐……”
弗朗西斯抬起头来,注视着星野精致的容颜,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还记得明明在之前,让星野跟随无觅涧众人逃离之时,其脸上那失魂落魄的神情。
可是现在,同一个人的气场怎会发生如此夸张的改变,就好似忽然有某些强烈的意志出现在她的躯体之中,逼迫着她去贯彻某事。
他又艰难的望向京极的躯体,只见其背部朝上,胸腹之处一团血污,而其心脏之处,则插着一把青竹短刃。
弗朗西斯看在眼中怎么莫名有些眼熟,这不是他当时被九华院刁难之际,第二次锻造之时炼制出的兵刃吗?
大放异彩之后他见几位师兄师姐都对那短刃挺感兴趣,于是顺水推舟将六把短刃悉数送出。
星野就获得了其中的一把,没想到她一直呆在身上,没想到此刻竟派上用场。
雷电再一次麻痹其心脏,只是此刻再也没有七影为其替命。
“师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京极公子已是强弩之末,我自有办法逃脱升天,你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弗朗西斯轻叹一声,问向星野。
斩杀京极佑,定然会遭遇京极家的疯狂报复,说不定此刻京极家的某处隐秘场所,此处的情形已然显露在众人面前。
“笨蛋……这样,我们不就是共犯了吗?”
星野别过脸去,黑暗之中弗朗西斯看不清她的面容,一时间有些语塞。
“呼……”
他又强撑着一口气,在星野的支撑下,缓缓来到京极面前。
大概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缘故,京极此刻逐渐恢复人形,他的面容依旧俊朗,宛若冰山一般,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见到弗朗西斯与星野二人,他微微侧开目光,显然是不愿意面对这位奇谋百出将自己击溃之人。
“京极公子……”
弗朗西斯的话语声极其微弱,却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地传到了京极的耳中。
“之前……我们的对话还没有说完,我想说……若是能回到五年之前,我想我会赶到刑场,将还是少年少女的你与夏目小姐救出……
那么今天是不是也不至于弄至这步田地……”
听闻这般话语,京极终是看了弗朗西斯一眼,但他仍旧是沉默着,转而注视星野:
“你恨我吗,星野?”
他的声音就好似流星在空中消逝不见前的最后一缕星逝一般虚无缥缈。
可他终究是没能等到星野的回答,双眸中有什么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京极也如同在这片秘境中挣扎的所有人一样,也曾逆水行舟奋勇直上,最终却无可奈何地被黑暗拥入怀中。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有的人,却永远留在了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