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将安格尼斯的北部地区完全淹没在了一片银白当中,即使是靠近南方的格兰也没有能幸免。这场大雪比以前的任何一场下得都要大,很多人都被吓坏了,他们以为春天不会再来了。
连宫廷里都传来了悲观的情绪,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赛琳娜忧心忡忡,她最近听到了一种言论,说正因为她的王位是靠不正当手段从弟弟手里夺来的才引来了神罚,听得多了她便开始有些厌烦,正好天气冷得让人吃不消,她干脆就每天待在王宫里,至少在天气变好之前她不想再出去听那些流言蜚语了。
弗兰格由于平日里还需要处理诸多女王骑士团的事务,领地一直交给幕僚打理,但这次他不得不亲自回去一趟了,因为那些积雪堵塞了很多要道,交通几乎陷入了瘫痪的状态,商会表达了不满的情绪,他们的行程每耽误一天就要赔一天钱,再这样下去他们将会越赔越多,弗兰格可不想得罪这些商人,他们每年会为卢文带来大量的税收。
女王骑士团的那些贵族子弟根本不可能去拿着铁锹铲雪,所以弗兰格带的都是女王骑士团所属的步兵,这些年轻人一旦建功立业,就会获得成为骑士的机会,所以他们心甘情愿为女王效力,即使是铲雪这种工作他们也格外卖力,弗兰格并不知道作为领主该怎么做,便按照骑士的美德,同他们一起铲雪,看到这位刚获得封地不久的年轻领主竟然亲自去干活,当地的百姓深受感动,也纷纷来到街道上,同女王骑士团一起从没过腰的积雪中开辟出了一条可以使马车通过的的路。
格兰公国作为重视商业的国家,降雪后第一时间便完成了道路清理,当然这也仰仗了女巫的力量,她们将带有火焰魔法的咒文篆刻在了铁锹上,这样普通的铁锹也会临时拥有魔力,这种做法使得积雪的清理工作事半功倍,格兰很快就恢复了与相邻领土之间的交通。
安格尼斯各地的领主及教会也纷纷派出了军队恢复交通,很快商路就恢复了,这让女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甚至赏赐了参与清雪工作的所有女王骑士团的士兵。领主们也很高兴,他们觉得是自己足够明智,使得领地没有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就连伊曼努尔也有些高兴,他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在小酒馆里乔装打扮一番,和来往的商人们喝过烂醉,顺便了解些市场的行情和动向。
整个安格尼斯只有两个人陷入了恐慌之中,一个是大教堂里的主教,另一个就是格兰首相伊顿,他们都察觉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气温升高,这些积雪融化之后,一定会出现汛期,那可比积雪封路要恐怖得多。
主教派了不少年轻力壮的净化骑士前往地势较低的教区,提前让信徒临时转移到了地势较高的地方,并准备了一些粮食,随时准备提供给受灾地区的信徒,伊顿则加固了河堤,并派专人每天观察浣盏河的水位情况。
他们两个的预感是没错的,没几天,连续阴郁的天空便开始放晴了,温度的持续升高使得积雪融化的速度非常快,浣盏河的水已经漫到了两岸,本就不平整的路全都变成了沼泽似的泥潭,这次道路彻底被切断了,农田变成了沼泽,许多人不得不被迫离开家乡,女王好不容易放晴的脸上又开始乌云密布了。
索瓦林男爵的领地因为地势整体较高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他有些庆幸这一点,如果再有什么损失,他就真的得卖爵位了,不过他也没有因为躲过了一劫而闲着,他带着全家人第一时间去领地挨家挨户走访,确认了他们平安无事后,又马上号召了一批有力气的年轻人一起去格兰城附近的村庄进行救援,尽管这些已经是公国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们甚至没有准备干粮,好在格兰教区的教会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临时居住的地方。
伊曼努尔再见到这位男爵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年轻人一起在格兰城的广场上搭建临时居住的窝棚,若不是有人喊他男爵阁下,伊曼努尔甚至看不出来这个浑身泥水的人是个贵族,他迅速跳下马,快步走到了男爵身边。
“情况怎么样?”伊曼努尔问道。
“陛下!”看到伊曼努尔,男爵吓了一跳。“附近的村子有不少人失踪了,还有很多人受伤,安置下来的人几乎都穿着湿衣服,我甚至连一个炉子都给不了他们。”
伊曼努尔看着这个并不年轻的男爵,眼睛有些湿润了,他自己也穿着湿衣服,身体已经在非常明显地颤抖了,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他正在搓麻绳,那是用来加固窝棚的。
“伊顿,传令下去,赛拉维宫除了王座室、我的卧室和图书馆,其余房间全部向灾民开放,让卫兵把炉子都烧热,把宫里储备的食材拿出来统一加工,从今天开始我和灾民同吃同住。”
“是,陛下。”伊顿迅速转身跨上马,带了两个卫兵飞驰而去。
“传令给加里波第,让他从商会买衬衣和棉衣,有多少买多少,还有火炉,买来全部分发给灾民。”他又小声说道:“辛苦了,兄弟。”
“是!”一名卫兵迅速上马,很快也消失在了视线里。
“辛苦你一趟,带男爵回宫里,让他洗个澡,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吃点东西。”伊曼努尔对身边的最后一名卫兵说道。
“陛下,那您呢?”
“我去做骑士该做的事。”说罢,伊曼努尔便走进了灾民当中,将自己的银鼠皮披风解下,盖在了一个躺在窝棚里瑟瑟发抖的老妪身上,随后便和负责救灾的卫队士兵还有主动来帮忙的那些年轻人一起搬运伤员。
“不行,我得去追随陛下!”男爵激动地说道。
“男爵阁下,您还是听陛下的安排吧,您万一病倒了,还得有人来照顾您。”忽然出现的莉莉安说道,她的手上、围裙上全是血,她刚刚替一个掉进急流里被断了的树干刺穿了腿的灾民缝合了伤口,并悄悄用了一些魔法的手段。
“好吧,我收拾干净了再回来。”男爵说道,莉莉安点了点头便又回到了那些忙碌的女孩子们当中,凛冽的寒风吹红了她们的脸。
灾民当中很快就传开了,说格兰的大公陛下亲自来救助灾民了,可没有人认得出哪个是大公陛下,这些一辈子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可没见过什么贵族,更别说这样的大贵族了,城里的百姓倒是认得他,不过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没人在意到底是大公还是什么大臣从旁边经过了,只有莉莉安不时能看到忙碌着的伊曼努尔。
卫队及谢尔盖率领的民兵仍不停地将灾民带回格兰城,教会也在不停派发着物资,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东西几乎全都发出去了,这些完全是他们自发的行为,伊曼努尔并没有命令他们这样做。
净化骑士团也在拼命清理着淤积了泥沙的河道,鲁门现在越来越不像当初那个从乡下来的小子了,尤其是在和女巫真正战斗了一次之后,他明白了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真正的战场不是小时候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的过家家,刚才还在一起说笑的兄弟可能下一秒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昨天还打了招呼的人可能今天就会被洪水冲走,那次在生死之间穿梭过后,他开始明白生命的价值了。
不过也有的人仍然不明白,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女巫反抗军还是对那些本就不富裕的农民下了毒手,他们趁乱袭击了几个村庄,将那些可怜的农民所剩不多的口粮都抢走了,当地的领主似乎并不打算管这件事,因为他觉得只要自己没蒙受损失,其他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招惹女巫。
灾民们无奈在泥泞的路上向着格兰前进,他们听说格兰的大公接受任何地方的难民去避难,所以不少人举家离开了几代人赖以生存的故乡,纵使心里有不舍,为了生存也不得不这样做。
融化的冰雪带走了热量,加上到处都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寒风冻得他们浑身发抖,骨头缝里似乎都渗进了寒风,每走一步关节处就刺痛不已,那段路本就不短,现在却更长了。
一些老人和体弱的人没能撑到格兰,他们甚至没看到格兰城就丢了性命,活着的人悲痛过后又继续踏上旅途,这样的人有不少,有些勉强撑到格兰之后便奄奄一息了。
格兰也并不富裕,本就处于发展初期的格兰公国需要大量的资本进行发展,这次伊曼努尔对各地灾民的慷慨救助让那些储备的资金消耗殆尽,每每签署财政支出的文件时,希帕蒂娅就满面愁容,她很想告诉卫兵不要再放灾民进城,可当她看到那些灾民的时候,就放弃了这种想法。“这些人将为格兰带来更多的粮食和金钱。”伊顿对她说,她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不过无论怎么样,格兰也没法再容纳更多人了。
积雪终于全部消融了,水位渐渐下降,灾民也不再增加了,格兰在各个商会的支持下勉强撑过了这次劫难,格兰的未来会怎样,这次连伊顿都没有什么把握了,不过他觉得有时候也不必考虑太多,把命运交给神也不错。